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雲開十五歲生日。
那天夜已經很深了,再有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那天就要過去。
雲開的房門從裡面突然拉開,她穿着一身可愛的毛茸茸的睡衣從臥室裡走出來,氣鼓鼓地拍着對面的房門。
敲了足足兩分鐘,房門才從裡面拉開,易塵睡眼惺忪地出現在門口,看了她一眼,打着哈欠轉身朝臥室裡走,“大晚上你不睡覺幹什麼呢?”
雲開跟在他後面追了幾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瞪着一雙似是要噴火的眼睛,仰着臉瞅着他,伸出一隻手在他面前,也不說話。
易塵眉頭皺了皺,看着跟前的小手,伸出手點了一下,“怎麼?又犯什麼錯了?沒事,你爸媽今天不在家,我可以酌情給你減刑,自己坦白吧。”說完拿開她抓着自己胳膊的那隻手,打着哈欠靠在了牀頭。
等了半天也不聽有聲音,就掀起眼皮,這才發現雲開居然在掉金豆豆。
易塵來雲家幾年,不是沒有見過雲開哭,而是她極少哭,尤其是像這種做錯了事掉眼淚,所以他覺得事情肯定不簡單。
“有話好好說,今天你爸媽不在家,我可以不懲罰你,只要你能知錯就改,好了,說說闖了什麼貨。”
易塵抽了幾張紙巾塞到雲開的手裡,捏着她肩膀上的衣服將她提到了沙發上坐下,他在她對面也坐下,表情嚴肅,一副你說吧我洗耳恭聽的姿態。
誰料雲開卻哭得更厲害了,也不說話,就是哭。
深更半夜的哭哭啼啼個不停,也不說爲什麼哭,易塵再好的脾氣也被她給一點點磨盡,隨着時間朝零點逼近,易塵終於忍無可忍霍地就站起身,手剛指着門口準備說滾出去哭,別在我房間,她卻先開了口,叫他的名字,“易塵。”
雲開抹了抹眼淚,苦大仇深地坐在那兒看着他,那模樣,那眼神,都能把他上輩子造的什麼孽都給勾出來,一副好像他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似的,看得他直發毛,“你倒是好好說說,爲什麼哭?”
“今天是我生日,爸爸和媽媽都送我生日禮物了,你爲什麼不送我?”
易塵一愣,盯着她看了兩秒,下一秒像是想起什麼,迅速起身走到櫃子跟前拉開抽屜朝裡看了一眼,果真,一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居然給忘了,他還以爲已經送給她了,難怪這丫頭能哭成這樣子。
瞧他這腦子,真是越來越不管用了。
還沒等他將禮物拿出來,她抱怨的聲音又起,“你說你會送我禮物的,還說早就準備好了,可是你看,今天馬上就要過去了,你騙人,騙子!我以後再也不相信你了,大騙子!”
雲開說完霍地就站起身,揉着眼睛朝門口跑去。
“云云你站住!”易塵叫她,她卻沒停,頭也不回的跑出去,然後是“嘭”的一聲巨響,她房間的門被用力地甩上,那震動的門板宣示着她的憤怒和失望,易塵嘆了口氣,拿着禮物去敲門。
“云云,你把門打開。”
“云云,禮物我真有準備,你開門看看。”
“云云,你要是再不開門今天可真就過去了啊。”
易塵敲了半天也沒人搭理他,就試着按了按門把手,“嗒”地一聲,門居然開了,他探頭進去看了看,只見雲開將自己蒙在被子裡,兩隻腳搭在牀外面,那樣子跟個小女孩鬧脾氣沒兩樣,她其實也就是個小女孩。
他笑了下推開門進去,在牀邊站住,“你就不怕把自己憋壞啊?”說着他睨了眼桌上的鬧鐘,“還有十五秒今天就要過去了,如果你不想要禮物就算了,那我就拿回去了。”
話音剛落,牀上的人猛然掀開了身上的被子爬起來,一把將他手裡的禮物盒子奪了去,然後去看時間,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秒針此時指着“11”。
雲開“嘿嘿”地笑了起來,傻乎乎的模樣實在是可愛的不行,“還差五秒鐘今天才過去。”
易塵有些好笑,伸出手在她頭頂揉了揉,“好了,時間不早了,趕緊睡覺,禮物留着明天早上起來了再拆開。”
“易塵,謝謝你。”
“早點睡吧!”
