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成功惹怒了阿九,被半路趕下車。
看着揚塵而去的車子,雲開站在路燈明亮的繁華街道上,仰天一聲長嘆,似乎看到光明就在眼前。
她可以想象阿九會如何“繪聲繪色”地將她剛纔說的那些話轉告給蕭寒,像她這樣陰險惡毒的女人,怎麼配做他的嫂子,在他三哥身邊呢?所以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會添油加醋。
不過,這卻是她想要看到的結果,反而是如果阿九什麼都不跟蕭寒說,或者只是輕描淡寫地一掃而過,她會很失望的。
真的是已經想好了,如今蕭寒手術也很成功,也沒她什麼事了,雖然從來她也沒能做過什麼。
放眼望去,一盞盞路燈放佛明亮的珠鏈,串連整座城市,正是夜色明媚的時刻,可她的卻覺得越發的孤單,家還在,卻早已不能稱之爲家了。
父母不在,何以爲家?
雲開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報了個地址,然後就靠在車座上看着車窗外發呆。
忽然想起那個叫譚裴霖的男人,她坐起身從包裡掏出手機,打開後仔細看了看,依然是沒有看出任何的不對勁。
可是她卻可以肯定,手機她是在看完視頻後放進了包裡的。
她想了想,打開網頁,在上面輸入了“譚裴霖”三個字,原想着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的有這個人,還有照片,是那個男人。
讓她驚訝的不是這個男人有多少的頭銜,多麼的優秀,而是一張抓拍的他跟蘇言溪的合影,大概是距離太遠,鏡頭又有些模糊,所以人的面部看得並不是十分的清晰,可她仍舊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個女人是蘇言溪。
原來如此。
雲開勾脣輕笑起來,是美男計嗎?不應該找一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嗎?還是說因爲她嫁給了蕭寒,所以給外人一種錯覺,她這個人就喜歡大叔?
大叔?什麼玩意?誰不喜歡年輕點的?
她搖了搖頭,收了手機,心裡已經瞭然。
蘇言溪,我都準備把那個男人讓給你了,卻沒想到你居然都已經按耐不住了。
無所謂了,你們慢慢演戲,本小姐我就不陪你們玩兒了,我還有正經事要做。
下午的時候雲開接到了一家畫廊的電話,通知她明天去面試,她本來今晚也不打算去醫院的,這樣正好,反正她去與不去,蕭寒都有人照顧,多她不多,少她不少。
看,她就是這麼的無足輕重。
雲開回到自己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劉嬸將門鑰匙放在了大門外的石塊下,她很容易就找到。
她臨睡前看了眼手機,手機安靜得像是睡着了,她知道,阿九已經將什麼都跟蕭寒說了。
這一夜,雲開睡得很踏實,早上六點準時醒來,冰箱裡劉嬸昨天放進去的有很多菜,她熬了粥,煎了兩個雞蛋,吃到一半才發現自己昨天吃了那麼多辣的東西,居然沒事,看來身體是真的已經完全恢復了。
她想到了車庫裡放着的那輛她從來都沒有開過的車,決定今天開那輛車去面試。
只是等她到了車庫的時候,卻覺得這輛車太招搖了,實在不適合面試的時候開着,於是她很穩妥地選了那輛她結婚前爸爸給她買的攬勝極光,其實當時她是十分鄙視她爹的眼光的,這種車子明明是男人開的,她一如此嬌柔的女子怎麼能開這麼彪悍的車?
