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有肅殺的風聲,王牧顯瘦的身姿似要被那風聲吹倒,走的搖搖晃晃的。
人們都在看着,尤其熟悉王牧的那些師兄,他們很納悶兒,都成這德行了。怎麼還多管閒事?不死不休的節奏嗎?
天狼谷谷主皺起了眉頭,眼前正走過來的這年輕看着都要死了,而且那修爲,也太垃圾了,都沒到金丹期,就這水平也敢出來強出頭?
頓了頓,他又笑了,被這種無名小卒的菜鳥打斷他的事情,真是恥辱。
“哥,你……”停住腳步,無爲回頭準備說些什麼,卻被王牧打斷了。
王牧徑直走到了無爲和阿花的前方。慘白的臉上強撐着勾起一抹笑容,虛弱的眼神依舊有着那邪魅絹狂之意,盯着那谷主道:“你說你很……公平?呵呵……咳咳……”
劇烈咳嗽一番,王牧又回頭看着無爲,淡然笑道:“你傻呀,你殺了他族人,他便要你的命,那你家人的命又誰來負責?我早就跟你說過,它們是該死,你殺了它們是天經地義。”
無爲凝眉不語,他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眼前這情況,他實在不想連累師門跟着他一起流血。
一衆黑衣人的臉黑了,像是做了什麼無恥之事被揭穿了一樣。
“小子。不想死,就讓開。”天狼谷主嗓音低沉,眼底浮起一抹陰狠。
“想讓我死啊?你有那個本事嗎?”眼皮都擡不起來。王牧卻掙扎着挺了挺胸膛,氣息微弱的嗓音裡盡是嘲諷。
天狼谷主的身上散開一圈兒冷風,周圍的一衆狼妖更是咬牙切齒,也有不少一臉鄙視與嘲笑,一個將死之人,也敢在天狼谷主面前逞強?
“呵呵……”頓了頓,天狼谷主氣極反笑。掃視面前衆僧人道:“都說佛門中人不怕死,看來所言非虛嘛。”他又看向王牧,嗓音變的陰冷,一字一頓道:“可是,就你這樣奄奄一息的廢物,本尊動動手指,能都能你魂飛魄散,魂飛魄散啊,什麼都沒有了,你還要管閒事嗎?”
“切!咳咳……”王牧被逗笑了,一邊咳嗽一邊對那谷主豎起了中指,明晃晃的陽光下,人們雖看不懂那中指代表何意,但卻總感覺自己身體的什麼地方被對方侮辱了。
“動動手指?”在無爲和阿花的攙扶下,王牧站了起來,含笑望着那狼妖。嗓音依舊虛弱道:“好哇,咱們打個賭,不用你動手指,我接你三掌,也別說魂飛魄散,若三掌之後我還活着,你就給我夾着你的狼尾巴趕緊滾蛋!如何?敢不敢賭?”
衆僧人驚駭!王牧這是要幹什麼?用自己的命救無爲和那妖精,可他這德行怎麼能撐的了天狼谷主三掌?到時候豈不是白白送命,也於事無補啊。
“這小子病傻了吧?”
“是啊,就他那點兒修爲,還有那站都站不穩的身子,能扛三掌?用點力吹口氣他都估計要死啊!”
“凡域的人,就是愚蠢!”
那些俗家弟子頗爲焦急地議論着,感覺王牧這做法就是愚蠢的找死。
其餘那些高僧也是一臉無奈,可事到如今,他們也無心去管王牧這半條命,好歹這也是拖延時間的方法。
天狼谷主卻是震怒!勃然大怒,這病秧子是想用他這半條命來戲耍自己啊。
堂堂天狼谷谷主,被一個將死之人如此戲耍,怎麼能忍?
現場肅殺的風聲更加銳利,黑氣更盛,縱然有陽光照耀,溫度也陰冷了不少。
深吸了一口氣,那天狼谷主才平息下體內涌動的殺人之意,他招了招手,旁邊一位小嘍囉走了過來。
又陰笑着看向王牧,谷主道:“小子,是你找死,本尊就成全你。就你這樣子和修爲,不用本尊出手,更不用三掌,本尊這手下,一掌就能讓你魂飛魄散!”
“好哇,那就試試看。”咬牙掙開無爲和阿花扶着他的手,王牧往前跨出了一步。
他單薄的身形還在搖晃,眼神萎靡,全身幾乎被汗水溼透,可此刻在這陽光下,人們卻依舊有種錯覺,似那身影通天徹地般高大。
“王牧,好樣的!姐姐喜歡你!”
“喂,你們夠了沒有?就不怕定緣法師回來把你們都滅了?”
