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是在手術後的三個小時後才醒來的,此時已經是下午。
陽光西斜,從窗戶照進病房裡,給清冷的病房增添了幾分溫暖和活力。
雲開在得到准許的情況下,全身做了消毒,換了無菌服,來到特護病房。
在進病房之前,雲開還在想,也不知道蕭寒會不會醒過來,她進去不能停留太長時間,就讓她最多呆半個小時,可別半個小時後蕭寒還沒醒過來。
可當她走進病房,還沒走到病牀邊的時候,她就打消了自己之前的所有顧慮。
因爲她看到蕭寒濃密纖長的眼睫毛使勁地抖動了幾下,這是醒來的徵兆。
果不其然,幾秒鐘後,蕭寒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大概是一睜開眼睛還沒適應,蕭寒癔症了兩秒鐘,眼珠這纔跟着跟有了活力一般,轉動了幾下。
這是哪兒?
他想起自己早上進了手術術,這個樣子應該是手術已經結束了吧?
他還在活着的吧?
他沒有死吧?
云云呢?
她在哪兒?
蕭寒開始在房間裡查看,一扭頭視線就跟雲開的視線相撞。
其實雲開包裹的非常嚴實,從頭到腳都被無菌服給包裹住了,甚至還帶着口罩,就露着一雙眼睛在外面。
“……云云。”蕭寒的手指動了動,想要擡起手朝雲開伸過去,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動不了,聲音也細弱蚊蠅發出來的一般。
不過,雲開還是聽到了他的聲音,站着沒動,“嗯”了一聲。
雲開的聲音也很輕,很淡。
蕭寒想讓她過來,因爲他覺得自己放佛是在夢裡,很不真實。
身體也不疼不癢的,甚至還沒有絲毫的知覺也動不了,所以他有些害怕。
他再次叫雲開,“云云……你過來……”我想拉着你的手。
這一次,蕭寒的聲音雖依舊很小,卻不難聽出裡面帶着一絲哀求。
他是真的害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場夢,他怕得要命。
如果真的就這樣死了,他一點都不甘心。
他都還沒有好好跟她過日子呢,他還沒有好好地開始做一個好爸爸,怎麼就這樣死了?
他覺得上天對他很不公平,他活了四十年怎麼就死了?
英年早逝,他纔不要。
男人四十歲才正是人生開始絢爛的時候,他還要綻放呢,不要死。
“云云……”這一次,語調中的懇求變成了哀求,甚至帶着一絲絲的沙啞的哭音,“你過來……別離我那麼遠……”
別離我那麼遠,我夠不到你,我害怕。
雲開終於走過去,其實不是她故意不上前的,他害怕自己看到她是一場夢,她又何嘗不是?
雖然她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緩緩地擡起眼皮,睜開了眼睛,可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怕自己是在做夢,害怕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所以她在確定,她聽到了他的聲音,可依然不敢肯定,就對自己說,等他再說一句話,她就過去。
可是等他又說了第二句話的時候,她仍舊是不敢相信,所以就又告訴自己,他再說一句,最後一句,她立馬就過去。
終於,他說了最後一句。
雲開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在病牀邊蹲下,眼眶一下子就溼潤起來。
雖然在做手術之前朱主任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既然是手術都是有風險的,但是這個手術的風險不至於要了人命,讓她不要過於擔心。
可是不擔心嗎?怎麼可能!
都快要擔心死了。
做完手術三個小時都沒有醒來,醫生預計兩個小時就可以醒來的,可想而知這多出來的一個多小時裡,她有多害怕,多煎熬。
握着蕭寒的手,可由於戴着無菌手套,所以不能直接握着雲開有些難受,可是爲了他的身體着想,只能忍着。
蕭寒知道雲開握住了他的手,可是他卻一點知覺都沒有。
他急了,不會是手術動着了身體的某根神經,他以後就要這樣躺在牀上了吧?
“云云,我的手沒知覺……”
說這話的時候,蕭寒都要哭了,明明看到雲開是那樣的喜悅,知道自己不是做夢,沒有死是那樣的激動,可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一點也激動不起來了。
他怎麼不能動,也渾身沒有知覺了?
“我……我還動不了……”
“云云,我這是怎麼了?”
雲開低頭蹭去眼睛上的淚,握着他的手揉了揉,倒是沒有怎麼擔心。
“大概是麻醉藥的藥效還沒有完全褪去,你別擔心,過一會兒就好了。”
蕭寒“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可旋即,卻又皺了眉頭,“真的是這樣嗎?你沒騙我?”
