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無神的王徨自接到稟報後,立即跌跌撞撞的跑出宮門。直見到果然是久違的大司馬和公主,一時之間整張娘臉佈滿淚漬,號啕悲悽的急跪哭喚:“奴才磕見公主……”
“父皇怎麼呢?”再見王徨,琴玉的淚頓時也滔滔連綿,跑上前急問:“父皇無礙吧?”
“皇上,皇上……”顫巍巍站起身,王徨悲悽的搖頭,“公主快去看看皇上吧。”怕是撐不過晨亮了。
“走。”阿真當機立斷,牽着琴玉的手,高聲喚道:“王徨快帶路。”
“是是是。”娘步急驟,王徨引領着兩人急向景瑞宮殿急奔。
穿過前園,還未抵達宮殿,聲聲的泣涕已然傳進耳裡。繞出前園,老爺子的寢宮驀然出現了。
大量的侍衛手持御刀,冷冷站立在殿門口,而殿門的臺階下跪着數百名宮女與太監,所有人把腦袋死死磕趴在地上,不敢動彈地哀聲哭泣。
見到這一幕,阿真的雙眉頓時倒立。
“皇上在裡面,快進去吧。”拾走上臺階,王徨止步在門口,急驟的如他老婆要生了一般。
“父皇……”琴玉心兒亂了,捂着嘴哭奔進殿內,老馬識途的朝自家老爹的寢室裡鑽入。
阿真負手跨進殿內,見到殿廳裡同樣立着無數手持御刀的皇家侍衛,中間則跪着老爺子的一些後宮侍寢、貴人,四周彌散着駭人的寥嚴殺戮味。
剛剛在外面阿真便看出丁點意思,進殿後見到這些身份不高的侍寢、貴人,與外面的人同樣跪趴在地上哀泣。
“過來。”臉色非常不好的阿真,朝守立於廳中的御衛老大招了招手侍衛長高大的站在廳中等候時辰,突見昔日的大司馬來了,又驚見這位天神正在向他招手,高大的身影頓時縮小了好幾倍,趕緊收起血刀,恭敬站在他前面喚道:“吐蕃皇上。”
“你們在幹什麼?”阿真手指着地上的大堆後宮美人,臉色鐵青的哼道:“不會是想殺是她們吧?”
“這……”見這位讓人恐怖的天神臉上佈滿陰霾,侍衛長嚥了口沫液,戰戰兢兢回道:“這些人是……是陪陵。”
“所以呢?”指着地上的這羣人,阿真的雙眼暴瞪,重聲喝叱:“所以你要殺了她們?”
卟通一聲,侍衛長嚇的跪了下去,哀聲磕頭弱道:“外臣該死,外臣該死。”
“馬上給我把殿內殿外的侍衛清空。”草他媽的,還陪陵,把人命當成什麼了?
“這……”
見到侍衛長猶豫,阿真死瞪着跪在地上的人,撂起血腥的冷哼:“本皇的手段想必你都很明白,你想試一試嗎?”
“不不不……”侍衛長嚇的臉色蒼白,大力磕頭哭道:“外臣領命。”
“哼……”不爽的哼出一鼻子氣,阿真朝眼前這羣低垂腦袋的侍衛吐了一口沫液,怒火燃燒地闖進老爺子的寢房。
“父皇……嗚……”
當阿真走到金房內,琴玉已坐在御牀邊哭的肝腸寸斷,而站在御牀邊的皇后與寵妃也提着絹兒悄然拭淚。
“真哥,您來了。”與所有皇子龍孫跪在御駕前面,郭直孝擡着淚漬斑斑的臉輕輕哭喚。
放眼看去,密密麻麻的皇子龍孫,內閣重卿,與及鶯鶯燕燕的後園嬪妃。所有人,沒有一個不哭,沒有一個不慘的。
原本就火大的阿真見到這羣人如此,頓時臉龐發黑的大罵:“他媽的,老爺子還沒死哭什麼哭,等死了再來哭也不遲。
“呃?”處在極度悲傷中的衆人聽到這句大罵,老淚縱橫的張張臉全都愣了。
“巴不得老爺子死是不是?”不爽的當衆呸了一口,向御牀走近。“空氣渾濁,又吵的要死,簡直就是巴不得老爺子早點死。”
“混……混……混小……子。”隨着阿真破罵落地,御牀上一陣急咳虛罵蒼白無力的撩起。
“夫君……”輕拍自家父皇的琴玉雙眼掛淚,非常不滿責斥自家夫君的言行。
“老爺子,你還能說話呀。”聽到這句熟悉的罵人聲,阿真急步走到御牀邊,挑眉笑道:“老爺子,怎麼突然這樣子了?”
