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鬥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爲了不讓魔宗逃入南朝,這個渡口周圍不知有多少隱秘而強大的北魏修行者到來,以衆凌寡。
然而對於北魏皇帝而言,這場戰鬥同樣不公平。
因爲魔宗無須和他真正的分出勝負。
魔宗只需要離開。
魔宗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讓自己身負重傷,然而他無法這樣戰鬥。
因爲魔宗可以像受傷的野狼一樣躲在某處,暗暗的舔噬傷口,然而他不能。
身在皇位上,他的每一步都是需要仔細權衡的結果。
小山般的神將內裡發出了一聲嘆息。
這聲嘆息即是爲自己,也是爲北魏的命運。
紫晶鑄成般的神將瞬間虛化,但他的眉心之中,卻射出一條更爲實質的光線。
嗤的一聲輕響。
這條光線如入無物的穿過了濃厚的毒氣,打在了被毒氣遮掩的天地之中某處,發出了就像是戳破了一層窗紙般的聲音。
……
數十個呼吸之後,魔宗的身影在南方很遠的地方顯現了出來。
這是一片菜園。
菜園的不遠處就有一片村莊。
村莊裡有些晚歸的人還沒有吃晚飯,到處還有炊煙裊裊升起。
魔宗的身上全是血跡,他的腳上甚至沾滿了泥濘,看上去十分狼狽,但更爲觸目驚心的是,他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血洞。
隨着他的每一次呼吸,這個血洞還在往外流淌着一些粘稠的鮮血,鮮血裡,甚至還閃耀着一些紫色的晶光。
他緊抿着雙脣,但是嘴角依舊有血線不斷的沁出。
和當年的很多次瀕臨死亡而言,今日他對於自己的生命有着絕對的掌控能力,可以說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所以他此時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慌亂和緊張,然而他也心有餘悸。
北魏皇帝的力量還是略微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不知道北魏皇帝最後用出了什麼手段,付出了什麼樣的犧牲,但可以肯定的是,最後重創他的這股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北魏皇帝的境界本身。
他略微停了片刻,想了想。
無相環毫無聲息的在他身前浮現出來,迅速的縮小,然後落在他額頭上的血洞上。
流淌出的鮮血沒有繼續滴落,而是圍繞着無相環旋轉。
這個黑色的小環就像是他額頭上伸出了一隻黑色的魔眼,而這些鮮血詭異的變成了無相環上的血線。
又一股獨特的本命氣息從他的身體裡緩緩的散發出來。
他的整個身體沒有變得虛無縹緲,但是他的氣機卻和這片天地似乎徹底脫離了開來,哪怕此時有修行者和他隔得很近,在他們的感知裡,他也似乎不再存在於這片天地裡。
魔宗繼續往南而行。
也就在此時,他感知到了一股宏大的氣息。
這股氣息對於他而言都是神聖而完美。
他笑了起來。
他知道那是指引。
他沒有停留,他朝着那片氣息散發的地方前行,然後看到了一片湖。
這是東平湖。
在他還沒有看到那名給他指引的人的身影之前,一個很威嚴甚至對於他而言都可以用凌厲來形容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廓,“爲什麼偏偏要選這條線路,我先前希望你走的,並非這條線路。”
魔宗笑了起來。
他看向聲音發出的方位。
他看到南朝皇太后負手凝立在一株老藤下。
這株老藤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它纏繞在一株大樹上,卻是反而將那株藉以攀援的大樹纏死了。
“我沒有想到你也會親自來。”
他朝着南朝皇太后走了過去,露出些疲態。
“只可惜我也沒有想到北魏皇帝會親自來殺你,我慢了一步。”南朝皇太后冷笑着說道。
魔宗走到了她身前不遠處。
他想要坐一坐。
只是這株老藤的周圍,卻是連一塊好些的大石都沒有。
他嘆了口氣,便不再挑剔,直接在亂草枯葉的地上坐了下來。
“你現在最大的興趣在於殺掉何修行的那名弟子,但對於我而言,他和我並無什麼太大的仇怨,最多是阻擋在道路上的一塊大石,如果這塊大石太大,我難以搬動,我便沒有什麼興趣去硬搬起來,那或許就會砸自己的腳。”他開始緩緩的調息,然後看着南朝皇太后說道,“我的興趣在於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像我這樣的人,終究還是有些獨特的嗜好和執念。我在北魏多年,我想看看北魏那些之前絕對不會對我出手的人到底有什麼樣的手段。其中還有一個原因,當年我是從這裡入的北魏,我興之所至,就也想從這裡回南朝。但最關鍵的原因,當然是因爲你的原因。”
“我?”南朝皇太后眉梢微挑。
“對於我這樣的人,你當然談不上喜歡和欣賞。那我剩下的,便自然只有利用價值。”
魔宗笑了起來,“你要和我合作,我自然要讓你看到有足夠的利用價值,我能夠這樣走到你的面前,應該是最好的證明。”
“你不止兩件本命物。”
南朝皇太后卻並沒有迴應他的這幾句話,她的目光在他的額頭短暫的停留,然後道:“也不只三件本命物,我知道我們南朝有一門五絕相法,最多可以擁有五件不同的本命物。”
魔宗點了點頭,“不愧是南天三聖之一,你說的不錯,看來你對我的來歷,也有了些把握。”
“我想要什麼你很清楚。”
南朝皇太后說道:“只是你想要回到南朝和我聯手,你想要的是什麼?”
“你大概不想我比你變得強大。”
魔宗笑了笑,道:“所以我不會要求你幫我變得比你還強大,但你至少能幫我和你一樣,想殺什麼人就殺什麼人。”
“殺人?”南朝皇太后有些嘲弄的看了他一眼,“除了我兒子不能殺,其餘的人,你想殺誰就殺誰。你想殺多少人,我都無所謂。”
……
“你醒醒吧。”
北魏的水牢裡,蕭東煌拍了拍賀蘭黑雲的臉,說道。
賀蘭黑雲已經經歷了不知道多少酷刑,但或許是因爲蕭東煌的獨特嗜好,在她的臉面上,他分外舍得用珍稀的藥物,所以此時她的身上到處都是慘不忍睹的傷口,但她的一張臉,卻反而乾淨的很,看不到什麼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