“不然還能是怎麼回事?朱主任說手術很成功,你別胡思亂想。”
蕭寒看着雲開的表情真的沒有要隱瞞他的意思,心想應該也真的只是麻醉藥的作用還在發揮着,所以這才鬆了一口氣。
“云云你把口罩摘了。”他這樣只能看着她的眼睛,看不到她的樣子,心裡依然還是不踏實。
雲開卻搖了搖頭,“不能,這裡是無菌病房,我那樣會傳染細菌的,你現在身體太虛弱,不能被細菌感染。”
不管會不會真的那麼嚴重,反正她是不會讓這樣的意外發生的,她要他好好的,不能出一點意外。
所以雲開又搖了搖頭,“等過三天,你的身體指標恢復正常了,從特護病房轉入普通病房,到時候我也就不用穿無菌服了,讓你看個夠,現在不許胡鬧。”
她明白他讓她摘掉口罩的意思,可她卻不能夠跟着他一樣的胡鬧。
這不是小事,經不起任何的任性。
“朱主任說等麻醉藥的要效果後,刀口可能會很疼,你得忍着。”
蕭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知道在無菌病房,她不能夠隨便進來,所以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一會兒說不定她就出去了,他要好好看看她,下次她進來也不知道是幾個小時候了,想想都心裡難受。
以前的時候覺得兩個人隔着萬水千山,許久沒有任何聯繫,不知道對方在哪兒,纔是煎熬,才叫分別。
可是此時,他卻覺得,不用隔開那麼遠,也不用分開太久,只是一閉眼的時間和距離,就足以讓他覺得是一種煎熬了。
他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她出去,想讓她一直一直地就這樣呆在他身邊。
只有看着她,觸摸着她,他的心纔是踏實的。
好在蕭寒這次醒過來,沒多大一會兒就又睡了過去。
等他睡着後,雲開就離開了病房。
“媽媽,爸爸醒了嗎?”思爾問。
雲開點點頭,“醒了一會兒,不過又睡了。”
“怎麼又睡了?他都睡這麼久了,怎麼還睡?”卓恩一臉的擔憂,小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一旁的思爾和蕭悅也都是這樣的表情,雲開輕輕扯了下嘴角,捏了下卓恩的小鼻尖,儘量的讓自己的語氣表現得輕鬆一些,孩子們並不太清楚手術麻醉後的一些正常反應,所以擔心是難免的。
不過,她的心裡卻是暖暖的,雖然孩子們小,但是,卻很懂事,很愛蕭寒。
那個老男人,如果知道,肯定偷偷地樂壞了吧?
雲開笑着說:“你們都別擔心,他沒事的,剛做完手術,身體有些虛弱,所以纔會又睡着了,不過等再次醒來,精神就會好很多,所以都別皺着臉了,時間不早了,你們三個都要回去午睡。”
“蕭騰,你帶他們回去吧,悅悅你睡嫂嫂的房間,要是換衣服的話,衣櫃裡嫂嫂的衣服你看看想穿那件就穿哪件,不想穿就讓你大哥給你買。”
蕭騰哼道:“你怎麼不說你給她買?你可是她嫂子,長嫂如母。”
“可我不是長嫂啊,你纔是大哥不是嗎?”雲開調皮地眨了下眼睛,揉了下蕭悅的臉,“回去吧,好好睡一覺,你看看,一個小姑娘都有黑眼圈了,再不休息就變不美了。”
蕭悅點頭,“那晚上再來看嫂嫂和哥哥。”
“嗯,晚上讓你大哥做好吃的,還有啊,在家替我看着思爾和卓恩,讓他們看會兒書,這段時間玩瘋了,每天都不看書,不學習。”
說完後,雲開又側臉看着思爾和卓恩,“明天就送你們兩個去上學。”
“不要!”思爾和卓恩異口同聲,堅決不上學,就是不上學,“媽媽,一個月的假期都還沒到呢!”
“我臨時銷假了!”
“不是吧!”
“趕緊回去,到家後不許鬧,好好睡一覺。”
等將最後的這批人也支走之後,病房外就剩下雲開自己了,她找了個椅子坐下,是真心的累,累得連眼皮都不想擡起來。
自從蕭寒體檢那天查出來肺部有問題需要做手術,她這三天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一直都提心吊膽的,生怕手術的時候會出個什麼意外。
還好,手術很成功。
再過幾天,等蕭寒從特護病房轉出來之後,那就更好了。
這個月的休假,休得可真是豐富多彩。
不過,生活若是一直的平平淡淡,其實也挺沒意思的。
蕭騰帶着幾個孩子離開後沒多久,雲開接到歐陽恆的電話,問她段日升有沒有在邊上。
雲開有些納悶,但也沒多想,就實話實說,沒有。
掛了電話後沒幾分鐘,歐陽恆就來了醫院。
“蕭寒手術的時候我正在店裡忙着,想着自己來了也幫不上忙所以就沒過來,手術很成功吧?”