“混……咳……咳……”罵出一句後,大串的急咳永無止盡。
阿真狐疑的着眼前這張臉色發黃的老臉,和一年前比起來,他的皺紋更多也更深了。但是怎麼臉會黃成如此?
老爺子咳成如此模樣,狐疑的阿真心頭一驚,趕緊坐在牀畔邊,拉起平躺的郭文宣。
痛哭的琴玉與一旁的皇后寵妃們,見到他竟然一把猛把皇上扯起,立即驚喜呼叫:“住手……”
不搭理這聲聲的驚喚,拉起平躺的老爺子,阿真大掌立即往他的背部輕拍,“老爺子,跟你說不要縱慾過度,你看你,都把臉搞成黃色的了。”
“混小子……”被拉坐起身的郭文宣在他一點也不懼怕的重拍下,一口氣順了過來。重咳了一番後,中氣頓時足了許多。“誰準你來的,給朕滾出去。”
“你以爲老子愛來嗎?要不是見不得玉兒哭,你駕鶴歸西時我肯定敲羅打鼓,殺豬宰羊謝天。”
“混……”氣極的郭文宣腳跳的破罵剛出口,連串的重咳又不停歇,胸口上下起伏,一時之間整條老命去了半條有餘。
“皇上……”突見他要斷氣的樣子,不管是跪地的人,還是站在旁邊的人,全都驚恐的哭圍了上來。
郭文宣氣一來,喉嚨就像被什麼卡住一般,老嘴張合極快的呼吸,手指顫抖地輕擡,指着自已的嘴巴,可就是吭不出半句話來。
突見老爺子如此,給他順氣的阿真頓時嚇了一大跳。早就覺的不太對勁的他,見到如此奇怪的動作,更加的狐疑了。
“老爺子,你要說什麼?”
大張着嘴巴,郭文宣無法說話,老指顫抖地直指着喉嚨,嘴巴一張一合。
“太醫快來……”眼見皇上要駕崩了,皇后立即朝守在一旁的幾名太醫急喚。
“全都讓開。”阿真大驚失色,老爺子的雙眼瞪和牛眼一樣,而且還有力氣擡手比劃,怎麼可能說駕鶴就駕鶴,是喉嚨卡着東西啊。
隨着阿真的一聲重喝,圍在牀邊的所有人嚇了一大跳,整齊的退出一步遠。
破解了老爺子的啞謎,阿真在衆目睽睽之下幹起了唯有他敢幹的事情,想來普天之下這種事情也只有他敢幹了。
正當郭文宣要嗝屁時,突然眼前一黑。隨後整個人被騰空,頭下腳上的被人抱着,然後敢這麼大膽對帶他的人,還抱着他不停的上下律動,隨後……
“咳……”一口粘綢的濃痰從老嘴重咳粘地。
“咳……”粘痰出口,緊接而來的便是一聲巨大的咳嗽,一顆指甲大的圓形物體也跟着從老嘴內掉出,咕嚕滾到一旁。
“混小子……”隨着那個姆指大的東西滾掉在地上,郭文宣活過來了,如此中氣的破罵頓讓所有人一喜。
見到老爺了可以說話了,阿真立即旋正他,抱着他仰靠枕榻上,輕喘氣息地裂開大嘴急問:“老爺子,覺的怎麼樣?”
