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言,這風調雨順真人頓時如釋重負,“如此就全靠詹大人了。”
說完這句,他也不停留,身影如箭般朝着後方一側的江面掠了過去,轉瞬之間到了山崖邊,他就像是那些想不通要投江自盡的人一樣,直接朝着下方波濤洶涌的江面躍了下去。
“這是什麼意思?”
林意遠遠的看見這風調雨順真人如此舉動,一時有些發懵,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此人應該不是害怕得跳江而逃。
也就在此時,那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已經沉靜發聲,“此人是北魏修行者,既然如此,諸君也不用顧忌什麼江湖道義,請隨意出手。”
“哦?”
林意聽得這富商模樣的男子說話文縐縐的,全是建康一帶的那種官話的口氣,而且此人雖然只是說“請”字,但他的話音還未落,這朝天觀在他的感知裡,就像是無數口活泉瞬間噴發一般,朝天觀之中所有的修行者身上的氣息轟轟震盪,林意就已經明白,這名中年男子的身份不凡,這些修行者恐怕都受他管轄。
“你又是何人?”
林意仰頭看着這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喝道,他此時心中已經決定擒賊先擒王,務必先生擒此人。
“就憑你也配問我家先生名號?”
林意的聲音纔剛剛響起,一聲冷諷的笑聲已然響起。
林意轉頭過去,只看到發出冷笑聲的是一名面相儒雅的中年文士。
“你是在對我說話?”林意麪色一冷。
這名中年文士心中一寒,他還未來得及說話,只看到林意已經從原地消失,接着一陣狂風迎面而來,耳中全部都是身影劈空的炸響。
“啊!”
這名中年文士模樣的修行者也是吳中一帶的名劍師,但他根本想不到林意的來勢竟然如此驚人,而且他心念動間,剛想往後飛掠,他的感知裡,一道從林意身前激射出來的劍元已經落向他的後方,已經斷了他的退路。
“你!”
他驚駭欲絕,一道赤紅色的無柄小劍悽惶的從他衣袖之中飛起,但是他的真元纔剛剛涌動,這道飛劍纔剛剛開始加速,林意就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林意管都不管這柄飛劍,就和一腳踢飛果成子一樣,直接一腳踢向這名中年文士的腹部氣海。
這名中年文士反應不慢,他知道雙手也來不及阻擋這一腳,他的右膝提起,如牛角頂石般頂向林意這一腳。
“喀嚓!”
他的膝部匯聚大量真元,原本就算是一塊大石落來,都反而要被他這一膝頂碎,然而他的膝蓋和林意的腳底剛剛接觸,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已經直鑽他的腦海,清晰的碎裂聲響起,他的膝蓋已經被林意踢得粉碎。
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林意一腳踢碎他的膝蓋,只是身體微轉,他的這一腳便繼續橫掃,踢在這名中年文士的腹部氣海。
“咚!”
如同敲擊巨大的悶鼓,這名中年文士慘叫聲都發不出來,口中鮮血狂噴,整個人倒飛出去,砸碎後方一座道殿的窗櫺,直跌入道殿深處。
“不過是承天境的修行者,也敢對我這麼說話,也不知你哪裡來的底氣。”
林意緩緩收腿,冷笑着環視那些從各處院落和馬車中行出的人,故意挑釁道:“你們南朝的修行者,真的是隻會耍嘴皮子工夫嗎?”
“狂妄!”