可是後來去郊區的土路上跑了一次之後,她對他爹豎起了大拇指,還是這車好。
車庫裡的車前幾日已經讓金子幫忙給送去做了保養,所以她不用擔心車子的問題,接下來卻是她自己的問題,她需要克服車禍帶來的陰影。
雲開原以爲自己能夠做得到,可是當車子駛出車庫的那一瞬間,她卻不由自主的手腳顫抖,眼前緊接着就是鮮紅的血,匆忙間她直接踩了剎車,車子猛然停住,熄了火。
她知道自己依然做不到,在車裡靜坐了五分鐘,她甚至都不能將車開進車庫。
推開車門下去,她步行走出小區,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畫廊在市中心,路上堵了一會兒,還好約定的時間是上午十點,所以她也沒有遲到。
說明來意後助理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她正納悶,想問她穿的是不是有問題,就聽助理說:“雲小姐很漂亮。”
雲開一愣,有些愕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微蹙起眉。
其實她也沒有面試的經驗,因爲從畢業到現在她都沒有去找過工作,所以也不知道今天穿什麼衣服好。
想着電視上看到的那種面試場合都是很正式的衣服,可她衣櫃裡實在是沒有那樣的衣服,最後就隨便找了幾件。
雪白的寬鬆款套頭毛衣,簡單的藍色牛仔褲,一雙白色的休閒鞋,外面搭了件休閒款的米色風衣,因爲頭髮太短,她索性也就沒怎麼搭理,戴了頂帽子,看上去清新又不是柔美,溫婉中卻又透着些小清新。
畫廊有三層,一層是展廳,雲開匆匆掃了一眼,她雖然並不是專業人士,但也從小耳濡目染,又受過一定的專業培訓,知道都是些私人畫作,放眼一看,便知道個個都不簡單。
二層是員工辦公接待區,環境優雅,有很濃的藝術氣息,只是朝這裡一站,便能讓人渾身的細胞都活躍起來,她的骨子裡還是隨她孃親的吧?反正只要不是經濟學,繪畫和攝影她都喜歡。
助理告訴她三層是老闆辦公的地方,她偷偷問助理,老闆是男是女,多大歲數,助理跟看奇葩似的眼神看着她,好一陣子纔來了一句,“你這是來面試的嗎?”
雲開囧,怎麼不是來面試的?不來面試她難道是來跑着玩的嗎?
她低頭撇了撇嘴沒出聲,反正這會兒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她還是規規矩矩的比較好。
助理輕嘆一口氣,帶着她朝三樓走去,快到三樓助理這纔開口說:“老闆姓什麼叫什麼名字你不會也不知道吧?”
雲開笑米米地咬着下嘴脣,眨着無辜的大眼睛用力地點了下頭,隨即嘴巴甜甜地說:“你跟我透漏一下唄,你看我這麼笨。”
正說着話,只聽樓上有聲音響起,她跟助理同時擡頭朝樓上看去,只見一個穿着白色襯衣,黑色西褲的男人不知何時居然在欄杆邊站着,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們。
男人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頭利落的短髮,白襯衣的領口很隨意地敞開着,襯衣袖口捲到了手臂的中間,露出偏白的肌膚,隨性而張狂,他一手端着一杯咖啡,這不近不遠的距離,咖啡的香氣絲絲縷縷地飄過來,惹得雲開都有些嘴饞了,因爲這個味道實在是太香了。
可吸引她的卻不是他手裡的咖啡,而是那雙深黑如夜,偏偏卻又如同籠罩在一層水汽下的眼睛,他因爲高度的問題,所以微微地斂着眼眸,看得人都幾乎要陷進去。
還有那近乎到不真實的俊美五官,讓人忍不住慨嘆,世間居然有如此妖孽啊!簡直就是禍害人間!
雲開覺得自己一定是盯着這個男人看了許久,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面對一個男人的美色如此的失態。
直到助理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她這纔回過神。
“雲小姐,這位就是畫廊的老闆,喬總,長得帥吧?”