“你竟敢把朕倒騰搖晃。”喉嚨暢通,郭文宣的中氣十足十,那隻要載他歸西的鶴,無恥地放了他鴿子。
“一時情急,一時情急。”呵呵搭笑的阿真站起身,挑眉朝一身後大幹人愣怔的人問道:“老爺子這樣叫做病危?”
“這……”所有人狐疑的朝郭文宣看去,很是奇怪的看前這個中氣的皇上,雖然老了一點,也有些病態,但離病危好像還差一大截呢。一時之間大家全把目光投向旁邊的六名太醫?到底怎麼回事?
主醫師鬍子已是發白了,接到萬衆矚目的眼光,懦弱的跪地急稟:“皇上氣虛體弱,可七日前突然昏倒,隨後……隨後便一直……一直……”
“一直躺在牀上,吃不下任何東西,只能淺淺的飲用些清水是嗎?”雙手抱着胸,阿真把老爺子咳出來的圓形東西拾在手上觀量。
“是是是……”主醫師點頭過後,默然的垂下腦袋不敢作聲。
大概明瞭的阿真哼出一鼻子氣,朝站在前面的李伊詢問道:“這一年來,皇上是不是有封什麼國師之類的神棍?”
啞然的衆人面面相覷,然後整齊的搖頭。
“混小子你要幹什麼?”仰靠在軟枕之上,郭文宣口氣不好地瞪着阿真。這可是他的大周不是他的吐蕃,竟敢如此放肆。
聽聞這句中氣十中的話,阿真轉身落坐回牀畔邊,捏着手中的丹藥詢問:“老爺子,這顆東西誰給你吃的?你吃了多久了?”
“呃?”老眼眯蹩着他手中的丹藥,郭文宣不爽的哼道:“你想打聽什麼?”
“打聽?”阿真非常不宵的朝前面這個老人哼了一鼻子氣,“什麼長生不老,什麼仙丹全都是欺騙笨蛋的。”說完搖了搖頭,對仰靠在軟枕上的郭文宣萬分鄙視道:“老爺子看你挺精明,沒想到遲幕時也狗急跳牆了。怎麼?就這麼怕死嗎?還是怕死了以後你的七百年大周被我吐蕃和遼國連根拔起呀?”
“放肆……”被踩到痛處,郭文宣的臉色頓時漲成豬肝色,破口大罵道:“滾出朕的大周。”
“好了好了,消消氣。”老人家都愛來這一套,阿真輕撫了撫他的胸口,猛地站起轉身,冷下狠臉朝一干人重問:“說,這是誰給皇上吃的?”
突見眼前之人如此冷酷,房內的大幹人心頭顫跳,集體面面相覷。
“是……是新任的監天正練就的延年益壽丹藥。”鄭定橋在沉默中稟報。
“立即從閣部發出海捕文書,終止監天正其所有授印官符、拘拿其內親及學生,封毀所有制丹鼎爐,查抄其下的所有府、館、窯,反抗者無須彙報,當場格殺。”
“這……”阿真的話落,所有人集體向仰靠於牀榻上的皇上看去。
“這是我的大周,不是你的吐蕃。”郭文宣非常的不爽,吹鬍子瞪眼的恨看這個緊條不絮下達命令的混小子。
雙肩一聳,阿真轉身攤手道:“老爺子我在幫你傳詣啊,不然等一下你說到一半又卡住了,那這次就真的要駕鶴了。”
“哼……”郭文宣非常的不爽,老眼恨瞪了他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朝寂靜的大臣們喚道:“就按吐蕃皇上所說的發文書。”
“是。”李伊抱拳,急急的離去頒佈海捕文案。
見到老爺子從了,阿真輕輕扶起他道:“別老是躺着,下牀走走。”
驚見夫君竟然要把父皇扶下牀,琴玉與所有人齊聲驚呼……
“皇上……”
“夫君……”
“吐蕃皇上……”
“行了別叫了。”把老爺子扶站在地上,阿真朝皇后及諸嬪妃比劃道:“給你們萬歲爺更衣吧。”
“這……”皇后與諸嬪妃們見到皇上能自行站立,集體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更衣。
郭文宣是大男人,見到眼前這混小子挑釁的眼神,怎麼可能服老。立即喚道:“爲朕更衣。”
“是……”這次就沒有人敢再造作了。
晨曦未亮,氣氛凌重的景瑞宮內一片寂靜。
穿上皇絨,琴玉攙扶着白髮蒼蒼的威嚴老父,而郭文宣身側則是滿意裂笑的阿真。
大幹的閣老重臣與及王子龍孫和鶯妃燕妾,見到剛纔那個隨時隨地都可能斷氣的皇上站起來了,全都睜大不可思議的鈴眸,愣神凝看他們及天的天朝皇帝。
環抱着胸,阿真見到這個怒瞪他的周皇,裂裂笑道:“老爺子,怎麼樣?沒事吧?”