“真沒誠意,送人家生日禮物的時候你難道不應該在說些什麼嗎?”
易塵愣了下,到底還是沒有說,關了房門消失在視線裡。
“算了,看在有禮物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隨着房門被關上,雲開抱着禮物盒使勁地親了兩口然後緊緊地抱在懷裡在牀上跳了起來,真是太棒了,他沒有騙她,他真的有給她準備禮物。
“云云--”正得意忘形,房門又從外面推開,而她居然都沒發現!
易塵皺着眉頭看着房間裡的那個小瘋子,本來還想跟她說明天讓她早點起牀要帶她去爬山,想了下又作罷,悄悄關上門離開。
雲開當晚就拆開了禮物盒,看到是一對紫色的梅花形狀的水晶耳釘,高興壞了,其實不管易塵送她的是什麼禮物,她都喜歡。
只是有些遺憾,她因爲怕疼,長到十五歲都沒有打耳洞,所以只能照着鏡子將耳釘比劃在耳垂上,就這都一直興奮到半夜才睡,睡覺的時候還將耳釘和盒子一起放在枕邊,手摸着,生怕會被人給偷了去似的。
後來,雲開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去打耳洞了,不過不是第二天,而是很多天以後,易塵突然消失,前一天還好好的,一覺醒來就不見了,自此再也沒有回來。
雲開難過了好多天,那天她放學回家路過一家精品店,看到有可以打耳洞的小廣告,她站在精品店的門外猶豫了好久好久才鼓起勇氣走進去,花了十塊錢打了兩個耳洞。
那天天不好,她又打耳洞耽誤了不少時間,爸爸媽媽那天晚上去參加宴會了她想着自己回家還要做飯,所以就又在路上吃了東西纔回家,等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她剛準備去開大門,有人從後面摟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到了院牆外的薔薇藤下,可能發生的,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在那天晚上統統發生了。
至今雲開都將那晚上的噩夢歸結在自己回家太晚上,打的耳洞在那晚之後也發炎潰膿,塗抹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藥纔好,而那對耳釘被她從那以後就藏在了櫃子裡,再也沒有拿出來過,而且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想過去打耳洞,戴耳釘。
甚至,若不是蕭寒今天提起耳釘,她都幾乎要忘了她曾經還有過那麼一對耳釘。
蕭寒後來又說了什麼,雲開再也聽不進去,她飛速掛斷,拿起桌上的手電筒,慌不擇路地朝樓上跑去,一口氣跑到自己的房間,打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把鑰匙,然後跑到衣櫃前,打開衣櫃蹲在地上,將鑰匙插進那個矮櫃的鑰匙孔裡,“咔”櫃門應聲而開。
裡面的其實沒多少東西,但是放着的卻都是不同尋常的。
有一個刀片,是媽媽刮眉毛用的刀片,可那天她卻用來割開自己的皮膚,眼睜睜地看着鮮血從那個口子裡流出來,刀片很鋒利,因爲隔開皮膚的時候她真的都沒有一絲一毫地察覺到疼痛。
還有兩個打耳洞的時候精品店送的耳釘,當年那晚上丟了一隻,她是在好久之後纔在事發地的周圍找到的。
再一個便是易塵送她的那對梅花耳釘,那時候小覺得這閃閃發光的東西是水晶,如今再看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有眼無珠,這是紫鑽,世間罕見。
她靠着衣櫃蹲坐在地上,用指腹輕輕撫過那鑽石,忽然想起抽屜裡還放着一枚紫色的鑽戒,她又慌忙站起身拿着手電筒去抽屜裡找到那枚鑽戒。
她重新回到衣櫃前盤腿坐下,將耳釘和鑽戒並排擺在跟前的地上,將手電筒的燈光從上方朝霞,在白色的實木地板上投映出一個圓圈,將耳釘和鑽戒圈在裡面,鑽石散發着閃爍的光芒,照進她的眼睛,那麼明,那麼亮。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鑽石真的這麼的閃耀,就像多年前那個夜晚,她看到的那雙眼睛,放佛要將她整個靈魂都吸進去。