隨着一聲厲喝,五道淒厲的劍鳴聲同時響起,有五道飛劍急劇破空,化爲空氣裡的流光,同時朝着他襲來。
與此同時,有兩股不同的強大真元力量直接侵入他的身體,這是分屬於兩名神念境修行者的真元手段,其中一人的真元力量如絲如縷般不斷遊向他的身後脊椎,就像是要結繭一般堵住他的脊椎一帶的經絡。而另外一人的真元卻是直接影響他的雙耳,似乎要徹底斷絕他的聽覺。
脊椎在修行者的典籍之中也叫“大龍”,若是脊椎一帶的經絡失衡,修行者輕則癱瘓,全身麻痹不能運動,重則渾身機能都會失衡,而聽覺一失,修行者的感知便受影響,尤其是此刻面對多柄飛劍,稍有差錯,便直接被飛劍絞殺。
但林意所修的功法特殊,這些直接作用於身體經絡的真元手段都是靠真元牽引,此時這兩名神念境修行者的真元一沁入他的體內,就像是冰雪進入熱油鍋一般,是瞬間消融,根本起不到作用。
以林意此刻的修爲,若是在平時他徹底放手,這襲來的五道飛劍他恐怕憑藉雙手就能直接抓住,但他此時還想裝模做樣,當即一聲厲喝,手中那條斷鏈揮舞,啪的一聲,精準無誤的擊中了前方襲來的一道飛劍,直將那飛劍氣勁四散飛旋出去,與此同時,他的身影如同在地上連炸,頃刻便衝出其餘四道飛劍的絞殺圈子。
“我們兩人的真元手段也對他無用,這紅蓮法身如此霸道?”
此時兩名出手的神念境修行者都是心中發寒,兩人忍不住互相對望了一眼,卻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這兩名神念境修行者一個是一名身材矮小的黑袍老者,他的頭髮倒是烏黑油亮,而且極長,幾乎拖到後腳跟,另外一名則是一名白衫的劍師,身材頎長,劍眉星目,腰間還掛着一柄綠鯊皮長劍,劍柄也是某種青色玉石雕琢而成,密佈纏枝符紋。
這兩名神念境修行者心中都是對此時這名“北魏修行者”十分忌憚,但也真以爲對方能夠抵擋他們的真元手段,便是因爲北魏苦行僧的這紅蓮法身的神妙,他們心中此時都是起了貪念,心中想着的都是儘可能生擒林意,好從他身上得到這紅蓮法身的修行之法。
天下修行者所修的真元功法其實大同小異,尤其到了神念境,修行者之間的強弱之分,卻往往看宗門的法器、獨特的真元手段。
真元手段的鬥法極爲兇險,往往就算是同境界的修行者,一個不小心中了對方的真元手段,也是瞬間就被殺死。如果有紅蓮法身這種可以自然抵禦對方真元手段的法門,那神念境之中鬥法,簡直便是多了一道護身符,同境的修行者之間鬥法,簡直可以先立於不敗之地。
這兩人此時心中還都覬覦林意的“紅蓮法身”,但林意一衝出那五道飛劍的絞殺圈子,身影如在地上連炸,卻是瞬間已經衝進了一側的人羣。
“啪”的一聲爆響。
他手中那條鐵鏈雖然已經被切得只剩兩丈有餘,但他此時揮動起來,空中也如同憑空一個炸雷。
兩名車伕模樣的修行者直接被他抽中,都是發出淒厲慘叫,身上血肉橫飛的倒飛出去,身上的骨頭都不知瞬間斷了多少根。
四道飛劍在空氣裡帶出一道道湍急的氣流,直追林意的後背。
林意一聲冷笑,他豁然轉身,正對這四道飛劍,眼見這四道飛劍都要齊齊刺入他的胸口,但就在此時,他伸手一抓,卻是將一名從側面揮劍斬殺而來的修行者手臂直接抓住,一把就扯到了自己的身前。
這名修行者眼前一花,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四道飛劍已經齊齊刺入他的身體。
“噗!”
