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忘不掉。”無爲長長地舒了口氣,望着那一彎月牙道:“即便看見這月亮,我也還是會想起那血腥的場景。”
“呵呵。”王牧輕笑,“我想。讓你糾結的,不是這月亮,應該是那兔子精吧。”
無爲轉頭,含笑望着王牧,佩服道:“看來,我改口叫你哥是應該的,你確實很聰明。”
“那必須,專業的,再說你這德行,是個人都能知道你是爲什麼牽腸掛肚了。”王牧懶懶地翻了個白眼。
無爲又凝眉看向月亮,神情變的落寞。“那時候,我想忘了一切,忘了我的家人,忘了她,忘了那些被我殺死的狼妖。可我發現我根本辦不到。”
“她很善良,從不殺生,連肉都不吃。可是她爲我,卻與十幾頭狼妖血戰,狼妖雖不是她殺,但卻是因她而死,雖然那些狼妖窮兇極惡,可我想她心裡一定不好受吧,要不然,那天晚上她不會哭的那麼痛心。我猜。從那以後。她同樣無法面對自己。”
“而你還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趕走了他。”王牧適時地補充了一句。
無爲頓時沉默,低頭,眼底又浮起淚花。
“因爲你救過她,她陪了你十年,並打算一直陪着你,這結果,她也沒有想到吧。”吹出一口淡藍的煙霧。王牧望着月亮,獨自說道。
無爲還是不說話,消瘦的身形卻在抖動,有眼淚掉落。
“兄弟,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麼?”忽然,王牧回頭喝斥,他瞪着眼,月華之下的那張臉有些猙獰。
無爲被嚇了一跳,“我……我怕我自己。”
“怕你自己?怕什麼?怕變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呵呵……”王牧失笑,拍了拍無爲的肩膀道:“你多慮了,你其實很善良。所以才無法面對那天晚上的事情。不過你記住,你殺死那些狼妖,並非是你殘忍,而是它們該死!而你趕走死心塌地陪着你的兔子精,就是懦弱了。”
“懦弱?”無爲驚了一下,似悟到了什麼。
王牧瀟灑地將菸頭彈飛,鄭重其事地看着無爲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很想她?你是不是很喜歡她?”
無爲又低頭,低聲嘟囔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歡,但我想,她已經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十年,十年的回憶裡,每一幕都有她。”
王牧滿意地一笑,“這麼說,你就是在逃避了,逃避她,逃避你自己。”
無爲閉上了眼睛,呼吸顫抖,似膽怯一般。
王牧擡手摟住了他的肩膀,語氣變的和緩,“兄弟,不用怕。我已經說了,你很善良,是那些狼妖該死。佛門中人,應以慈悲爲懷,但有時候,慈悲也是一種罪過。”
他擡手指了指山下空天閣的山門,“看到沒有,這空天閣,是讓人靜心用的,只有心如止水才能正確地面對一切,但卻不是讓人來逃避的。你也說過,空不是逃避,是身在繁華的心無旁騖。即便有一天,你真的墮入魔道,我想也是有些該死的傢伙把你逼成了這樣,是他們該死,所以你纔要大開殺戒!”
“但即便你真的成魔,那也是你自己,你若連你自己都逃避,你就會失去自己,就會迷失在心魔裡,如你現在這樣,每天對個月亮流淚,你說你傻不傻?”
無爲驚愕地望着王牧,相處了快一個月了,他從不知道,眼前這個比自己大了幾歲,修爲平平的傢伙,竟然能把滿地血腥說的如此風淡雲輕。
“你別這樣看我,你要聽哥給你分析。”王牧一把將無爲的臉推到了一邊,繼續道:“凡事都有代價,你當初要報仇,就要做好做噩夢或者被敵人殺死的準備。當然,在我看來,殺幾頭狼妖,根本不至於做惡夢,你還是太善良了,善良的有點懦弱,你說你這麼膽小怕事都能有十四道佛輪,而我只有兩道,真他媽不公平!”
