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抱着花,提着花籃乘坐電梯到了三樓。
走到霍禹軒病房門口的時候,雲開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停了一下,但是後來她才知道,如果不是停了這一下,大概她也永遠聽不到那些話。
“我說了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這個聲音是霍禹軒。
應該是有人在病房裡吧,她還是先暫時不要進去的好一些。
正打算轉身在走廊裡等一會兒,卻又聽到霍禹軒說:“小蓓,孩子都已經六歲了,你難道想讓她一輩子都沒有爸爸嗎?我讓你跟我結婚,我把孩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看待,你又不同意,那你說我要怎麼辦?”
小蓓?
雲開黛眉隨即皺起,不知爲何她很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一個女人,她叫貝蓓。
六年前貝蓓曾是蕭寒的女朋友,六年前貝蓓離開蕭寒的時候懷着身孕。
孩子六歲,應該說的就是當年貝蓓腹中的那個孩子吧?
一個人的好奇心總是很強烈的,雲開知道自己這樣聽牆角十分的不道德,可是沒辦法,她控制不住的想要聽下去。
朝走廊裡左右看了看,這會兒走廊裡連走動的醫生和護士都沒有。
機會真是千載難逢,不聽牆角都是一種浪費。
不能將耳朵直接貼在門上,於是雲開就站直身體立在門外,耳朵豎起。
這樣既能夠聽到裡面的動靜,又能夠注意觀察走廊兩頭的動靜,一舉兩得。
“小蓓,就算是你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孩子考慮考慮,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你現在要做的及時想辦法回到蕭寒的身邊……”
沉默了片刻,霍禹軒又補充了一句,“趁着現在還有機會。”
果真是貝蓓!
雲開緊緊地咬着嘴脣,提着水果籃和抱着花束的手都已經攥得關節發白。
看來女人的第六感果真都是準確的,她就說這個霍禹軒不正常,看來真的是圖謀不軌。
貝蓓當年腹中的那個孩子,她問過蕭寒,蕭寒說不是他的,可是剛剛霍禹軒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個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霍禹軒這話裡的意思,這個孩子是蕭寒的了,可是她相信蕭寒不會騙她。
這中間到底有什麼陰謀?
她早就說過,貝蓓那個女人不簡單。
一個能夠蟄伏六年的女人,的確不簡單。
她是不是應該將計就計呢?
看看貝蓓和霍禹軒到底要怎麼做,也好從中學到一點知識。
嗯,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聽到走廊盡頭的樓梯上有腳步聲響起,雲開連忙朝背離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然後轉過身,裝作自己是來看病人。
故意將腳步聲踩得重一些,朝前走了幾步,敲了敲病房門。
霍禹軒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已經掛斷了電話。
聽到敲門聲,霍禹軒將手機放到枕頭下,這才衝着門口無力地喊了一聲,“請進。”
雲開推開門的一瞬,臉上立馬就換上了笑意,先是將腦袋探進去看了看,然後才走進去。
“小開,你來了。”
“是啊,來看看你,你感覺好點了沒有?”
霍禹軒沒有回答,雲開正將手裡的水果籃和花朝桌上放,疑惑地扭頭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去叫醫生過來。”
“別!”霍禹軒叫住她,朝她招了下手。
雲開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還是走過去在牀邊站着。
霍禹軒看了看她的臉,而後目光向下移動,落在了她放在身側的手上。
盯着雲開的手猶豫了幾秒鐘,似是鼓起了勇氣,霍禹軒緩緩伸出自己的手。
指尖一熱,雲開下意識的收回手,低頭一看,本能地又朝後退了兩步。
“霍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霍禹軒面色尷尬地放下手,“我……小開,我……”
“你若是不舒服我叫醫生來。”雲開說着連忙就轉身。
“小開,我喜歡你,很多年了。”
雲開驀地停住,如果這些話是在剛剛她站在門外聽到那些秘密之前,她大概會有那麼一瞬的不知所措,可是此時不會了。
她站着沒有動,背對着霍禹軒,一邊聽着他還要說什麼,一邊想着她該以一種怎樣的表情來回應她。
她雲開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玩弄感情的人,但是像霍禹軒這樣的人,卻連她動手的資格都不夠。
因爲她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如果年幼時候的那些美好還值得回憶的話,那麼也只是在剛剛之前。
這個男人毀掉了她童年裡最純真的友誼,她此時都恨不得轉過身狠狠地撕碎他的嘴臉。
到底,她沒有那樣做。
“小開,也許你會覺得很荒唐,可是我真的喜歡你,好多年了。”
雲開笑着轉過身,“所以呢霍先生,你想說的是什麼?”