四道血霧同時從這名修行者身上涌出,這四道飛劍的主人臉色瞬間難看至極,飛劍殺人最爲迅捷,但凡能夠將飛劍運用得如同自己身體一部分般靈活的劍師,殺人自然不少。
這四道飛劍的主人見誤殺了自己的同僚,索性狠下心來,想要直接將飛劍洞穿這名修行者的身體,繼續朝着林意刺殺。
然而林意的動作卻遠比他們想象的快,這四道飛劍剛剛刺入這名修行者的身體,林意已然發力,直接將這名修行者的身體朝着一側的江面投了出去。
他這瞬間發力投擲,力量從肉身之中炸開,比起運用真元更快。
這名修行者身上四團血霧剛剛涌出,身體已經就像是被投石車拋出一般,瞬間已經越過了數間樓閣。
此時朝天宮之中的修行者大多也算是見多識廣,但他們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驚呼聲中,這四道飛劍的主人更是心中震駭欲絕,他們體內的真元瘋狂涌出,急切之間,嗤嗤連響,那四道飛劍齊齊射出那名修行者的身體,雖然並未隨着那名修行者的身體墜江,但他們的飛劍在空中四處亂飛,幾乎失控。
“你也配對我動劍?”
這四道飛劍的主人之中,其中有一人距離此時的林意最近,不足十丈,林意將那名修行者拋出的瞬間,便已毫無停留的動步,只是一步跨出,他就已經到了那名劍師的身前。
那名劍師最多不過三十餘歲的年紀,身穿着普通青衫,原本一張尖細臉的膚色十分白皙,此時慌亂之中,他滿臉脹得通紅,他的身側有兩名修行者,一名手持着一顆流星錘,另外一名修行者卻是手持雙刀,而且雙刀的刀身都比一般的刀要寬闊許多。
看到林意衝來,那名手持着流星錘的修行者毫無戰意,駭然的直往後退,另外一名手持雙刀的修行者卻就是這名劍師的近侍,他看到林意衝來,頓時一聲厲喝,雙刀捲起一片如浪花般的刀花,朝着林意捲來。
林意原本腳尖已經擡起,這名近侍最多不過如意境的修爲,此時刀光雖然煞是好看,但對於他而言卻是太慢,慢得就像是慢動作一樣。他原本想直接一腳踢出,將這名近侍和他身後那名劍師踢成一堆,直接就一腳踢廢這兩人,但他此時眼睛的餘光裡掃到一側的李三魚,他卻是瞬間改變了主意,一掌拍了出去。
“啪!”的一聲爆響。
這名近侍的刀光根本沒有碰到林意,林意卻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
這名近侍腦袋裡嗡的一聲,他感覺就像是有一頭牛直接撞在了他的臉上,接下來他的眼前發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對於旁人而言,他們只見到這名近侍被林意一巴掌拍得直接橫飛出去,那半邊臉就像是開了醬油鋪子一般,什麼顏色都有。
這名近侍身後的劍師纔剛剛控制好自己的飛劍,下意識的想要召回飛劍時,便已知道來不及,他頓時心中發涼,身體都徹底僵住,什麼對策都做不出來。
林意雙手齊出,就像是市井漢子打架一般,一手抓住了這名劍師的衣領,另外一手卻是直接一圈轟在這名劍師的腹部氣海上。
這名劍師氣海之中炸響,渾身真元暴走,他一口鮮血還未來得及從口中衝出,林意抓住他衣領的手卻是已經發力,將他朝着李三魚拋了過去。
明明就像是市井漢子打架般的動作,但此時他的身體協調驚人,竟給人一種行雲流水的美感,但此時他動作的流暢美感,卻是又瞬間化爲那些修行者心中的凜冽寒意。
最早那五道飛劍之中,被他鎖鏈直接一擊擊飛的那一道飛劍此時已經盤旋而回,這道劍光比另外那幾道剛剛控制住的飛劍要快,距離林意的後背也不足五尺,但此時看到這樣的畫面,那名劍師手足發冷,呼吸也是停頓,那道距離林意已經很近的飛劍,竟然是在空中畏縮不前,不敢真正朝着林意刺去。
“叮!”
那名劍師剛剛在李三魚的身前落地,他控制的那柄飛劍也已經黯淡無光,跌落在青石板地上。
“且慢動手!”