說着說着,王牧就有些不爽了。
可無爲轉眼再看的時候,王牧那星辰般的眸子裡就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樣子,看不到半點因爲天賦不高而該有的怨氣。
“既然咱倆這麼談得來,哥就免費給你講講哥的事情,也好讓你這小子做個借鑑。”頓了頓,王牧清了清嗓子,身形一動,掠到了那巨石之上。
月華如練,他僧袍飄揚,揹着手,仰頭望天,一股頂天立地的氣勢油然而生。
“你殺了幾頭殘暴的狼妖算個屁呀!”站在石頭上,王牧捋了捋額前碎髮,惡狠狠地道:“就在前不久,由哥親自策劃,滅了三十一位高手,其中大部分都是元神期,還有兩位出竅期!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遠比那幾個狼妖死的要殘,因爲他們不光肉身連渣都沒剩,連魂魄也是,對,是魂飛魄散!可哥現在不照樣在這裡跟你聊天,每天睡眠可好了,絕對嬰兒般的質量。”
“再往前,八個元神期高手被哥削了腦袋,關鍵是,哥當時都不知情,等我醒過來,八顆腦袋就在我身邊掉着。那又如何,哥照樣從他們的腦袋上跨過去,瀟灑地離開。”
無爲的額頭上都流出冷汗了,他仰望着王牧,漫天星辰都似乎因爲他在顫抖,風聲都似乎在恐懼,發出呼呼的聲響,只有他,他站在那巨石上,巍然如山,淡薄了整個蒼穹。
“你知道爲什麼哥不怕嗎?”王牧低頭,笑望着無爲。
無爲慢慢搖頭,還嚥了口唾沫,感覺王牧那晶亮的眼神讓他心寒。
王牧身上的氣勢卻忽然恢復了平靜,他輕吸一口氣,整個人一下子變的飄渺如風,就那樣懶洋洋地道:“因爲他們該死。你或許不知道吧,這三界九域人人都想我死,但哥不怕,哥只是想如何讓他們怕,讓這整個天地怕我。這纔對得起你這好幾尺的男兒身啊。”
無爲的眼神已經變成了敬仰,仰望着王牧,目光閃閃,內心卻似有一股熱血被燃燒了。
“對,我爲什麼要怕?那些狼妖殺了我全家人,它們就該死。我殺了它們是理所當然,我這是勇敢,不是變態!”無爲一下子激動了起來,說的躍躍欲試的樣子。
“啊哈!”王牧拍手,從石頭上跳了下來,“孺子可教也!”
頓了一下,他又眯眼,暗含深意地笑望着無爲道:“那師兄接下來怎麼打算?”
聞言,無爲劇烈呼吸了幾下,灼灼地看着王牧,半天之後,一字一頓地道:“我要下山,我要去找阿花!我要跟她道歉,不能讓她孤零零一個人在外面受苦,手心中的煎熬。我要永遠帶着她!”
“臥槽,可算是掰過來了,這一頓口水費的。”看着無爲此刻那精神煥發的樣子,王牧總算鬆了口氣,又忽然凝眉道:“阿花是那兔子?誰起的名字?好直接啊!”
“我!”無爲滿臉通紅地笑道,“它本來是隻白兔,但我救它時,身上染了斑斑點點的血跡,就叫它阿花了。”
“呵呵……”王牧冷笑,“沒文化真可怕。”
“師弟!你太厲害了,太強大了!從今以後,你不要再叫我師兄了,我叫你王哥好不好?”無爲忽然抓住王牧的雙肩,把王牧壓在石頭上,動情地說道。
“死開!”王牧一巴掌將其呼在了地上。
此時,山頂之上,定緣老和尚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兩眼癡呆地看着山腰上的王牧和無爲喃喃道:“完了個蛋了,無爲被教壞了!花佛不愧是花佛啊……”
王牧的忽悠不是白做的,第二天,無爲真的去跟定緣請假說要下山,開始定緣還各種大道理的想要阻攔,最好無爲說要還俗,嚇的定緣趕緊同意了,畢竟,無爲的天賦在修真域也是很不錯的,心性又很單純,定緣也不想失去這樣的好弟子,放假總比人家直接辭職的好。
王牧卻有點兒後悔了,沒了無爲,他就只能孤零零的自己挑水了,定緣老和尚是死活不肯再派人陪着他了,怕跟無爲一樣被他帶溝裡去。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都怪昨夜說的太激動啊。
不過還是有好處的,沒了無爲,王牧每天少了閒話時間,專心挑水,搞定任務之後就爭分奪秒的修煉,空天閣其餘那些弟子他也不熟,而且也沒興趣跟他們聊天浪費時間,還是無爲師兄好啊。
又是十幾天過去,斷魂殘法依舊是老樣子,除了能給王牧增加點體力,毫無其它反應。
但王牧不是個輕易改變主意的人,而且他着實沒有看出這功法有什麼殘缺破綻,所以他還是決定堅持。
這天夜裡,王牧修煉了幾個小時斷魂殘法後,拿出那部武技,打算試試這武技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