雖然雲開的嘴角和臉上都是溫和燦爛的笑,可是仔細看去卻又不難發現,這笑並未直達眼底。
對這樣一個居心叵測的人,能夠笑出來已經是最大的極限。
霍禹軒吞吞吐吐,一張臉漲得通紅,老半天也沒有將想要表達的說出來。
雲開也不着急,靜靜地等待着他開口。
時間在兩人間悄然溜走,病房裡安靜得令人窒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霍禹軒終於發出了聲音,“小開,做我女朋友吧!”
雲開忽地就笑了,聲音不大,卻笑得霍禹軒的心裡一陣陣的發毛。
不知爲何,他覺得她跟昨天見到的時候不一樣了,昨天是陌生的疏離,今天卻已經變成了冰冷。
難道說剛剛講電話被她聽到了?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他雖然是在打電話但是一直都有留意門外的動靜,聽到有聲音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再說話了,而且還迅速掛了電話,按理說她不應該能夠聽到。
估計是自己想多了吧,一定是這樣。
“霍先生,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你這話不覺得很幼稚嗎?”
“不!這話不是我一時的衝動,小開,我是認真的,做我女朋友吧!”
“霍先生,我離過婚,現在還帶着兩個孩子呢。”雲開笑着提醒,“你這還沒結過婚的黃金單身漢找個帶着兩個拖油瓶的離異女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不在乎,誰沒有個過去,我喜歡的是你,你的過去我沒有參與,但我想參與你的將來。”
霍禹軒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脫口而出,語氣相當的堅定,就連表情也是那麼的認真。
有那麼一瞬,雲開真的覺得這個男人說的都是真的了。
只是,怎麼可能呢?
且不說她剛剛聽到的那些話,就算是沒有聽到,她也不會相信這些話。
一個已經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說出這麼膚淺幼稚的話,如果不是腦子有問題那就是心理有問題。
雲開的嘴角的笑已經變成了冷笑,她看着霍禹軒,聲音依舊溫和,“霍先生,想要參與一個人的未來,講究的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我跟你請問達到了哪一點?
我們見面到現在剛剛滿二十四小時,你難道不覺得你說出這些話很可笑嗎?
霍先生,縱然你是情場高手,那也請你不同的人選擇不同的方式方法,你這方法在我這裡行不通。
別說我跟你只是相親見了一面,就是再見十面,我對你也不會有任何的感覺。
參與我的未來?霍先生,這樣的話你對多少個女人說過了?說實話聽起來還挺讓人心動,可我已經不是十八歲的小女孩了。”
霍禹軒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嘴脣拼命地蠕動着,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霍先生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再見。”
雲開無視了霍禹軒難看的臉色,轉身走出病房。
走廊裡一陣腳步聲,雲開本能地擡頭望去,然後就無奈地嘆了口氣。
剛剛那一擡眼,她清晰地看到了閃身消失在走廊盡頭樓梯口的一大兩小三個身影。
就知道他們不可能那麼老老實實地在樓下呆着,果真是跟來了。
雲開沒有去追他們,不動聲色地快步走到電梯口,正好電梯下來,她走進去。
幾秒鐘後她來到一樓,然後走到步梯口。
“快點快點,一定要趕在媽媽下樓之前我們下到一樓,不然媽媽肯定就會懷疑了!”思爾催促卓恩。
卓恩大概是跑不動了,哼哼嚀嚀地不願意再跑了。
蕭寒轉過身,“爸爸抱着你,思爾,要不要爸爸也抱着你?”