雲開點點頭,“很成功,對了,你剛剛電話裡什麼意思,你跟段日升吵架了?”
歐陽恆面露尷尬,如果只是吵架了還好些,關鍵這事兒可比吵架嚴重多了。
只是這事兒,他不打算告訴雲開,說起來挺丟人的。
他以前那麼大言不慚地說過,就算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會看上段日升。
可是最後他不但是看上了,還把段日升給睡了。
不過還好,自從那天之後,段日升這幾天倒也消停,沒給他打過電話,也沒給他發過信息。
雖說這可是他這幾日一直都想要的結果,可是就在昨天晚上,他的心情突然就不好了起來。
你說這段日升被他給睡了,如果說段日升以前還有其他的男人這還好說些,關鍵是沒有,他可是她段日升的第一個男人,女人不都是把第一次看的挺重要的嗎?她怎麼就一點都不在意?
按照他的瞭解,段日升天亮醒來後就該給他打電話了,爲此他嚇得電話關機了整整兩天都沒敢開機。
可是開機後,有公司的電話,爺爺的電話,霍禹軒的電話,雲開的電話,唯獨沒有段日升的電話。
甚至,段日升連一條信息都沒給他發。
放佛那晚上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而他,這幾日可是一直都惶惶不可終日。
既害怕段日升找上門,又有那麼一絲期待段日升能夠找上門。
歐陽恆也捉摸不透段日升到底是個什麼想法,昨天晚上,他一宿都沒睡,前半夜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煩心,後半夜就開着車悄悄去了段日升所在小區,在樓下的車裡坐了一夜。
段日升早上八點多出的門,他就一路尾隨,跟着段日升竟然到了一家西餐廳。
本來就煩心的不行,然後就看到段日升居然是跟人約了在西餐廳見面,那人不是杜飛,看起來跟他年紀差不多大。
兩人聊得很開心,吃過飯後就去逛了商場。
歐陽恆生平第一次成了狗仔,跟在段日升和那個男人的身後,他要知道這兩人之間的關係。
去了商場後,段日升給自己選了幾件衣服,還有一雙鞋子,然後他看到居然是那個男人刷的卡支付的錢,而整個過程,段日升居然一直很大方地笑米米地站在一旁,儼然就是個小女人!
而且更讓歐陽恆接受不了的是,段日升後來居然還給那男人買了個襯衣,一條領帶,還有一對袖釦,雖然說沒花多少錢,也就不到三萬塊錢,可他的心裡卻跟吃了蒼蠅似的,難受的要命。
逛完街,段日升跟那個男人又去吃了午飯,午飯後這才分開,還是那個男人開車送段日升到了她小區,甚至到了她單元樓的樓下,就差上樓了。
段日升送那個男人離開的時候,臉上那燦爛的笑,歐陽恆怎麼看怎麼覺得不舒服,他都氣得差點從車裡下來,將段日升那丫的臉給撕爛,讓她對着別的男人笑,還笑得那麼好看,勾引人嘛!
不過最後歐陽恆倒是忍住了衝動,可是心裡卻愈發的鬱悶不好受了。
剛剛老爺子給他打電話,他才知道,原來那個人是段日升爺爺的一個朋友的孫子,給段日升介紹的對象,兩人已經見過幾次面了,談得還挺好,估摸着,再過一段時間就會訂婚了,年底還有可能結婚。
歐陽恆徹底的就凌亂了,他這才把段日升給睡了,一轉身,她居然就要投到別的男人的懷抱了,他的心裡憋屈又難受,可是那點驕傲和自尊卻又不許他朝段日升低頭。
所以,心裡就越發的不是滋味。
今天他一天都沒去店裡,心情鬱悶的不行,不找個地方轉移一下注意力,他覺得自己肯定會拿刀子將段日升的那個相親對象給捅了。
這不,歐陽恆這才轉悠到了醫院來。
只是,令歐陽恆沒有想到的是,他就那麼問了一句,居然會讓雲開產生了懷疑,所以,他想扭頭就走。
雲開看歐陽恆面色尷尬,眼珠子隨即骨碌碌地轉了兩圈,神秘地朝歐陽恆湊近了幾分,帶着開玩笑的意味,“你跟段日升……甘柴獵火地熊熊燃燒啦?”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