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浪費時間!”
葉暮峪的聲音響起。
數名搶到他身邊的隨從悲憤不能自已,然而看着他此時的臉色,卻都是強忍住了,哪怕身體顫抖不停,也緊緊咬牙不發聲音。
“我從此時起所說的話,你們都要記住,一字不落。北魏魔宗,他其實並不在意鍾離或是兩朝邊軍的勝敗,他只是想將兩朝都逼到絕境,因爲越是到了絕境,就越是容易接受非常法,若是有人有一錘定音的方法,哪怕那人再不堪,都有可能被接受。”
葉暮峪的嘴角不斷滴落鮮血,但是他的聲音卻不斷,“兩朝越是到了絕境,他這樣的人就越是重要,若是在那時他突然倒戈,歸入南朝,那北魏自然潰敗,只是以無數南朝和北魏人的生死爲籌碼,視無數人的生命爲草芥,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哪怕他能讓南朝頃刻取得戰爭的勝利,都不可取,絕對不能讓他歸入南朝,否則必釀大禍!你們記住我的話,報於院長,報於中州軍統帥,報於邊軍各部統帥,報於劍閣!若生變,以死阻之!”
“葉副院長!”
…….
大船上的那名戴着奇異鳥頭頭盔的魔宗部衆感受到了魔宗大人出手的氣息。
他望向遠方這片山林,渾身微微的震顫起來。
對於魔宗大人,他從未有過絲毫的懷疑,哪怕他很清楚魔宗大人在那裡攔截的必定是南朝同階的高手,但他根本沒有考慮魔宗大人會敗。
魔宗大人的現身,讓他有些興奮的戰慄,但此時他渾身的震顫,更多卻是來源於許久未在他身體裡出現過的恐懼。
何修行的這名弟子林意,竟然讓他感到了已經很多年都沒有感到的恐懼。
這種新鮮的感覺,讓他感到了體內每一絲真元都活躍起來。
他並不認爲自己比餘卷席強出太多,最爲關鍵的是,先於林意而來的王平央和那名醫官,對於他和魔宗大人更爲重要。
他並不想和林意對敵。
所以他想要在林意對自己造成威脅之前,便將王平央和這名醫官治住,然後帶走。
在很短的時間裡完成他想要做的事情,便需要足夠的決斷和足夠強大的手段。
“默!”
他從遠方的那片山林收回視線,然後沉聲低喝了一聲。
他口中喝出的聲音和氣流沒有擴散,而是被他的真元籠聚,就像水流一般涌入他頭頂帶着的奇異鳥盔裡。
一聲異常嘹亮的鳥唳聲從鳥嘴中響起。
然後這個戰場上所有人都聽不見了任何聲音。
並非那些聲音不存在,而是他們的耳朵都在這一瞬間被古怪的音波震盪,一時間失去了聽見聲音的能力。
所有人的耳中一片寂靜。
所有的聲音都似乎不存在了。
一切都變成了靜默之中的畫面。
原本喧囂不已的戰場突然變得絕對的靜默,足以讓人心生恐懼。
沒有聲音,很多人便無法溝通,最爲關鍵的是,便無法聽到有些致命的聲音。
聽覺,本身也是感知的一種。
一瞬間將整個戰場變得靜寂無聲,這名魔宗部衆面上卻是瞬間涌起一層瑩潤的光澤,他的肌膚瞬間變得如同瓷片一般閃光,與此同時,他的衣袍往後盪開,無數片羽刃便從他的衣袍之中飛了出來。
王平央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他看着前方漫天的黑色飛羽,感受着其中可怕的吞噬力量,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應付這所有的飛羽。
就在這時,他感到了身後的熱力,王顯瑞和他更爲接近了些。
他隱約猜出了王顯瑞的所想,明白自己只需要對付自己面前的飛羽。
沒有任何的遲疑,他的雙手十指以可怖的速度點動起來,他體內的真元如決堤的江水從他的十指之中激射出來,隨着他的指尖的每一次虛空按去,都變成一道破空的劍氣。
無數肉眼可見的劍氣從他的身前飛出,劍氣縱橫交錯,茫茫一片。
與此同時,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的真元在急劇的消失,但是這片戰場上,到處都是新鮮的死亡味道,隨着他的呼吸,無數新鮮的死亡氣息從四面八方涌來,不斷流入他的身體,然後又從他的指尖涌出。
他感到了痛苦和腐敗的味道在他的身體裡不斷的滋生。
他的經脈和血肉隨着死亡氣息的穿行似乎開始腐爛,但與此同時,那名醫官拍入他後方頸部的那些藥針,其中不斷涌出的藥力,卻在改變着這一切,甚至改變着他的真元。
片片黑羽穿過茫茫的劍氣,和劍氣撞擊的剎那,不斷的爆出金鐵撞擊的聲音,然而在此時,卻依舊沒有任何人聽到,依舊只是無比靜默的畫面。
這名魔宗部衆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因爲此時他面目一片晶瑩,肌膚如同瓷片,所以他眉間的皺紋,在這片靜默的畫面裡,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眉心之中在裂開。
和他的這些黑羽的力量相比,王平央的指印劍激射出的劍氣依舊弱小,但是他卻從中清晰的感知到了異樣的味道。
那些和他黑羽相觸的真元不斷的分解,變成無數細微的元氣在破散之中很自然的沁入他的身體。
這本身是很自然的喂飼。
這些修行這種功法的年輕人,本來就是他們的供養者。
然而此時隨着這些細微的元氣的沁入,他感到自己的經絡之中也出現了無數細微的,不受他控制的東西,就像是無數細蟲一樣,在破壞着他的生機。
他只是花了數分之一息的時間,便確定這種異變來自於王平央身後的那名醫官。
在他的凝視之中,數十片黑羽飛旋而去,落向那名醫官的後背。
噗噗噗噗….
數十道血光在王顯瑞的背上涌起。
然而這名魔宗部衆的瞳孔卻是劇烈的收縮起來,那些黑羽並沒有能夠深入這名醫官的體內,只是入肉一寸,這些黑羽上的力量便被消弭,然後這些黑羽如同死去。
也就在這一剎那,他聽到了急劇的破空聲在自己的身側響起。
此時只有他能夠聽到聲音,所以他不需要轉頭,就知道林意已經衝了過來。
他微微垂首。
他決定不要冒險。
他的左手微動,一片淡藍色的隕鐵打磨的月刃悄然從他的手中飛了出去。
這片月刃帶着可怖的力量,所以破空聲非常的淒厲。
然而除了破空聲之外,它卻沒有帶起任何的風流,甚至沒有任何的元氣波動。
它就像是很自然的融入了空氣之中,融入了天色之中,從上方落向林意的天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