在這種戰場上,沒有過多的時間去感慨人生和思索對方身上的故事。
更何況方纔的戰鬥裡,林意知道自己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事情,比如鐵策軍的一些暗號,比如熟悉鐵策軍的戰鬥方式,熟悉身邊這些鐵血的鐵策軍軍士各個人擅長的戰鬥技巧。
修行者有無數可以輕易自盡的手段,相比這名年輕的北魏修行者,這些擁有不了修行者天賦,永遠無法感受到天地靈氣存在的普通軍士,他們在戰鬥中展現出來的悍勇和軍紀,更值得尊敬。
他可以肯定,即便沒有他的存在,這名北魏修行者即便能夠殺死這些鐵策軍,恐怕也會付出不小的代價。
他跟在薛九的身邊,一邊行進,一邊開始詳細的問詢作爲一名將領和軍士所需知道的事情。
……
陽光漸漸明媚,驅散了林中的一些霧氣,一些陰森晦澀的氣味也被驅散了不少。
山林中必有秀處。
遍佈毒瘴毒蟲的山谷中依舊有完美到如出畫卷的花林,自然也有其它景秀。
一條銀鏈般的山瀑從山崖間的縫隙中毫無徵兆的涌出,在半空散碎成無數玉珠般的水滴,將陽光折射成七彩,形成彩虹,橫跨在下方的林間。
這片林地竟是一片紫色。
內裡遍佈的全部都是在建康難求的紫竹,這些紫竹全部紮根在岩石縫隙之中,根根在建康的園藝師眼中都是極致的品相。
然而在這片竹林中的人,此時卻縈繞在一種惶恐不安的氣息裡。
這種紫竹林天生的雅緻和富貴堂皇的味道早就消失於無形。
十餘名修行者或是閉目調息,或是在用藥療傷,神情都是疲憊到了極點。
至少有三名修行者的傷勢看起來極重,根本坐直。
一名修行者的手臂齊肘而斷,腹部也有一道劍創,即便用了傷藥,傷口處依舊有血水在滲出。
另外兩名修行者不見有任何外傷,但是面色極爲蒼白,呼吸都異常艱難。
這些修行者身上的衣衫明顯都出自建康的知名工坊,很多領口和袖口上都有那些工坊的標記。
這種標記蘊含着兩層意味,一是這種衣衫都價格高昂,能夠穿戴的非富即貴,另外一層含義是這種衣衫必定非一般的甲衣所能媲美。
除卻衣衫之外,這些修行者身邊放置着的武器也是極爲精良,很多人的劍柄刀鞘都是有着精美的精金和玉石鑲嵌,美輪美奐。
有一名女子和這些修行者距離不到二十步。
她站在那條彩虹的下方,沉默不語的看着身前的一泓碧潭。
她是陳寶菀。
這些人修行者自然便屬於陳家。
陳家是當朝最顯赫的權貴之一,跟隨着她到眉山的修行者們的實力可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
然而在入眉山之後遭遇的事情,卻是令人根本無法想象。
應該是北魏方面有細作打探到了軍情,所以在她進入眉山之後,就遭遇了三次戰況慘烈的伏擊。
只是看着此時前方的水光,她依舊想不通的是,爲何在遭遇了第一次伏擊之後,他們已經一路潛行,極度隱匿行蹤,甚至不再往那些靈藥更多的區域行走,然而北魏的那些修行者,卻依舊能夠追上他們。
不只是追上。
她搖了搖頭,後兩次伏擊和第一次伏擊都是如出一轍。
那些北魏的修行者四面夾擊,是早就知道了他們在密林之中的行進方位。
若說修行者的品階,他們在第二第三次伏擊中戰死的兩名修行者,甚至已經是神念境的修行者。
令世人畏懼的半聖,陳家這次便來了兩個。
然而即便是有半聖存在,他們卻並沒有更早的感知到敵人的存在。
她確信現在跟隨着她的這些人裡面,不可能有任何內奸的存在。
因爲在前幾次戰鬥裡,這些修行者裡面若是有人是北魏的人,那根本就等不到現在,他們也根本逃不到這裡。
那這是爲什麼?
這便是她真正想不明白的地方。
“我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你們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但我可以肯定,這些北蠻子還在追着我們,不出意外,他們應該還能追上我們。”
她轉過身去,緩步走回這些修行者的身邊,平靜而堅決的說道:“而且他們的目標應該在我,所以接下來我們分散走。”
“小姐,這萬萬不可。”
這些修行者全部變色,就連三名傷重的修行者都睜開眼來,強行支撐着要坐起。
“並非擔心你們之中有北魏的人,若非有你們,我早就已經死去。”陳寶菀對着這些修行者行了一禮,“正因爲如此,我不想你們無謂的死去,我需要你們活着。”
“人跡越少,追蹤越是困難,分散走,活命的機會會更大。”
陳寶菀平靜的笑了起來,當年的齊天學院有很多優秀的權貴家的女子,然而她和蕭淑霏一樣,是最讓林意刮目相看的存在,此時她便輕易的顯出了不同來,“不用擔心我被俘獲這件事情,若是到了那種時候,我有很多種自盡的方法。”
“小姐,在你看來,一名神念境的修行者都可能比你重要,然而在我們看來,即便我們所有人的命加起來都不如你重要。”一名修行者沉痛的顫聲說道,“您的身份和地位,對於兩朝而言,不只是和一些名將一樣,是某種象徵,保護你周全,更是我們的使命和榮譽。若是你死了,我們無法苟活。”
“若我真死了,若是你們能夠活着出去,那便用你們的餘生幫我報仇。”
陳寶菀淡淡的笑了笑,“我並不怕死,只怕糊里糊塗的死了。你們都可算我的師長,你們應該明白,我現在所說的,是最好的方法,我們能夠活着的最大可能。”
說完這句話,她沒有再做停留,轉身走出紫林。
所有這些修行者都知道她的性情,沒有人能夠攔住她,直至她的背影在他們的視線裡消失,一名修行者才驚呼出聲。
他發現陳寶菀在他身前不遠處悄然留了一瓶丹藥。
這些修行者都經歷過無數風雨,然而看到這瓶丹藥的時刻,許多人的身體依舊控制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他們都很清楚前幾次大戰的損耗。
這瓶丹藥也應該是陳寶菀身上唯一的療傷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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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天是我生日,所以早起趕了一章,不少好朋友從外地趕來,要聚一聚,所以今天就這一更。算是偷個懶。年紀漸長,開始發現自己缺的就是時間。經常會看留言,有書友留言說現在我的寫法越發純熟,故事越來精巧,卻沒有了流氓高手的青澀和激情,其實是這樣的,寫流氓高手的時候,我剛出校園不久,但是距離我離開大學已經十六年,當年的那種青春和熱血,已經很遠,而且我11年回學校時,過去了十年,學校的氣氛已經和當年有很大區別。很難再有那種感覺。接下來我還會寫競技的故事,但是可能會多些世故,多些真實,多些真正的人生。2、前面林意父親的修爲我有前後誤差,看到書友提出來了,我兩章都做了修改。感謝指正。3、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記不住,我明明還有一點想要說的,但是莫名寫到這裡卻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