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後的流浪,開始沒有了根。對於離開和歸去都是如此的心痛。人面對離別,總是能夠發出一些傷感的情緒。這傷感說實在的,不知是從哪一個人開始的。當初有了這情緒,爲什麼就沒有能好好控制,還寫出了詩文,流傳了幾千年。流傳的東西是美文,是文化,同時也是痛苦。家的觀念在人的心中蔓延,卻又必須流浪。對於流浪,他天生敏感,他走在每一個地方都總覺着自己是流浪的人,在任何一塊土地都沒能找到歸宿感。或許他是想改變,讓自己安定下來,可是現實給不了他想要的安定,因此他假裝隨遇而安。這是可怕的感覺,他不停的提醒自己,自己本不應該流浪。可最終他的血液裡,有了那些詩人的魂魄,卻生不出那些寫下了句子的人的勇氣。
他出門時候就已經感覺自己情緒已經失控,只是不能表現出來。他不說話,甚至走路都沒有看路,他的思維空蕩蕩的,就算是有人喊他,他也當成空氣。這種狀態讓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瘋子。近幾日又補了點雪,大概也是爲了彌補沒有看見家裡的雪的遺憾。只不過這路就沒那麼好走了,雪很少,冰卻多。路上走起來還能發出:科科聲,當然有時候也會聽見人大聲咒罵。對於這情況,他也經常做,畢竟摔倒了,你總不能躺着,卻還是要站起來,罵上兩句。在這裡罵人,是可以很自由的,畢竟周圍也沒有人,就算是有生物,也就是幾棵被凍感冒了留着鼻涕的樹。這時候的樹大概也都在聽醫生的話,在自己的家裡矇頭大睡,不可能出來跟你說兩句廢話。或許這些樹葉在猜測着行走的人究竟爲了什麼惆悵,當然他們纔不會安慰這種自我迷失的人。
這樣自然很好,不過這林子裡總有一些樹會竊竊私語,讓人覺着這些樹是在嘲笑這個這麼早就要離開家的人。他不能容忍,撿起一塊石頭扔進樹林,沒多久就有更多聲音加入進來。他也只好放棄,選擇繼續走路。過來池塘就是一個陡坡,有多陡,那就是走在上面都覺着自己會往後退的陡。當然這點坡度難不倒人,只不過是走上去後覺着有些累。在這冷空氣裡,呼吸都覺着有一柄刀子進入了自己的身體,更何況是大口的呼吸。這就更讓人覺着疼痛。這時節除了雪,還有就是漫天的大霧,這水汽彷彿也有了想法,把整個地方都包圍了,只留下一點點縫隙。這點縫隙也就剛好夠行走,其他事情很自然的做不了。當然夠行走就已經很好,他不奢求更多,本來這路就這樣,能行走纔有他的用處。路邊的野草還是枯黃着,這一場冷凍下來,原本已經復甦的世界,又被打回了原形。人們走在路上,呼吸時候,都能看見近處的霧又濃了一些。當然濃了也就濃了,他也不會伸手把這些東西推開。
離別,也沒有書裡寫的折柳喝酒。這是意境的差別,這裡的人坐擁美景,卻少了這種意境。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強求這種事情發生,你這樣要求了就是你有罪,爲難人的事情做出來都顯得有些可怕。這時節不該有這天氣的,或許是他自己錯過了季節。有時候想象也很害怕,你覺着自己做着正確的事情,卻往往都是錯的。一旦錯了,或許有些事情就沒有辦法挽回。我們突兀的出現在了這地方,看着這風景,卻總覺着彆扭。當然這種錯誤的感覺來自於什麼地方,來自於你已經遠離了這裡,分不清這裡的時節。自己的錯覺總是要怪在別人身上,大概是我們做得最對的事情。當然這樣的美景是讓人陶醉的,他甚至覺着自己呼吸都好了很多。冷是冷了點,卻還是能讓人覺着自己不麻木。現在的他明白了不麻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這到底是冬天,還是春天。他不停的告誡自己,這是該離開的時間,不存在冬天和春天的這區分。可這區分已經從小就有了,就算做夢都能把這事情劃分清楚。要不然就會讓自己覺着各種不舒服,人要是不舒服了,整個天氣都會變得很不好。晴天不好,陰天不好,就連下雪,也少了幾分樂趣。他總覺着有些東西多餘,當然多餘的或許是他自己。一個人在暮冬時候離開,是絕對對不起這一山的景色的。路上也還有幾個人,他們都在忙着拜年。拜年這事情說起來是讓人非常舒服的,親戚之間走走,這樣也能有些生氣。當然現在走親戚是 爭分奪秒的,以前要走一個星期的時間,現在半天就能跑完,任何地方都聽不見人們聊天,進屋,喝水,放下東西,然後說一句:走了。可這有什麼意義,沒有意義,比不來還讓人糾結。你說這家裡要不要留人呢?留下吧,這人來了一秒鐘走了,不留,卻又覺着不好意思。大家都顯得匆忙,比年前要賬都匆忙。不過這時候是不適合要賬的,要是適合,要賬的比親戚好了很多,起碼人家能坐着聊上半天,只有在要走時候纔會提一提錢的事情。
摩托車進了霧裡。他站在路邊看着,他突然覺着自己有些無聊。這種無聊的感覺一直沿着自己的思緒攀爬,最後成功的站在了頂點。他害怕無聊,卻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他痛苦着,因此顯得冷漠。已經沒有人願意聽他說故事,他心裡的故事如此的多,竟然沒有一個願意聽故事的人。應該是有故事的,也必須有故事。只可惜人們寧願打麻將都不願意聽他講故事,他心中所想的,只能隨風飄散。當然他還沒有絕望,他大概是最不會絕望的人,失望是經常的,但是絕對不會對這世界失望。讀書的目的是什麼,他能說得很清楚,真的是這樣麼,他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