雲開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周圍漸漸亮了起來,她這才收起手電筒,擡頭去看窗外,不知不覺天都已經亮了。
放在樓下客廳的手機響了起來,房門敞開着,所以那聲音很清晰地傳了進來,只是她卻坐着沒動,望着窗外出神。
手機鍥而不捨地響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終於耗盡了最後的一點電量,自動關機。
別墅裡終於安靜下來。
雲開看了看鐘表的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了,她收起地上的東西,將那枚鑽戒和耳釘放在一起,重新鎖進櫃子裡,這才站起身。
在地上坐了太久,身體有些不舒服,她試着晃了晃這纔好了一些,伸着懶腰走到落地窗前,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門口的那個人,他居然還沒走。
還好雪已經在夜裡什麼時候就停了,不然這會兒她看到的估計都是個雪人了。
雲開看了兩秒便轉身去了盥洗室洗漱,還沒來電,水龍頭裡的水流出來,冰冷徹骨,她掬水洗了洗臉,終究是沒有刷牙,實在太涼了。
她去衣櫃裡找了身衣服換上,戴了頂針織帽,拿起挎包,看了眼已經關機的手機,隨手就扔在了沙發上,鎖門離開。
來到大門口,蕭寒看到她,慌忙叫她,“云云。”他在寒風中站得太久,一張臉都被凍僵了,笑起來臉上十分的僵硬,就連聲音都帶着顫抖的尾音。
雲開沒理他,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沒有,打開門後又隨即鎖上,緊了緊圍巾,拉了拉帽子,縮着脖子就走了。
蕭寒去追她,可是站得太久,兩條腿兩隻腳都凍成了冰棍,根本就不聽使喚,還沒走兩步差點摔倒,爲避免在她面前的狼狽他只能停下來去叫她,“云云,你去哪兒?我送你。”
依舊是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倒是一直在車裡坐着的剛子這會兒推開車門下去,寒風迎面吹來,他吸了口氣,雙手合起來放嘴邊呵了口熱氣,跺了跺腳看蕭寒,頓時覺得自己有些不厚道,這先生在雪地裡凍了好幾個小時,他坐在暖氣打開的車內,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清了下嗓子,剛子走過去,“那個……先生,要不我扶您回車上,我們開車去追太太如何?”
蕭寒看了他一眼,眼底晦暗不明,看得剛子心裡直發毛,“要不我扶着您去追太太也行。”
蕭寒再次橫了他一眼,一把將他推開,倔強地自己走向車子。
剛子撓了下頭,連忙跑過去替他拉開車門,嬉皮笑臉,“先生,請。”
蕭寒又要發火,卻聽他搶先開口,“先生,您不覺得今天太太對您的態度有些不一樣了嗎?”
蕭寒哼了一聲,是不一樣了,看到他都跟沒看到一樣,可不就是不一樣了!
他咧着身子去看雲開,她的身影越來越遠,在一片雪白之中顯得越發的清瘦。
“先生,我覺得您還需要再……臉皮厚點,這樣要不了多久太太就會繳械投降了,你就聽我的,絕對錯不了。”剛子洋洋得意地給着建議,一擡眸對上蕭寒那張黑成炭色的臉,他連忙解釋,“先生您樣樣都厲害,但是追女人這方面,我敢說您真不如我,聽我的錯不了!”
蕭寒盯着他看了半天,終於開口,一臉的懷疑,“真的?”
剛子拍着胸脯保證,“您聽我的如果追不到太太,我任您處置這還不行?您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吧,現在我們去醫院,接下來的事情您就按着我說的做。”
頓了頓,剛子朝後退了兩步,這纔有開口,“不過先生,如果我幫您追到了太太,您準備給我什麼獎勵?”
蕭寒眸色一沉,臉上卻浮現出一抹淡笑,“獎勵啊……你想要什麼?”