思爾搖頭,“我纔不是小孩子了,卓恩,你真是越來越懶了。”
“纔不是,剛剛爬了三層樓,我都還沒有歇一下呢,就又要下樓梯,所以纔會累的。”卓恩很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懶,小聲地嘟囔着反駁。
蕭寒一手抱着卓恩,一手牽着思爾,不快不慢地從二樓到一樓的轉梯上走下來。
一擡頭,父子三人全都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地站在樓梯上。
雲開雙手環在胸前,歪着頭面無表情地衝着樓梯上看過去,看得父子三人都是冷汗連連。
“呵呵……那個……云云……”蕭寒傻笑,手輕輕晃了下握在手裡的那隻小手,示意思爾救場。
思爾今天大概是反應略有遲鈍,愣是沒明白是怎麼回事,站着沒動。
卓恩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幾圈,朝樓下雲開伸出小短胳膊,一臉討好的笑。
“媽媽抱抱,抱抱……”
蕭寒彎腰將卓恩小心地放在樓梯上,小傢伙悶着頭朝樓梯下奔去。
還有那麼多階樓梯,他愣是不管不顧地橫衝直闖。
嚇得雲開的一顆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再也顧不上去生氣,快速張開手臂奔上樓梯。
“媽媽!”卓恩一下子撲到雲開的懷裡,摟着她的脖子,二話不說先親了兩口。
雲開哭笑不得,罵也不是,笑也不是。
所有的埋怨最後都化作了對蕭寒的一瞪,抱着兒子從樓梯上下去。
思爾撇了撇嘴,轉身看向蕭寒,也不說話就只是看着。
蕭寒一開始是真沒明白這孩子的意思,不過還好反應的不算遲鈍。
“想要爸爸抱着你啊?”蕭寒彎腰將兒子抱在懷裡,思爾嘴裡沒承認,但是卻順勢已經抱住了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肩膀上,開心地笑了起來。
媽媽那會兒都是騙他的,那個霍叔叔纔不是媽媽的男朋友,媽媽都拒絕了霍叔叔做他的女朋友。
媽媽還是喜歡爸爸的纔對,家裡有媽媽,有卓恩,有爸爸,真好。
一家四口,這纔是個完整的家嘛!
……
等雲開離開醫院後,霍禹軒給貝蓓又回過去了電話。
“小蓓,我這邊有些棘手,還是要靠你自己才行。”
“嗯,雲開沒我想的那麼好糊弄,不過你放心,我會努力的。”
“我知道,你什麼時候帶着小寶回來?”
“行,那等你們回來,我去機場接你們。”
掛了電話,霍禹軒嘆了口氣,他是真的低估了雲開,原以爲自己之前做的調查和準備已經相當的充分了,卻沒想到居然還有那麼多的遺漏。
兩個孩子絕對是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他怎麼也想不到,雲開居然會有了孩子。
打開手機,看着調查人發來的照片,霍禹軒的眉皺在了一起。
從兩個孩子的相貌上來看,是蕭寒的無疑了。
如果蕭寒知道這兩個孩子的存在,那麼小蓓和孩子想要回到蕭寒的身邊更是可能性幾乎爲零了。
唉!
小蓓的性格太倔強,如若不是那樣,這麼多年她又怎會一個人辛辛苦苦地拉扯孩子長大。
他就是覺得小蓓和孩子太可憐了,所以纔想着幫她們母女一把,只是沒想到……困難重重。
雲開很顯然並不吃他的那一套,而他又不能追得太緊,否則可能會適得其反。
看來也只能從雲文那裡下手了。
霍禹軒重新將手機拿起來,給雲文撥電話,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
說了一些客套的話之後,霍禹軒有意無意地就將話題朝雲開的身上引,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雲文似乎在躲避這個話題。
這就昨晚一晚,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明明事情是在他的計劃之中,可爲什麼他會有種脫離掌控的感覺呢?