“哼,朕當然沒事。”郭文宣雖然虛弱可是口氣卻飽含着無比威嚴。
“人老了要多走動,老躺着,死的就快了。”邀他一起到外殿的阿真挑眉笑道:“我家那個老頭子歲數和你差不多,可是哪有像你這麼虛,一咆哮連十里外的人都能聽得見。”
郭文宣聽到老頭子,立即領悟,晃開攙扶的琴玉,老態龍鍾的哼道:“是達巴。”
“沒錯。”點頭的阿真朝要去攙扶他的衆人喚道:“別扶,讓老爺子自已走。”
阻止琴玉後,阿真扭頭朝瞪他的人笑道:“老爺子,上次我爲我家老頭子鋪了一條石子路,效果不錯,晚點的時候我叫人也幫你鋪一條。”
沒人攙扶的郭文宣走了幾步,頓時肺氣充盈,心情不好的指着阿真哼道:“亂臣賊子。”這混小子可是他的能臣,因爲他跳糟,害他一年來本就少的黑髮也白全了。
並肩邁出寢室,大幹人不敢作響的跟在兩人身後,默默聆聽着。聽到這聲亂臣賊子,有關於這位阿真大爺的所有事蹟,立即全都浮上腦海內。
不以爲意的阿真裂着笑,長臂一伸,摟住他的老肩呵呵笑道:“老爺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比起一根手指道:“來大周爲官,我真的是鞠躬盡瘁,可最後呢?”頓時氣急敗壞嚷道:“你竟然兔死狗烹,把我送到遼國去赴死。”
知道他要說這話,郭文宣不屑地反噴一鼻子氣吼道:“所有的事情你早就安排好了,是朕被你算計了,你竟然還敢提?”
“爲什麼不敢提?”阿真非常不爽,“老爺子你的人品有問題,而且非常的有問題。爲了你那什麼狗屁江山,竟然眼都不眨的把居功甚偉的重臣推入火坑,還這副理所當然模樣?”
“住嘴。”提起那些陳芝麻爛穀子之事,郭文宣心情就好不了,“只要爲了社稷,別說是你,就是朕也在所不惜。”
“嘖……,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阿真非常不屑的呸了一口,“如果真的說的那麼好聽,把你送給遼國試試,我還就不信你到那時還敢這麼囂張。”
“你說什麼?”郭文宣大怒。
“幹嘛。”阿真一點也不懼怕的反瞪回去。“今時不同往日了,老子派個小娃娃去回滿,三日內回滿就臣服了,現在我吐蕃萬國來朝。”說到這裡,環抱住自已,上下瞄量老爺子,用非常不屑的口吻道:“你敢跟老子叫板,老子就聯合遼國,發榜讓黑汗、天竺、孟加拉、老撾、泰國等出兵,海陸空齊襲,十日便把你的七百年大周連根拔起。”
“你……”郭文宣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