剛子沒察覺他這笑裡藏着鋒利的刀,笑米米地說:“三哥前段時間買的那輛跑車。”
其實那輛跑車是蕭寒買給雲開的,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就接二連三的出了這些事,加之前些日無意間聽到她給金子打電話說她現在根本就不敢開車,車禍留下的陰影太大了,還說可惜了金子送她的那輛保時捷了。
正好小剛子喜歡,那就送他吧,反正他也不開那樣的車。
只不過這天底下可沒那麼便宜的事。
“好啊,送你就是。”
“真的?”剛子欣喜若狂,只是下一秒卻聽蕭寒幽幽開口,“當做你今年一年的工資和獎金了。”
剛子差點都吐血了,果真是資本家沒人性!
雲開其實並不是去幹什麼,而是去買早餐。
剛子盯着早餐店問:“先生,您餓不餓?要不我給您也買點?”其實是他自己餓得飢腸轆轆了。
蕭寒眼皮都沒擡,絲毫不給面子,“不是我餓不餓,怕是你餓了吧。”
剛子揉了下肚子,一張臉笑成了花,“嘿嘿,就是有點餓了,我去買點吧。”
蕭寒沒出聲,剛子就自作主張地推開車門下去。
早餐店的生意極好,雖然這個地方位置偏僻可是飯香不怕巷子深,來吃早餐的還都是開車從大老遠過來的人,平日裡天氣好就算了,如今這大雪天的還是人爆滿,果真是人爲食亡啊!
買早餐需要排隊,雲開在剛子的前面隔了好十幾個人的地方排着,眼看着就輪到她了,剛子靈機一動,從排成長蛇一樣的隊伍裡走出來,邊朝雲開走邊說:“嫂子,你回車裡吧,我來排隊就行,這麼冷的天,凍壞了怎麼辦?”
雲開聽到了聲音沒回頭,然後剛子就到了她身邊,臉皮極厚地咧着嘴對後面的人笑,好在雲開後面的是個大美女,帥哥美女一般都是能對上眼的。
其實有時候雲開也頭疼,爲什麼長得好看的人都聚到一塊了?這豈不就是暴殄天物嘛!
不管是蕭寒還是他那幾個發小,又或者是他的那些手下,一個個長得都跟精雕細琢,精挑細選過一般,實在是令人髮指!
最可惡的是居然還十分的沒臉沒皮,“嫂子,你快回車裡,三哥還在等你呢,要是把你給凍壞了三哥可不會饒了我。”
“下一個!”飯店老闆站在窗口吆喝了一聲,“就那個長得高高大大的男人,大冷天的,站在外面不冷嗎?”
剛子扭頭一看,叫的正是自己,於是就光明正大的來到窗口,點餐結賬,提着食物轉身,見雲開還在隊伍裡站着他皺眉,“還站在這裡做什麼?趕緊去車上,我都買過了。”
雲開都不正眼看他一眼,朝前走了兩步,報了自己要的,付了帳,提着東西轉身就走。
“喂--”
剛子喊了一聲,眼瞅着雲開走遠了,他看着長長的隊伍勾脣一笑,讚歎自己的機智,於是就哼着小曲提着早餐回到車裡,朝蕭寒炫耀,“先生,早餐買好了。”
蕭寒雖在車裡聽不到外面說什麼,但是看那情形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很是無語地白了小剛子一眼,說了一句,“沒臉沒皮,我的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剛子卻不以爲然,哼了一聲,不以此爲恥,反以此爲榮,“先生,我這叫機智聰明,要不然等太太買好早餐都走到家了我們還在排隊。”說完將早餐朝儀表盤上一放,啓動車子,慢悠悠地晃到雲開的身邊,吹了聲口哨,“美女,這麼冷的天,上車吧,送你回去,正好順路。”
蕭寒眉頭皺了皺,一個眼神橫過去。
剛子只覺得斜後方射來兩支冷箭,心裡發憷卻故作鎮定地繼續調戲車外的人,“美女,你看順路啊,車裡還有熟男帥哥,包你路上絕對不無聊,上車吧,快點快點。”
蕭寒實在是忍無可忍,如果這會兒他坐在副駕上,他發誓一定會將這個人踹下車,跟了他這麼多年他居然都不知道這人竟然是個街頭痞子。
“小剛子你信不信你再敢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明天就讓你說不出話。”平淡的聲音卻帶着陣陣寒意,從後背侵襲而來,剛子結結實實地哆嗦了一下,扭頭去看身後,一臉的委屈和無辜,“先生,這您就不懂了吧?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您就是太老實了,難怪這麼多年除了太太一個人您連第二個女人都沒有。”
這話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又恰到好處的能讓車外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雲開還當真因爲這話身體微微僵了一下,隨即冷冷地勾了下嘴脣,只有她一個女人?騙鬼去吧!真以爲她是三歲孩子那麼好騙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是真的只有她,那跟她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如今已經離婚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八竿子都打不到了,所以當然是沒有關係。
就在車裡的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不下的時候,有人趁虛而入,“雲開!”
