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上午，陳正豪一直睡到了10點多才起牀。
簡單洗漱後，他喝了一杯黑咖啡，吃了點東西，又站到窗邊吹了好半天的風，這才勉強清醒過來。
最近兩年，他明顯感覺自己的精力不如前幾年了。
熬不動夜，受不了累，頭髮也掉得越來越多，這讓始終以“年輕人”自居的陳正豪十分沮喪。
按理說，一個演員走到他如今這個位置，已經到了前期拼命、後期乘涼的時候了。
每年挑挑揀揀地拍一兩部影視劇，然後拍拍綜藝、接接代言，大把大把的鈔票就會像雪片一樣飛進他的口袋裡。
然而陳正豪並沒有這樣做。
他直到今年爲止，依舊是把80%的時間都花在了拍戲上，每年參演的影視劇少則三部，多的時候甚至有五六部。
他喜歡拍戲。
每次挑劇本的時候，陳正豪的心情都還是跟10年前一樣，滿懷激動而又充滿了期待。
人就是這樣，不管到了多大年紀，心裡住的依舊是當初的那個少年。
……
下午1點50分，拍攝即將開始。
劇組和景區的工作人員反反覆覆確認了鋼索和安全繩的狀態後，這纔將外圍的安全護欄撤除。
許臻率先走上了石樑。
他今天沒有穿僧袍，而是帶了一頂假髮、穿了一身黑衣。
因爲，今天的無花不再是平日裡的“七絕妙僧”，而是假扮成了一位東瀛忍者，名爲“天楓十四郎”。
按照原著，此時的無花應該是用人皮面具進行了易容處理。
但電影爲了降低觀衆的理解難度，把易容改成了蒙面。
此時，許臻的臉被一塊黑布遮住，額頭上則繫了一條黑色的布帶。
他在上場前照了照鏡子，莫名地想起了卡卡西。
嘶……這位造型師，該不會是一隻二刺猿吧？
看到許臻和陳正豪都已就位，總導演鄧大衍拿起對講機，低聲道：“各機位收到請回復，第28場第一鏡即將開始。”
“一號機位，是否就緒？”
“一號機位已就緒，回答完畢。”
“二號機位，是否就緒？”
“……”
這場戲，劇組在懸崖周圍一共設置了6個機位，外加一個無人機航拍攝像頭，可謂是下了血本。
當然，所謂的“血本”其實也沒多少錢，畢竟，這是個投資不過2000萬的窮比劇組……
“啪！”
下午2點整，拍攝正式開始。
陳正豪飾演的楚留香與丐幫幫主南宮靈率先入鏡。
兩人並肩站在懸崖邊，仰望着盤膝坐於石樑之上的黑衣人。
“這位朋友，可否借道讓在下過去？”楚留香朗聲道。
半晌，許臻飾演的“天楓十四郎”才緩緩睜開眼睛，道：“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爲何偏要走這條道？”
楚留香上前兩步，朝他拱了拱手，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
兩人交手前的這段對話相當長，內容涉及到了天楓十四郎的來歷、江湖中關於他的傳聞、以及他與秋靈素的關係等等，總共有26句，500多個字。
由於山風太大，這段對話是打算採用後期配音的，此時不過是拍個口型而已。
並且許臻還蒙了面，連口型都沒得拍。
但儘管如此，兩人還是老老實實地把臺詞全背了，以便於把握情緒。
——這半個多月來，《楚留香傳奇》劇組有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就是許臻和陳正豪一直在“較勁”。
許臻看陳正豪這個大明星都這麼認真，自己哪好意思偷懶；
而陳正豪看許臻這個新人都能做得這麼好，自己又哪肯認輸。
於是，兩人偷瞄着對方，一個比一個嚴苛、一個比一個拼命，弄得工作人員們都緊張了起來，生怕由於自己出錯導致拍攝出現問題。
對此，總導演鄧大衍當然是樂見其成。
誰不想對自己手下的鏡頭精益求精呢。