雲開恍然地將視線移開,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一張臉通紅,她低頭清了清嗓子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再擡頭笑得很狗腿,“喬總好,我是雲開,剛纔有些失態,實在是您長得太好看了,我一時控制不住,還請見諒。”
助理微愣了一下,繼而肩膀抖動,想笑卻不敢笑,憋得面目猙獰,一瞥眼看到自家老闆那刀子似銳利的眼神,嚇得渾身一個哆嗦,撇過臉用最快的速度收斂了自己,對老闆道:“喬總,這位就是今天來面試的雲開。”
男人目光掃了雲開一下,聲音清冽,“進來吧。”說完轉身先回了辦公室。
助理暗暗鬆了口氣,拉了下雲開的衣袖,壓低聲音交代,“喬總脾氣很古怪,你心裡有個數。”
雲開挑了挑眉,這是長得妖孽的男人的通病吧?依仗着自己長得好,所以總是隨心所欲。
助理帶着她進了那男人的辦公室後就迅速離開了,雲開邊朝裡走邊打量着這間奢華的辦公室。
有錢人真特麼會享受,一間辦公室都有百十來平方,再加上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地板磚,就連窗簾都是白色的,而偏偏在離落地窗不遠的地方擺放着一張漆黑的辦公桌,這種視覺上的衝擊,令人相當的震撼。
整個辦公室除了黑白兩色,似乎再也找不到第三種顏色,就連這個男人的穿着也都是白色和黑色的衣服,真的令人不可思議。
可這經典的黑白色澤,卻一點都不單調,大氣簡練中又透着幾分溫馨,令人置身其中,絲毫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男人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坐着,用攪拌勺輕輕地攪拌着杯子裡的咖啡,姿態閒適慵懶,一雙桃花眼卻從雲開進來的開始就未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雲開欣賞完周圍的一切後這纔在距離辦公桌兩米開外的地方站立,“你好,我叫雲開,我們約了今天面試。”
“喬易。”
“嗯?”
男人合了閤眼,嘴角帶着笑,笑意直達眼底,“喬易,我的名字。”
雲開有些囧,大概也就她這樣奇葩的人面試之前對所面試的公司一無所知吧?
她抿了下嘴說:“我本來有打算了解這個畫廊以及畫廊老闆的想法,做好準備來迎接今天的面試,可是很令人失望也很意外,我在網上居然找不到關於老闆的任何信息,所以很抱歉,喬總,您長得可真好看,這麼年輕都做老闆了,真厲害,年輕有爲,前途無量啊。”
爲了能夠得到這份工作,雲開覺得自己其實也是蠻拼的,拍馬屁居然都臉不紅心不跳。
喬易勾了勾嘴脣,示意她坐下。
雲開道了謝在沙發上坐下,忍不住又對這沙發做了一番評論,實在是太奢侈了!
“要喝咖啡嗎?”
“謝謝,不用。”
喬易也沒再說什麼,端着咖啡也來到沙發上,在她對面坐下,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老半天也不出聲。
雲開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心裡不禁想,這人不會是個色狼吧?可再看卻又不像。
在心裡琢磨了半天,她從包裡掏出自己的簡歷,放在喬易的面前,“喬總,我的簡歷,您看一下。”
喬易忽然靠在沙發上,沉聲問她:“雲開,你是真不記得我了?”
雲開一愣,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好幾圈,這次輪到她盯着對面的人看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遠看近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絞盡腦汁也沒跟記憶中的某個人對上號,“您老哪位?”
喬易從她在見到他時就那麼一副跟觀賞猴子似的表情中就已經得知,她早已經將他忘到九霄雲外了。
於是他站起身去了辦公桌,拉開抽屜取出了一張照片,扔在了茶几上。
雲開看他一眼,伸手拿起照片,這是一張集體合照,她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上的自己,因爲個子比較矮,所以在第一排蹲着。照片上寫着的XX中學XXXX年XX屆XX班學生畢業留念,學校和年份班級都沒有錯,但是她怎麼就一點印象都沒有,曾幾何時班裡有個同學叫喬易?還長得如此的好看。
喬易看着她皺着眉頭滿臉的糾結,就氣得不行,從齒縫裡擠出一句,“雲開,你是不是連照片上的人哪個是我都看不出來?”
