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不錯,只是都未和魏觀星他們試過,直接便用這樣真正戰鬥的方式去面對神念境的修行者,我看你不用叫白月露,可以叫白膽大。”林意忍不住說道。
“北方有一句老話,不面對真正的狼,永遠學不會怎麼獵狼。”白月露看着林意,接着回答了先前一個還未回答的問題,“我的重鎧沒有太多的特別之處,除了能夠更好的讓我的真元和你的鎧甲產生聯繫之外,它的一面盾很特殊,有不錯的防禦力。”
“那在戰鬥裡,你這具鎧甲就像是一名近侍?”林意有些驚訝。
白月露點了點頭。
林意很聰明。
的確便是如此。
林意的神色卻漸漸凝重起來。
在修行者的世界裡,一般只有運用遠攻手段的箭師或者劍師身邊纔會有近侍,這種衝鋒陷陣的重鎧若不能靠自己的實力碾壓對手,便可以等待死去,試想有一名手持雙刀的重鎧身邊卻跟隨着一名近侍,這種戰鬥方式的確極爲罕見。
極爲罕見的戰鬥方式不會在平時的修行中學到,要想對付強敵,便一定要有很好的默契。
“這兩具鎧甲當世都只有各一件。”
白月露看着他微凝的面容,認真道:“所以戰鬥的時候,儘可能的不要用太過暴戾的方式。”
“這倒是有些麻煩。”
林意看着兩具鎧甲,“這兩具鎧甲,分別都是什麼名字?”
白月露道:“未真正動用過,便也沒有名字。”
“總覺得應該有個名字,至少也是對制這鎧甲的匠師的尊重。”林意看了她一眼,問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你說的神念境修行者是誰?”
“應該是方雲海。”白月露道:“朱山小煤窯的修行者。”
林意大皺眉頭:“你的膽子的確很大。”
......
瀘水江畔,有一座集鎮叫做殺魚鎮。
這名字和林意大多時候的戰鬥方式一樣,簡單暴力。
這座集鎮位於合州郡縣城東邊,這是大量漁民和小商販聚集的貧民區,從白晝到夜間,不時有漁船靠岸,其中一些鮮活的魚類大多被商販馬上送走,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沿邊州郡的酒樓。
那些已經死去而賣相不好的魚類,便會被分挑出來,馬上宰殺,其中一些大魚或是肉質較好的魚類,便往往會被製成鹹魚或者臘魚,而一些怎麼都賣不上價錢的,一般會被直接風乾或者煮熟後曬乾,製成魚乾。
這座集鎮的數條街巷瀰漫着各種醃魚的味道,腥臭的血水和魚腹之中的內臟到處都是,即便是一些漁戶的家中地面也永遠沒有干時,有些漁戶養了不少雞鴨,這些雞鴨便以魚鱗、內臟爲食,生長得極好,也能賣上不錯的價錢,但是魚腥魚臭味再加上這些雞鴨的糞便味道,便可想而知是什麼環境。
細散的漁戶收入原本便不多,在這樣的環境裡勞作,自然也不可能對自己的住所有任何美感的要求,這裡數條街巷之中的建築物便都是破爛不堪,街道甚至讓有些潔癖的人根本無法落足之感。
因爲並不在官道邊上,所以平時這裡連遊人都幾乎沒有,這裡附近江河裡的出產供給也只足夠供應周邊州郡,也不會有外地的商販到這裡。
然而今日看似一切如常的殺魚鎮裡,一些極爲破落的房屋之中,卻都隱匿着修行者和武者的身影。
殺魚鎮裡唯一的一間米鋪裡,兩名平時絕對不會出現的青衫修行者直接將米袋當成椅子靠牆坐着。
這兩名青衫修行者在污穢的氣息的包圍之中,依舊面容平靜,但眼神之中卻不免偶爾露出荒謬之感。
誰也不會想到,一名先前連修行者身份都不能確定的醫官,竟然能夠在行蹤已然暴露的情形之下,一路逃到這裡。
其中的數次截殺,恐怕連神念境的修行者都無法脫身,然而這名醫官卻偏偏成功脫身了。
只是今日裡,他們卻確信這名醫官不可能從這裡逃脫。
因爲一名真正的神念境修行者已經到來。
朱山小煤窯,原本是南朝一處極爲出名的陶器窯口,朱山小煤窯的望族依靠大量品質極佳的紅陶器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同時也培養了諸多的修行者。
到今時,已經過去了數百年的時間。
歷經數百年的演變,此時朱山小煤窯也已經變成了一處修行地。在數百年的時間裡,這處窯口出紅陶器也未停止,這些修行者日常的修行便伴隨着窯火,他們的一些真元手段裡,便也應運而生了一些火焰手段。
擁有外界不常見手段的修行者一般比較難纏,其中的真正神念境修行者,自然也算得上是真正的怪物。
有一輛馬車靜靜的停靠在殺魚鎮的一座最老的石拱橋側。
這輛馬車看上去十分尋常,然而內裡卻是都用上等的香木鋪陳,幽遠的香氣將周圍空氣裡腥臭的味道消隱了大半。
來自朱山小煤窯的方雲海便安靜的坐在這輛馬車裡。
和尋常的軍中修行者相比,他比較富態,更像是一名發福的商賈。
他白皙的手指上,都甚至戴着鑲嵌了碩大寶石的戒指。
事實上現在朱山小煤窯的修行者和武者,也的確都是商賈或是類似鏢行的鏢頭。
朱山小煤窯最早的武者和修行者都是當時掌控那個窯口的望族的子弟或是燒窯工,山上挖出來的紅陶土製成器皿,窯火一燒便能賣出極好的價錢,這在當年朱山小煤窯一帶的其餘大族看來當然是一本萬利的無本買賣,而且這種買賣還是一代接着一代可以永遠幹下去的好買賣,所以圍繞着這座窯口,自然免不了流血事件。
到了今日,當年那些跳出來爭窯口的大族要麼已經被徹底打服,融入其中,低聲下氣的混些財路,要麼便是已經徹底消失。
朱山小煤窯在各地也有了不少別的生意,銀錢往來,運送貨物,便都要有得力的人坐鎮。
其中一些像方雲海這種修行者,便很自然的也成了商賈,成了鏢頭。
但即便氣質上和尋常的修行者有很大區別,然而這些人更像是馬幫中的修行者,在過往的很多年裡,遭遇的戰鬥恐怕比那些邊軍之中的修行者還要多。
而且軍中的修行者經歷的大多都是軍隊交戰的戰陣,而他們這種修行者,經歷的大多便是街巷之中,或是道途之中的戰鬥。
對於今日這種局面,這名富賈模樣的修行者便很有經驗,絲毫都不擔心和緊張。
他只是對那名醫官也很好奇。
按照陳家那些人對他的描述,那名醫官也是和他一樣的胖子。
.......