很快，陳正豪飾演的楚留香走上了石樑，打戲部分正式開始。
開頭部分，兩人誰也沒有使用兵器，單拼拳腳。
十幾招下去，許臻不禁對陳正豪刮目相看：明明昨晚兩人對練的時候，他還打得磕磕絆絆，踩不到點上。
如今半天不見，陳正豪居然就已經能跟上自己的節奏了，而且動作極其流暢順遂，沒有一點生澀的地方。
這該是下了多少苦功啊？
果然，人家能走到如今這個地位，還是有些道理的！
而與此同時，正在跟他交手的陳正豪則並不像許臻這麼輕鬆。
他精神高度集中，心跳極快，生怕這場戲會由於自己的失誤而NG。
要知道，當他跟別人一起拍文戲的時候，從來只有對方NG、沒有自己出錯！
即便是許臻更擅長的武戲，我也絕不會輕易認輸！
“無人機跟進，高度下降！”
半分鐘後，鄧大衍拿起了手中的對講機，吩咐道：“道具組準備，倒計時10秒！”
“10、9、8、7……”
片刻後，倒計時結束，就在離石樑不足10米的位置，一羣麻雀忽然騰空而起。
場中的兩位演員接到這個信號，陳正豪飾演的楚留香微一側頭，略顯分神。
而與此同時，黑衣蒙面的許臻則將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要拔刀了！
楚留香瞧見這一幕，瞳孔猛地一縮，兩腿蹬地，飛速向後倒躍。
然而這時，黑衣人卻並沒有拔刀，而是直接連刀帶鞘橫擊向了對方的左肋。
楚留香面色一沉，再次急避。
但，就在他轉向的這一剎那，黑衣人忽然剎住了揮刀的動作，“唰”地一聲，凌空拔刀出鞘，雙手將鋒利的武士刀高高舉起！
一波三折，這纔是最終的殺招！
迎風一刀斬！
場中，許臻變招太快，動作乾淨利落地令人咋舌。
最後拔刀的這一剎那，攝影機的鏡頭中幾乎拖出了殘影。
漂亮！
身處監視器前的鄧大衍簡直想要起身爲他叫好。
這一刻，場邊的人尚且激動不已，身處場中的陳正豪更是興奮得幾乎戰慄。
瞧見許臻如此高水準的凌空拔刀，他幾乎是一瞬間就上了頭。
這麼漂亮的動作，難道到我這裡就隨便糊弄過去？
狗尾續貂？
不行！我一定要把這個點接好！
昨晚沒能練好的那個下腰後的起身……我其實有三成的機會是能做到的！
必須要拼一把！
陳正豪的身體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倒，選擇了最初那個高難度的版本。
“啊——！！”
瞧見這一幕，動作指導忍不住一聲驚呼。
這貨！
跟你說了不要這個動作了，你還做！
你你你……
簡直不可理喻！
這一剎那，無論是動作指導，還是陳正豪本人，都緊張到了極點。
起！一定要給我起！！
下一秒。
陳正豪但覺自己的身體忽然前所未有地輕盈，整個人有如神助，輕鬆便彈了起來。
而後，穩穩地站在了原地。
刀刃掠過他的身側，陳正豪條件反射般側身避開，並且順遂地銜接了後續的動作。
直到整場打戲結束。
“咔！”導演的叫停聲在不遠處響起。
片刻後，鄧大衍調取了所有機位的視頻，笑道：“好，非常好！”
“除了4號機位的鏡頭沒法用，其他的完美，這場戲過了！”
陳正豪站在石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過了？
我做到了？！
他的臉色不由略微泛紅，平日裡淡漠的神情中也出現了一絲激動。
我居然真的做到了！
這麼難的打戲，連武替都望而卻步，我卻只拍了一遍就完成了！
一股難以抑制的驕傲感油然而生。
只不過，他這時候隱隱又有些疑惑。
剛纔，我想起身的時候，總感覺腰間恰好有一個向上的力。
如果沒有這個力，他不可能站得這麼穩。
是什麼原因呢？安全繩剛好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