雲開倒也坦然,“嗯。”隨後擡起頭看他一眼再低頭看照片,將照片上的男生一個一個地跟眼前這張臉對比,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女生排裡最邊上找到了一個瘦瘦小小的男生,乍眼一看,雖然已經過去十多年,可是還掛着那麼一點面相。
“是不是這個是你?”她將照片對向喬易,用手指着那個男生。
喬易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嗯。”
緊接着就聽到雲開感嘆了一聲,“天吶!綠豆芽,你怎麼長成這樣子了!你整容了而且還注射增增高素了?”
當年瘦小的一個人居然能夠長成身材頎長的美男子,而且居然還跟漂白過似的,小黑蛋變成了白馬王子,實在是太令人不可置信了。
所以也不怪雲開認不出喬易,因爲十年不見,這傢伙的變化也實在是太大了。
喬易從小體弱多病,有老中醫當時都跟喬易的父母很隱晦地說了一個事實,喬易這孩子活不過十歲。
所以在十歲之前,喬易從來都沒有去過學校,連幼兒園都沒有上過,過了十歲他還像小強一樣頑強地活着,他父母這纔將他送入學校。
他比雲開大了足足五歲,卻是同班同學,雲開是當時他們班上年齡最小的那個,他是年齡最大的那個而且又在男生裡個子是最小最瘦的,所以大家都叫他“綠豆芽”。
喬易跟雲開初中做了三年的同桌,那時候的雲開也是個調皮搗蛋鬼,跟着班裡的同學一起叫喬易綠豆芽,以至於她都忘了這個綠豆芽有個正經的名字叫喬易。
如今看着當年的同桌,雲開忽然想起那首叫《同桌的你》的歌,心中無限感慨。
倒不是同學相見,分外激動,而是怎麼特麼的過了這麼多年,當初那個每次考試就抄她答案的綠豆芽今天居然要做她老闆了,太沒天理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風水輪流轉?
但是轉瞬,她卻將簡歷拿起來再次遞給喬易,“喂,綠……喬易,看在老同桌的面子上,看在我當年那麼幫過你的份兒上,你就聘了我吧。”
喬易一本正經地接過她的簡歷掃了幾眼,合上後擡頭看她,“大學畢業都沒找過工作?”
雲開的臉僵了僵,心裡犯嘀咕,工作經驗就那麼重要嗎?這有不是別的行業。
“沒工作經驗不行啊?”
喬易也不說話,就一直盯着她看,初中畢業後他就隨父母去了國外,中間有八年多沒有見過她,昨天他也是心血來潮問助理要了應聘者的信息,沒想到居然看到了她的,甭提他當時有多激動了。
如她剛纔所說的那樣,當年她的確幫過他很多,她只提了考試抄她答案這件事,其實平日裡替他記筆記,老師提問問題的時候偷偷告訴他答案,同學們欺負他的時候她總是站出來保護他。
記得最清楚的是又一次,她因爲他跟班裡的一個個子比她高出很多的女生打架,連他一個男生都打不過的女生,她竟然一點都不害怕,那天的她就像是一個女俠,很威武神氣,雖然她也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可是那個女生卻比她受的傷更嚴重,最後她站在桌上指着那女生說,你到底服不服氣,不服氣再打一架!那女生被她這小女漢子的模樣給驚住了,嚇得使勁地搖頭,從此班裡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再也沒人敢欺負他了,因爲大家都知道有云開罩着他。
可是雲開呢,她卻是班裡年紀最小,個子也幾乎最矮,卻是最講義氣,最女漢子,最勇敢,最不敢得罪的一個人。
還有一次,上體育課,他的身體不好就沒去,在班裡看書,卻突然發病,當時班裡沒一個人,也不知道雲開是怎麼突然又回到教室的,當時他已經昏了過去,後來聽同學跟他講,雲開揹着他一路搖搖晃晃地跑到學校的醫療室,因爲在醫療室的及時處理他纔沒有因爲缺氧而死亡。
從那以後,她不僅是他的老大,他的女俠,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天使。
一晃眼多年過去了,曾經那個瘦弱多病的少年長大了,再也不需要人保護了,而他卻想要保護那個曾經保護過他的人。
可是回國後他才知道,她已經結婚了,有了疼她愛她的丈夫,所以他只能悄悄離開。
簡歷上看到她的照片時,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傻乎乎的還像當年,尤其是她如今就坐在他面前,那麼近,卻又放佛隔着萬水千山,她是他想要保護的人,可是她卻不需要他的保護,心裡不難過是假的。
如今她找工作,別說這份工作了,就是她要他這間畫廊,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雙手奉上。
雲開稀裡糊塗地居然通過了面試,而且中午這位喬總還請她吃了大餐,她唏噓感嘆,同窗友誼萬歲啊!