跟雲文又聊了一會兒就掛了電話,霍禹軒靠在牀頭眉頭深鎖,腦子裡亂哄哄的。
歐陽恆快中午的時候也來了醫院,一見面就朝霍禹軒的身上捅了一拳,“你這個傢伙,好好的怎麼就把自己弄到醫院來了?你知不知道我聽說你出車禍,簡直嚇死我了,幸好沒什麼大礙。”
霍禹軒捂着胸口咳嗽了幾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都快被你給一拳頭錘死了,還叫沒事?”
歐陽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下手有點沒輕沒重,你沒事吧?”
一扭頭看到桌上放着的水果籃和花束,歐陽恆隨即壞壞地笑了起來。
“老實交代,誰送來的?”
霍禹軒臉色一紅,“就你好奇!”
“雲大小姐啊?”歐陽恆拿起花束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如果是玫瑰花就更好了,她人呢?走了?”
霍禹軒卻一副挫敗的模樣垂下了頭。
歐陽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將花束放下,低頭去看他的臉色。
“怎麼了?不是進展挺順利的嗎?”
霍禹軒嘆了口氣,一臉難過地擡起頭。
說起話來的時候,聲音也有氣無力的,“她的前男友似乎現在又跟她聯繫上了,兩人最近走得很近。”
前男友?
歐陽恆想了一會兒,就是上次去火鍋城的那個男人?
照他來看,可不僅僅只是前男友那麼簡單,思爾和卓恩明顯跟那個男人長得那麼像,肯定是雲開跟那人的孩子。
也就霍禹軒這個笨蛋什麼都不知道,還前男友呢,估計是前夫吧!
不過他已經說好了不去管他們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會再插嘴。
“阿恆,你要幫幫我。”霍禹軒眼巴巴地看着歐陽恆。
只不過這一次歐陽恆卻不像之前那樣被他給蠱惑了,這次他堅守自己的底線,別人的事,別的什麼都好說,這男女之間的感情這事兒,他堅決不會再自不量力地去管,關鍵是他也沒那個本事管。
歐陽恆笑了起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哼哼道:“小軒軒,我怎麼幫你?把大小姐的前男友找人給揍一頓?這也不能啊,違法犯法的事兒我可不做,更何況我現在還指望大小姐給我發工資養家餬口呢,這種事兒你還是饒了我吧。”
“到底還是不是兄弟了?”霍禹軒故作生氣地繃着臉。
可誰曾想,歐陽恆壓根不吃他這一套。
歐陽恆這個人別看平日裡嘻嘻哈哈的沒個正行,其實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他的心裡跟明鏡兒似的。
不是他不信任兄弟,他曾爲兄弟兩肋插刀,甚至爲救兄弟命都差點沒了也沒眨一下眼睛,可是一個人的原則是不能丟的。
如果現在霍禹軒是遇到了車禍或者什麼的,他毫不猶豫地就會衝上前擋在他面前。
至於這件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讓自己犯錯第二次了。
這場談話,不歡而散。
歐陽恆離開醫院後回到自己的車裡,將車開到醫院的外面,找了個可以停車的地方停下,拿着手機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撥了出去。
那邊很快就接通,裡面傳出了一個女孩子風風火火的聲音——
“歐陽恆,你丫的知道給姐打電話了?你知不知道姐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你現在在哪兒呢?馬上滾回來,我在你家門口,半小時內你若是不回來,我就一把火把你的狗窩給點了!”
歐陽恆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擡頭看着遠處,明明今天是個大晴天,可他卻怎麼覺得陰森森的呢?
“段日升,你能不能像個女人?你他媽再這樣下去,真的會嫁不出去!”
“哈哈!歐陽恆,你丫的這是在跟姐求婚嗎?哈哈哈!”
歐陽恆的臉已經佈滿了烏雲,“段日升你給我嚴肅點,我問你點事!”
“如果是要跟我求婚,你就說,如果不是——”
歐陽恆直接打斷了段日升的話,實在是懶得聽她再囉裡囉嗦的嘮叨,“我記得你說過你在國外的這些年跟霍禹軒住的地方挺近,你知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霍禹軒?怎麼可能沒有!都有孩子了,是個女兒,五六歲的樣子,怎麼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