雲開不用看都知道是誰,因爲是她剛剛在排隊買東西的時候借用了旁邊一帥哥的手機給那人打了個電話,她暗誇自己的目光長遠,料到可能被人纏着所以搬來了救兵,而且這救兵來得還真是時候。
這份早飯沒有買虧,一頓飯一個人情,兩不相欠,這樣的買賣很不錯,公平公正又公開。
蕭寒和剛子一對視,然後扭頭去看外面,只見一陽光帥氣、活力四射的男人笑着朝雲開走過來,很自然地脖子上的圍巾摘掉展開從雲開的頭上包裹然後在她的脖子上纏了兩圈,瞬間畫風就變了,一個可愛的美女變成了一個大媽。
不過不得不說,這樣很暖和。
“都說讓你等我一起,你非要自己出來,冷吧?”說着還用手捏了捏雲開的臉。
雲開沒有躲閃,相反還衝他咧嘴笑了笑,“有點,不過也不是特別冷。”
男人眼睛一瞪,“還不冷,臉都冰涼冰涼的,下次出來穿厚點,不戴口罩的時候就要這樣將圍巾裹着頭和脖子,雖然不好看,但是暖和。”
“知道了。”
兩人一個嘮叨,一個乖巧小媳婦的模樣點頭應着,怎麼看怎麼都是關係不一般,親暱得如同多年的伴侶。
兩人就在車窗外親暱,簡直就是虐狗。
這樣的畫面深深地刺痛了蕭寒的眼睛,也嫉妒得他雙目赤紅,放在身側的手一下子就攥成了拳頭,手背上一條條青筋凸起來,胸膛裡像是燒開的水在翻滾,滾燙的水蒸氣突突直冒,壓力過大,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眼瞅着雲開和那個跟她很般配的男人漸漸遠去,剛子急得牙齦都是疼的,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慨,心裡想若後面的人是他兒子,非抽他不可,追個女人都不會,自己坐在這裡生悶氣就能把女人追到手了?真是個超級無敵大笨蛋!
當然,這也只能在心裡想想而已,如果他敢說出來,他敢保證,先生絕對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先生,我們還跟着嗎?”
蕭寒垂眸不語,一臉的挫敗,那個人那麼的年輕,跟她站在一起又是那麼的般配,而他……將死之人,猶如困獸,而且很快就將一無所有,未來還能給她什麼?什麼都給不了了。
這樣也好,有個人照顧她,總勝過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一聲低嘆在逼仄的車內響起,帶着無盡的落寞與不甘,卻又能怎樣?
如她所說的,她不需要。
她的身邊已經有疼愛她的人了,又豈會需要他,更何況在她的眼裡,他如今這樣,是惺惺作態吧?她肯定噁心得不行。
他不能繼續再這樣自尋欺辱了,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
他算是將後悔的滋味給品嚐得透透徹徹的,怕是這輩子都忘不掉。
他說:“走吧。”
剛子微愣了一下,才問:“去哪兒?”
“該去哪兒去哪兒。”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剛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判斷到底這個哪兒是哪兒?
