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太晚,鎮上很多人都睡了。街道上安靜無比。踩了一身臭汗總算用車將江秋雲馱到衛生院,敲開掛號室的窗口,裡面探出個腦袋來說醫生有事離開一會,要打電話請他過來。離水鎮很小,衛生院也不過幾個醫生,十來個護士。今天值班的醫生因爲家裡出了點事,加上又沒有病人中途悄悄溜回家去了。
周易看江秋雲坐在外面的長椅上,渾身都在顫,心中惶急,便問那人,如果醫生接到電話,什麼時候能夠趕來。
回答說,估計也要半個小時,很快的。
周易無言,捏了掛號單子走出來挨着江秋雲坐着。
衛生院位於鎮子邊上,旁邊都是旱田,從裡面看出去,還能看到那些尚未收割的玉米地。秋風瑟瑟,一片嘩嘩聲響。
大概是在路上的那番話透支了她的所有力氣,江秋雲瑟縮着,面色蒼白,什麼也沒說。
周易知道這樣下去不好,“醫生半小時後纔到,很快的。我們說兩句話吧。”
“沒力氣了。”
“醫生來就就會好的。病人身上發軟很正常。”周易安慰她。
江秋雲想伸手進衣服口袋裡掏什麼,一摸,這纔想起自己帶來的包已經被周易扔在療養院裡。便伸出冰冷的手在周易額頭上摸了一下,“哥,你額頭上全是汗水,我幫你擦擦。”
周易感覺到那雙冰涼的小手,連忙別開腦袋,“我是你師傅。如果願意,你就叫我名字吧。”
江秋雲突然又“哇!”地一聲哭出聲來,“我身上又冷又熱的,好難受呀。你又不理人家,你算是什麼師傅?”
小姑娘一哭,周易心中便又慌亂起來,忙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下披到她身上。江秋雲看着周易,將身體縮了縮,往後靠了靠,直接靠到周易懷裡,“人家都說,女人越年輕越招人喜歡。可我恨不得自己馬上變成一個成熟女人。”
周易輕輕摟住江秋雲,這個小姑娘渾身都在亂抖,連說話的聲音也不自然。他有點擔心,這是什麼病,發作起來怎麼這麼厲害,“女人嘛,誰不願意自己越年輕越好?”
“可師傅你喜歡成熟的女人呀。”江秋雲突然虛弱地一笑,即便是臉色蒼白那一笑之中也有一種奇特的風情,“如果我同你是同齡人就好了。最好,最好我找個人隨便將婚結了,然後再離婚。正大光明地來當第三者,破壞師傅的家庭。那樣,你就沒什麼愧疚感了。”江秋雲認爲,因爲自己是一個年輕的未婚女人,所以讓周易與自己交往的時候僅僅將自己看成一個小女孩。根本就想不到那方面去。那麼。何不先變成女人再說。
周易瞠目結舌,然後哈哈大笑,使勁抱了一下江秋雲,“你燒糊塗了。”
江秋雲也“吃吃”地笑起來“哄你的,傻子。你想得美,我一個大美人怎麼能插到你這陀大牛糞上?”
周易也跟着尷尬地笑了,男人,尤其是老男人在女人面前就是沒地位呀!
“生氣了?”江秋雲的妙目一轉,擡頭盯着周易的眼睛,嘴角含笑。
“沒有。”周易無奈地回答。
“那麼,抱緊我。我有點冷。”江秋雲又使勁地在周易懷裡縮了一下。周易下意識地緊了緊手臂。
“再緊一點。”
“啊!”
“最好緊得讓我喘不過氣來,最好將我扼死纔好呢!”
江秋雲渾身都在哆嗦。
周易也開始哆嗦起來,他渾身都在發燙,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那感覺彷彿是在12歲,或者13歲,太久遠了。那時候,他還不懂得女人。只是激動,難以剋制的激動。
一剎那,周易感覺自己變成了那個懵懂的少年,只想低頭去吻懷中的女子。但他沒這麼做,或許是一種畏懼吧?誰說得清楚。
細雨漸漸停了,天空中濃重的漆黑也開始變得輕薄和微微透明。一條白色的人影從遠處慢慢走過來,是醫生來了。
醫生還沒有睡,估計是看沒病人偷跑出去吃宵夜了,嘴角油光光的碰着酒氣,臉上還紅撲撲地很是可愛,“你們誰病了?”
周易扶江秋雲站起來,說:“是她。”
醫生用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有點發燒,走,去量一下溫度。”
溫度計取出來一看,三十九度,算是高燒。
周易有點着急:“醫生,嚴重不,需要轉到大醫院嗎?”
江秋雲已經冷得說不出話來,只坐在凳子上抖個不停。
“怎麼,不相信我們衛生所?”醫生笑笑,“不過是一普通的瘧疾,輸點液就好。明天包她活蹦亂跳地出院。”
周易大喜,“如此就最好不過了。”
醫生突然說:“這倒怪了,好幾年沒碰到瘧疾了,天都快冷下去了還有蚊子?鬱悶!”
周易更鬱悶,給江秋雲扎針的時候就足足讓他出了一身汗。江秋雲手比較纖細,血管小。女人的手背脂肪層也比男人厚些,加上高燒之後血脈不暢,那血管硬是找不到。
醫生給江秋雲手腕上紮了一跟橡皮管,提起來她的手背就是“噼噼啪啪”一陣亂拍。直拍得小姑娘手背一片鮮紅。但那幾根血管還是迸不起來,羞答答地藏在皮下。
江秋雲剛開始還咬牙忍着,後來就禁不住叫出聲來,“周易,還是你來拍吧,好疼。”
“我……還是讓醫生來弄吧,等等,我出去一下。”周易轉身跑出急診室,跑到鍋爐房問守鍋爐的工人要了熱水和毛巾,端着跑回病房。醫生還在拉着江秋雲的手發呆:“怎麼找不到血管了,難道要往額頭上扎?”
“不要!”虛弱的江秋雲突然尖叫起來,“不許扎我腦袋!”
周易一驚,手中的熱水也簸了出來。女人的眼淚和尖叫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熱水來了,熱敷一下,也許就會好的。”周易說。
“恩,難得你這麼細心,是個好主意。”醫生點頭對周易說:“你女朋友身體不錯,輸點液體,輸點抗生素明天就會好。不過,奇怪了,她的血管怎麼就這麼細呢?”
“次不是呢!”江秋雲滿面怒容,但眼睛裡卻含着笑意。
“我們是普通的同事關係。”周易說。
“喔!”醫生意味深長地應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