林意一個退步,身影晃動,卻是距離李三魚近了些。
此時周圍的修行者原本就已經被他震懾住,他此時一聲疾呼,竟然是真的沒有人敢再對他出手。
“我本就爲鐵策軍出頭而來。”
此時李三魚也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林意卻是目光掃過周圍的修行者,接着再微微仰頭看向那處高臺,“我知道你們暗中擄掠了不少鐵策軍軍士,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是受何人指使,但對於我而言,能解救這些鐵策軍軍士最爲重要,現在這兩人落在我手裡,你們手中要是有活着的鐵策軍軍士,儘可先來交換。”
“……”
林意的這些話一出口,這朝天宮之中一時沒有人應聲,只有響起一片粗重的呼吸聲。
許多人目瞪口呆,他們自然知道林意說的那兩人就是指多寶天師和剛剛被丟到李三魚身邊的劍師,只是被包圍在這朝天宮之中,對方竟然還將這兩人視爲俘虜,要先和他們交換,他們心中卻是都浮現出荒謬的感覺。
“怎麼,還嫌不夠?”
林意一聲冷笑,周圍的修行者還沒有反應過來,林意的身影已經暴起。
一名身穿黑色刺金繡袍子的公子哥模樣的修行者一聲駭然驚呼,他也是方纔出手的五名劍師之一,此時他的那道飛劍纔剛剛被他召回,才飛到身前,但也就在此時,林意的身影已經衝了過來。
他驚駭之下,右手雙指一劃,剛剛飛到身前的飛劍頓時發出淒厲的劍鳴,筆直的刺向林意的胸口。
“當!”
他的飛劍直接被林意的劍元嗑開,林意的手掌如刀,在他的頸部一切,接着直接抓住他的脖頸,就如提着一隻小雞一般,直接再縱躍回去。
一片抑制不住的驚呼聲再次響起,朝天宮之中大多數修行者都是渾身直冒寒氣,他們無法想象,竟然有人能夠在轉瞬之間輕易的將一名承天境的劍師一掌擊昏,直接生擒。
林意瞬間掠回李三魚身前,他將這名劍師丟在地上的同時,直接一腳點去,這名劍師的氣海也被他硬生生踏破,雖然還在昏迷之中,但這名劍師也是發出一聲悶哼,悶哼聲之中顯得無比痛苦。
“現在夠不夠?”
林意冷笑了一聲,接着轉頭便對李三魚說道:“你看着這些人,若是他們有異動,你便直接殺死這三人。”
他現在如此做法,倒不只是擔心李三魚安危,而是突然覺得自己先前太過急切,想的也不夠周全,他想要通過此種方式,來看這些人手中是否還有鐵策軍軍士。
……
見到此時林意擺出一副似乎有得談的樣子,高臺上那名富商模樣的中年男子倒是頓時有些躊躇。
他的身份雖然高絕,但是這些修行者的生死卻是大事,多寶天師只是安穩在此的修行者,死不死倒是他不怎麼在意,但其餘這兩名劍師,他卻是極爲看重,而且他此時心中已經隱然確定,即便今日能夠殺死這人,恐怕要付出神念境的代價。
對於他而言,若是能夠談條件,暫時化解這場風波,便能將損失減小到最少。
但他此時心中依舊有些不甘,不想這麼多人反而被一名北魏來的修行者脅迫,他此時沒有第一時間應聲,反而是下意識的看向後方崖下江面。
此時的風調雨順真人已經落江。
旁人不知道這朝天宮的底蘊,他卻是十分清楚,上代風調雨順真人,也就是前朝皇帝冊封的那名真人,也就是這代風調雨順真人的師父,他在二十年前就將這宮主之位傳給了這代風調雨順真人,但他卻並未老死,而是這片崖底的江中密窟之中閉關!
那名老真人所閉關的洞窟叫做黃龍洞,原本只是一個古採石窟,但是千百年來,地勢變化,江水緩緩上漲,卻是將這個古採石窟的洞口給淹沒了。
但江水淹沒這採石窟的洞口之後,洞窟之中氣壓的變化,卻是引出了一番天地造化,地底陰河之中有水流也被逼到那洞窟之中,而那條陰河之中不僅有些天地靈氣,而且獨有一種元氣,正適合那名老真人得到的一門寒魑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