“先生--”
“醫院。”除了醫院,他還能去哪兒?活了這麼多年才發現,那個所謂的家並不是自己的家,那些曾經以爲是自己所擁有的東西,到如今才知道那不過是別人暫時放在你這裡的,你有權使用卻永遠都沒有資格處理。
活成一個傀儡,他可真是夠窩囊的。
蕭寒輕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云云,云云,幾時我們還能像從前那樣,沒有紛爭與猜忌,你是云云,我是你的易塵。
時光回不去了,可他總是緬懷過去,明知道這樣毫無意義,卻依舊無法控制那顆心的走向。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可溫度卻更加的低,開着暖氣的車內,穿着厚厚的大衣都凍得人瑟瑟發抖。
蕭寒緊了緊身上的大衣,索性又將車窗打開一個縫隙,寒風刺着臉,還好,身上終於感覺是暖點的。
喬易跟雲開到了雲家的大門外,雲開笑着扭過頭,摘掉圍巾掛在喬易的脖子上,將手裡的兩份早飯遞出去了一份,“你的。”
喬易愣了下沒有伸手去接,眉頭微蹙看着她,“都到家門口了不讓我進去?你是打算讓我蹲在這冰天雪地裡吃早飯嗎?”
再好脾氣的人這會兒也該發火了,這明擺着就是過河拆橋,太過分了!
“你也可以選擇回家吃。”雲開將裝早飯的塑料袋掛在了喬易的手腕上,然後來到指紋鎖旁邊,擡起手按了一下,“滴”一聲,大門緩緩打開。
她走進去,關了門後這才又說:“喬易,我的事情你應該基本上都知道了,所以你也應該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男人,我們可以做朋友,但僅限於朋友。”
“我不明白。”喬易朝前走了兩步,與她對視,“你如今單身,我也單身,爲什麼不能給彼此一個機會?”
昨天還是漫天大雪,今天居然太陽都出來了,霞光萬丈,給銀裝素裹的世界又披上了一層金紗,薄薄的一層,泛着淡淡的光。
雲開粲然一笑,眼中的亮光璀璨奪目,賽過寒夜的星辰,喬易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再放手的,就算是她再婚他也等,等她再離婚。
雖然這樣有些惡毒,可他就是不能祝福她跟別的男人白頭到老一輩子不分離,她若是跟別的男人不分離了,白頭了,那他怎麼辦?
不放手,絕對不放手!
這樣給自己打了氣之後,喬易知道自己從此無堅不摧了。
雲開伸出手指,戳了下自己的心,“這裡已經有人了,你來晚了,趕緊回去吧,你還要上班,路上注意安全。”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開了。
喬易站在門外,望着她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視線裡,這才低下頭去看手腕上的早餐,一臉無奈的苦笑,“這算是分手飯嗎?”
也不算吧,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單戀。
他衝着大門裡高聲喊:“雲開,就算是不能做戀人,那你也不用這麼絕情吧?這麼冷的天真把我拒之門外?太殘忍了!”
沒有人迴應他,他索性也就真的一屁股蹲坐在了冰涼的積雪上,很快他便感覺到屁股下面溼漉漉的,冷颼颼的,可他卻固執地坐在那兒沒起來。
他在雲家大門的正門口,盤腿而坐,跟前的地上擺着她買給他的那份早餐,一份鹹粥,兩個白麪饅頭,一碟小菜,都已經涼透了,吃在嘴裡冰得他的牙根都是疼的,腸道里都放佛要結成冰。
雲開,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你不喜歡我就算了,難道還能管着我喜歡你嗎?
哼!我就喜歡你,這是我一個人的事,你管不着!
吃一口饅頭,他衝着大門裡扯着嗓子大喊,“雲開,我如果凍感冒發燒了,你得送我去醫院,而且我父母也不在國內,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你去照顧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你最好是想清楚了。”
屋裡的人依舊是沒有任何的迴應,喬易也不生氣,但是說不難過那肯定是假的,不過他是誰?喬易啊,喬易是誰?喬易是那個愈挫愈勇鬥志頑強就算是撞得頭破血流也決不放棄的……綠豆芽,那是屬於雲開的綠豆芽。
他又夾了一口鹹菜塞進嘴裡,原本是脆生的蘿蔔條,這會兒已經被凍成蘿蔔棍了,咬一口都十分的費力,硌得牙齒都要疼上半天,可他依然吃得不亦樂乎,因爲這是雲開給他買的早飯呀!