“雲開,明天來上班吧。”喬易說。
雲開愣了一下,“不給我些時間準備一下?”
喬易挑眉,“你又沒有上份工作需要交接之類的,準備什麼?明天就來上班吧,哦對了,改天請你和先生一起吃個飯吧,我記得你先生叫鄭君傑,對吧?”
雲開沒說話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
喬易一頭霧水,“怎麼了?難道我記錯了,不叫鄭君傑?”
“好啊,綠豆芽,你居然調查我!”雲開一拳頭捅在喬易的胸口,隨後卻又收了臉上的笑,看着遠處淡淡地說了句,“鄭君傑是我前夫,我們離婚了。”
“你,你說什麼?” 喬易驚訝得像頭頂炸了個響雷,她居然離婚了!什麼時候?爲什麼他不知道?
雲開卻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喬易,謝謝你請我吃飯,改天我請你,明天我估計還不能來報道,就這兩天吧,我得處理一些私人的事情,處理完就來上班,如何?”
喬易好一陣子才從她已經離婚這件事中回過神,也沒聽到她剛纔說了什麼,就點頭應道:“嗯,好。”
雲開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了,“那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先走了,改天見。”
“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吧。”喬易的心裡這會兒激動又喜悅,可同時卻又有些擔憂,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離婚的,離婚後現在是否還是單身,他不敢問,怕自己再次失望。
雲開指了指不遠處停着的車子,中午她跟喬易出去吃飯的時候就看到這輛車,跟了他們一路,開車的是剛子,“謝謝了,不過我有車。”
喬易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失望地點了下頭,“那好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雲開告別了喬易朝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剛子下車給她打開車門,準備坐進車裡她才發現車裡還有一個人,“陸醫生?”
陸承銘微微勾脣,朝旁邊的座位上拍了一下,“上來吧。”
雲開的腦子飛速地轉了幾圈,從昨天阿九離開後到現在她沒有接到蕭寒的任何電話,要麼是被她給氣出了毛病,要麼就是在計劃着該如何以不變應萬變。陸承銘今天顯然是說客,但是站在哪個角度呢?她現在還真不好判斷。
上了車後,也沒說去哪裡,剛子就直接發動了車,並且還主動將擋板放下來。
本來雲開心裡就沒底,這下擋板一放,前後隔開,逼仄的空間裡她更是覺得緊張,心裡想,陸承銘跟蕭寒關係那麼好,不會是打算將她給咔嚓了吧?
她渾身一顫,連忙朝車門邊挪了挪,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問陸承銘,“陸醫生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吧,你說,我聽着。”
陸承銘只覺得有些好笑,認識她這麼久,似乎還沒見她這樣過,“你在緊張害怕什麼?”
雲開一看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於是就脖子一梗,下巴擡起得老高,大白天的,就算是想要滅口也要有所顧忌吧,再說了喬易已經看到她上了這輛車。
“誰說我緊張害怕了,你有什麼好讓我緊張害怕的?”
“對呀,我有什麼好讓你緊張害怕的,那你爲什麼還要緊張害怕?”
雲開聽出他話裡的戲謔,翻了個白眼,“你繞口令呢!有話就趕緊說,我還有事呢。”
陸承銘收了臉上的笑,換了嚴肅的表情,“你跟寒吵架了?”
雲開硬邦邦地否認,“沒有!”