.......
“這也實在太麻煩了一些。”
林意一陣陣的搖頭。
他已經穿戴好了重鎧。
這種真元重鎧的所有通病便是穿戴整備需要耗費不少時間,在真元重鎧誕生後的許多戰役裡,依靠真元重鎧起死回生的戰役很多,但被敵軍偷襲,來不及穿戴真元重鎧而戰敗的例子也很多,所以在邊軍,一般在有戰況時,身穿真元重鎧的修行者都是日夜不卸甲。
修行者的真元重鎧還好,修行者即便數日不飲不食也能保持體力,有時略微注意調節,便能避免尷尬的如廁問題,但一些尋常的重鎧軍士便只能通過一些特殊的手段解決。
林意此時身穿的這件真元重鎧原本屬於試製品,想必當年也並未在如何更快更簡單的穿戴上花心思。再加上馬車之中穿戴本來伸展不開,比較侷促,一般的真元重鎧最慢最慢半個時辰也必定穿戴好了,但是他這身重鎧卻真是差不多花了他接近一個時辰。
“還有半個時辰,先前你不是穿過騰蛇重鎧?看來你穿戴這種重鎧的確並沒有太大天賦,比我想象的要慢一些。”白月露平靜的說道
“半個時辰?”
林意頓時愣了愣,他此時穿戴着這件重鎧在車廂裡坐着,感覺渾身都不太舒服,這件重鎧本身並不比騰蛇重鎧沉重,但即便是這樣坐着,他都覺得渾身都是生澀之感,感覺片片鎧甲互相卡塞,“什麼意思,半個時辰之後,就有可能要和方雲海交手?”
“再有半個時辰,我們就能到殺魚鎮,不出意外,我們能夠看到開場。”白月露點了點頭,“前面他們已經失手幾次,這次不會那麼急切。”
“你確定時間真的足夠?”
林意有些無語的看着白月露。
他現在有些懷疑白月露是不是自大過頭,畢竟朱山小煤窯的神念境修行者是某種特殊的存在,按照他所看的筆記,方雲海這種修行者,應該不需要藉助党項的那種火器,便能夠以真元激起真正的火焰。
火焰這種東西,並非是重鎧便能徹底隔絕。
更何況此時白月露自己還沒有穿戴另外那副真元重鎧。
“若是你在使用重鎧方面不像穿戴這麼笨的話,應該足夠。”白月露笑了笑。
當她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時,一縷微光奇妙的在她指尖生成,也不見落在林意身上的鎧甲上,但他的這具鎧甲表面所有的符文內裡便亮了起來。
一絲絲的奇妙熒光星星點點充斥了所有的符文,然後如流水般流動,他身上這具鎧甲的表面,形成繁奧而美麗的光紋。
他這具鎧甲本身是罕見的鐵灰色,但是亮起來的光紋,卻是閃耀着微微的藍光,形成的光紋,很像是一團團不規則的星雲。
林意的呼吸驟頓。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月露,他很清晰的感到自己身上的這具重鎧變得輕盈起來,甚至就如同一層流水覆蓋在他的身體表面。
那種生澀之感盡去的同時,他分明感覺到了自己身上這具重鎧的氣機和白月露的氣機連成了一體。
“你不需要穿那件鎧甲?”他震驚的出聲。
“那件鎧甲只是略微增強這種作用,我不需要練習。”白月露看着林意,道:“你之前在劍閣和我說過,你想學一門步法。”
林意有些雲裡霧裡,他甚至有些惱羞成怒起來,道:“一次說明白些。”
“在戰鬥裡,你試着讓我控制你的雙腳。”白月露微微一笑。
林意怔住。
“你專心用你的雙刀,然後記住你是怎樣走的就好。”白月露看着林意,道:“你現在試着發力看看。”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他沒有用刀,只是揮了揮拳。
他這拳顯得有些笨拙,和尋常大多數第一次身穿真元重鎧的修行者差不多。
他用的力並不是太大,但當他出拳時,他卻感覺到手臂上的鎧甲裡生成了一股力量,如一陣浪潮般,隨着自己拳頭所向的空氣裡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