“喂,雲開,你給我倒杯熱水這總行吧?好歹也把這蘿蔔條給軟化一下,我都咬不動了!”
“呀,雲開,我的雞肉粥結冰了,你快點出來看,你絕對沒有吃過雞肉冰粥吧?”
千呼萬喚雲開終於從屋子裡走出來,手裡捧着一個白瓷杯,杯子裡的熱水冒着白氣,她靠在門上對着大門外吆喝了一聲,“等你什麼時候凍成冰美人了我再出去看,不然也沒什麼看頭。”
話音剛落,就聽喬易一聲咋呼,“啊!糟糕,我的褲子結冰凍在地上了,我起不來了怎麼辦?雲開雲開,你快來幫幫我!”
雲開站着沒動,輕啜着杯中的熱水,剛纔進屋才發現居然來電了,有電的感覺真好,她燒了壺開水,又將已經涼了的早飯在微波爐地加熱,一出來就聽到有人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她本來是不想搭理他的,可是終究還是於心不忍,這萬一他要是凍死在她家門口,那可不好。
“雲開,你到底還有沒有點良心?我都快被凍死了!”喬易恨得咬牙切齒,在地上團了個拳頭大小的雪球,朝着院子裡用力扔了進去。
雲家的別墅並不大,尤其是院子,從大門口到屋子不過十來米的樣子,喬易這個雪球在空中劃下一個美麗的圓弧,然後穩穩地就坐落在了雲開雙手捧着的水杯口上,熱氣頓時便被蓋在杯子裡。
雲開呆呆地看着從天而降的雪球,半天沒反應過來,這也扔得太準了吧?
喬易也有些懵,居然還真的是指哪兒打哪兒啊,喬易,你實在是太厲害了!他忍不住給自己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下一秒,他從地上跳起來,雙手扶着鐵大門晃了幾下,得意洋洋,一臉的炫耀,“喂雲開,怎麼樣,我的投籃技術如何?帥不帥?”
雲開緩緩擡起頭,有那麼一瞬,喬易覺得有兩支用冰做成的箭正嗖嗖地朝自己射過來,他動了下喉結,微微移開視線,仍舊是嬉皮笑臉,“我跟你說,我籃球打得相當不錯,尤其是三分球,一投一個準兒,要不改天我給你露一手?”
說着兩手已經鬆開了鐵大門,身子開始轉動。
眼看着雲開拎着那水杯和雪球朝門口這邊奔來,他轉過身撒腿就跑。
“喬易你給我站住!”
喬易哪裡敢站住,邊跑邊喊:“等我約好了人,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你可要去給我加油,順便帶上你爸爸的專業相機,給我多拍幾張……”
話還沒說完,喬易的腳底一滑,重心朝後,可兩隻腳卻依然還在朝前奔,完了完了,這下絕對摔個仰面朝天不可。
然後下一秒,“嗵--”的一聲,果真是不負衆望,他的屁股就跟腳下的冰雪來了個親密的接觸,疼得他直咧嘴,倒抽着冷氣。
聽到身後有聲音,他一扭頭就看到雲開橫眉怒視地朝他快速走來,手裡不知道何時已經團了一個比她腦袋還要大的雪球。
這雪球若是砸在身上,不死也得疼好幾天吧?
想到這裡,喬易他顧不上屁股疼,連滾帶爬地起來,邊跑邊嚷,“喂喂雲開,不帶你這麼欺負人的啊,好歹我剛剛也救了你一場,要不是我,你還被你前夫糾纏呢,你不能恩將仇……”
“啊--”
腳底再次一滑,這一次不是仰面朝天,而是狗啃地!
喬易覺得自己今天簡直是倒黴透頂,屁股還在疼着,這次又啃了一嘴的雪,吃點雪其實沒什麼,但是誰能告訴他,爲什麼這麼純潔高貴典雅的白雪裡會藏着一隻又醜、又臭、又難看的襪子!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