“真的?”
估計是她表現得太過於刻意了,所以陸承銘根本就不相信。
雲開“嗯”了一聲,卻不說別的。
陸承銘盯着她看,似是要將她看穿,那眼神其實並不犀利,卻讓人倍感壓力。
在面對這些江湖老手,比如蕭寒,比如陸承銘,還有阿九,雲開覺得自己就像是雖是都有可能被他們踩在腳底下碾死的螞蟻,毫無招架之力,除了繳械投降沒有第二種選擇。
“陸醫生想說什麼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陸承銘似乎有些累,大概是剛從手術檯上下來,雙目熬得有些紅,他合了合乾澀的眼睛,揉着太陽穴,“阿九都跟我說了。”
他靠在車座上,明明是一種慵懶的姿態,窗外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他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在陰影裡,襯得那張俊美的臉越發的棱角分明,無形之中卻帶着一股陰鬱之氣。
雲開“哦”了一聲,並沒有多說什麼,說了就說了,反正她也不在乎,即便是這會兒面對的是蕭寒,她依然還是跟阿九說的那些話。
陸承銘側臉看她,似乎是對她這樣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有些不滿,眉頭蹙了蹙,“爲什麼?”
“爲什麼?”雲開只覺得好笑,都那麼清晰明瞭,還用問爲什麼嗎?她卻最終沒有笑出來,輕聲說了一句,“本來就是事實。”
“你不是那樣的人,一定是有原因,你昨天上午見了鄭君傑,你們……”陸承銘停頓了一下,繼而一雙眼變得銳利,逼仄的車廂內,溫度陡然下降了不少度,“舊情復燃了?”
雲開的臉僵了一下,隨即快速的隱去那抹難堪,雲淡風輕地點了下頭,“是又怎樣?你是替蕭寒來質問我嗎?那你先問問他當初娶我又是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娶我之後他跟蘇言溪又是如何仗着我眼睛看不到在一起鬼混的?還有,陸醫生大概也不是特別清楚我爲什麼前段時間突然昏迷吧?”
陸承銘的眉頭皺得越發的緊了,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放在身側的兩隻手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攥成了拳頭。
雲開輕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他跟蘇言溪要麼是不告訴旁人,要麼是編一個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這件事說來話長了,一直憋在心裡也挺難受,我今天就跟你說一說,你就勉爲其難聽一聽吧……”
她將事情的大致經過告訴了陸承銘,之後自嘲地笑了下,“昏迷後醒來,我萬萬沒有想到蕭寒居然是我十年前就認識的那個人,他叫易塵,十年前他被我帶回家,在我家生活了四年,我跟他之間,怎麼說呢,像朋友,也像親人,少女時代總會做一些不靠譜的事情,我那時候就喜歡他,所以醒來後看到是他的時候,我真的是又愛又恨,我迷茫猶豫了好久,再加上他的示弱我真的動搖了。
可是蘇言溪生日的那天晚上,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他跟蘇言溪那晚發生了什麼,我只是一個女人,即便是我曾經喜歡過他,那這點喜歡也絲毫不能成爲他踐踏我尊嚴的權利,如果不是他突然被檢查出得這種病,也許幾天前我跟他就已經離婚了。
我跟他走到這一步,已經無所謂恨與不恨了,只是覺得很累,很失望,這樣一個男人,如果你是我,你站在我的角度,你會原諒他嗎?其實也不是原諒,因爲我從來也都沒有想過真的要跟他過一輩子,我之所以跟他平靜地生活這麼久,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我爺爺留下的那座山莊在他手裡,不過現在好了,山莊已經回到了我的名下,所以我也沒有必要繼續陪他玩下去了,我這樣做也算是成全了他跟蘇言溪,你們不都是朋友嗎?應該謝謝我纔是。”
將這些統統說出來之後,雲開忽然覺得憋在心裡的那些氣突然就像是氣球被扎破了一個洞,一下子癟了下去似的,心裡舒服的多了。