“就是,欺人太甚了吧,人家無爲小兄弟是爲了報仇才殺了你們族人,又不是故意的。”
遠處圍觀的那些女妖開始叫了起來,但卻沒有幾個敢上前的,天狼谷傾巢出動,外人縱然有心也不敢淌這渾水。
“哥……”無爲又上前,一臉爲難緊張道:“哥你不要鬧了,我不怕死,你快回去休息!我,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讓你……你都這樣了,又怎麼可能扛得住……”
他說的激動萬分,王牧微微回頭一笑,打斷了他的下文。
“你還是不瞭解哥。”笑望着無爲,王牧蚊蠅般細微的嗓音傳來,“你聽過,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無爲和阿花都震了一下,他們發現,王牧此刻的眼神很明亮,明亮中又有着看不透的神秘。
王牧確實不是專門送死。
我不下地獄,誰愛下誰下,這纔是王牧的風格。
他只是想拼一下,雖然只有一半的把握,但也值得拼一下了。
“臭小子,想死還不容易,那就讓你嚐嚐魂飛魄散的滋味!”就在這時,一聲低喝傳來,那狼妖小嘍囉忍不住了。
關鍵在他眼裡,王牧太自信了,好像他這一掌真的奈何不了人家似的,都病成那樣了,大聲說句話都可能震死他,竟然還在這裡秀骨氣,真是不殺天理不容啊。
“嗷……”狼吼聲傳來,小嘍囉隨便地擊出一掌,就見虛空中一個模糊的黑色狼頭成形,驟然撞向了王牧。
突如其來的變故,已然來不及阻止。
“砰……噗……”
王牧中招了,被那狼頭生生撞在了胸口。
他仰頭,鮮血噴灑,雙腳貼着地面,倒飛而出。
後面一衆僧人在驚慌中閃開一條通道,他們不敢貿然攔住,如此強大的衝勢,若貿然攔住,他們把王牧的傷勢會更重。
“完了,這下真死了。”
“誰讓他蠢,簡直就是找死。”
那幾個俗家弟子都皺起了眉頭,心中莫名有些氣憤,也有些自愧不如的敬畏。
足足滑行出十幾米距離,王牧倒在了地上,激起一團塵埃。
現場恢復了安靜,死寂一樣的安靜。
在場所有人都在看着王牧,看着這個剛從凡域過來,修爲突破下限,病入膏肓的無名小卒。
就這麼死了?雖然是他找死,但這一刻,無論是妖還是人,心裡卻都有些不適,很莫名其妙的不適應。
他雖倒下了,但他剛剛那番話,那眼神,那傲骨氣魄,卻還在人們腦海裡清清楚楚地迴盪。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奇葩一朵!”無論是妖還是人,都在心中氣罵,以此來掩飾那莫名的不安和慚愧。
無爲的眼睛已經開始泛紅,阿花已經淚流滿面。
這一刻,所有人的情緒,都被那趴在地上的他牽動。
然而,就在這萬衆矚目之中,他又動了。
“頂你個肺啊……”他一邊吐血,一邊罵道,“你,你敢多用點力嗎?”
人們驚呆了,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睛。
這不科學啊!
王牧剛剛的樣子,着實是風燭殘年,搖搖欲墜了,怎麼中了一掌之下,還不死?打不死的蟑螂嗎?
在人們近乎驚恐的目光裡,王牧又站起來了。
那天狼谷主都着急了,恥辱啊,還說什麼動動手指就能讓人家魂飛魄散……這王八蛋怎麼做到的啊,都病成那德行了,怎麼可能……
“你就不能多用點力嗎?”極怒之下,谷主只能將心中怨氣發泄在了那小嘍囉身上,怪他沒有多用點勁兒,才讓那該死的傢伙又站起來侮辱自己。
小嘍囉也臉紅了,嚥了口唾沫道:“好好好,算你命大,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
“呼啦……嗷……”
小嘍囉又擊出一掌,狼頭帶着呼嘯的風聲撞在了王牧胸口。
這一次,王牧倒飛,撞在了僧房的牆上,又彈飛到了地上。
鮮血汩汩地從他嘴裡流出,在面前的青石地上聚集了一灘。
又是漫長的死寂。
人們都在望着躺在地上死人般一動不動的王牧,忽然感覺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這個人從未站起來過。
但無爲眼底的血色卻消失了,他跟阿花也望着王牧,眼底卻有着近乎要沸騰的希望,置之死地而後生,雖不知道王牧這話什麼意思,可此刻二人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聰明絕頂的王牧,不會無端送死,他……
果然,二人的想法還沒有完成,王牧又動了,散架一般的身體挪動,如詐屍一樣。
所有人驚出一身冷汗,那些狼妖甚至往後挪了一步。
太他媽詭異了,怎麼可能還不死啊!
只是他們沒有發現,王牧剛剛躺着的一刻,那幾乎失去了所有生氣的眼底,無聲無息地閃過幾絲糾纏的金紅之色,然後,他渙散的瞳孔就忽然重聚,又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