她淡淡地朝陸承銘笑了笑,“這些話陸醫生可以告訴蕭寒,還有,替我轉告他,離婚協議書我會讓律師給他送去,財產什麼的該怎麼分給我一分都不能少,我不能賠了名譽身體到最後什麼都沒撈到。”
說完,她拍了拍擋板,剛子將擋板收起來,她說:“停車吧,讓我下去。”
剛子從內視鏡裡看了看陸承銘,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又等了好一會兒,還沒見陸承銘有反應,他像是在思考什麼事,十分的出神。
雲開也不着急,靜靜地等待着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
過了大概兩三分鐘,陸承銘這才緩緩開口,“讓雲小姐下車。”
剛子動了動嘴脣,欲言又止,應了一聲,然後就靠路邊停了車。
“謝謝。”雲開推開車門下去,準備關車門的時候卻聽陸承銘開口說,“寒昨天晚上突然發燒昏迷,到現在還沒醒來,如果可以,去醫院看看他吧。”
雲開微愣了一下,隨即勾起嘴脣,“好啊,我看一下時間。”
她關上車門離開後,剛子這纔開口問陸承銘,“陸少,真的就這樣讓太太離開了嗎?先生就是因爲她才發的燒。”
陸承銘半閤眼靠在車座上,一片倦容,“去醫院吧。”
“可是……”剛子也沒再說什麼,啓動車子離開。
醫院裡,蕭寒已經被轉入了重症監護室,剛做完手術就發燒這可不是個好徵兆。
蕭遠山在監護室門外的椅子上坐着,腰桿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態,眼睛卻是合着的,周身散發着一股冷冷的氣息。
陸承銘看着他,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老爺子。”
好一會兒蕭遠山才緩緩睜開眼睛,見只有他一個人,便知道雲開是不會來了,明明是他以前所期待的結果,可是這會兒卻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雲開還有些事,估計晚些時間才能來。”陸承銘撒了謊,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看蕭遠山的眼睛,說完後就藉故看蕭寒,快速來到監護室的門前,透過門上的窗戶看裡面的狀況。
蕭寒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還照着氧氣罩,一張臉白得駭人。
他們認識這二十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狼狽虛弱的蕭寒,無助而又孤零零地躺在那裡,讓人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蕭遠山盯着他的背影,緩緩開口,“阿九什麼都跟我說了,你也不必瞞我。這樣也好,讓他也能借此斷了對那個女人的念想。”
陸承銘聽完這話渾身一顫,錯愕地扭過頭,就看到蕭遠山正在用手機給誰撥電話,然後拿着手機就起身離開了。
三日後,雲開準備去喬易的畫廊上班,卻在臨出門的時候收到了一封快件,就是從雲城郵寄的,而且從郵寄的地址來看,似乎是政aa府機關那一片。
她蹙了蹙眉,會是什麼,手捏着快件晃了晃,也沒猜出來會是什麼,撕開後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個紅色的小本本,看着有些眼熟,她抿了下嘴脣掏出來,本子的封面上赫然寫着三個字:離婚證。
她的手一抖,離婚證掉在了地上。
明明是她期待的結果,卻因爲來得太突然,令她措手不及。
蕭遠山的電話是踩着點打來的,“雲小姐,不知道你的快件是否收到?”
雲開噙着嘴脣,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扯出一個平淡的笑,“剛剛收到。”
“收到就好。”
“蕭先生,您不覺得這樣做很過分嗎?”
“呵,難道雲小姐不想離婚?”
雲開看了眼手中的離婚證,低聲冷笑,“我這算是淨身出戶嗎?憑什麼?我的要求也不高,我嫁給蕭寒這七個多月的生活費,以及我被蕭寒婚內暴力致使昏迷數月的賠償費,一共九千萬,麻煩蕭先生在中午之前打入我的賬戶內,這樣我們之間纔是兩清,不然的話……”
“你想怎樣?”電話裡,蕭遠山的聲音陡然轉冷。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