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半。
羅飛看完最後一組鄭北遇害當天,永江大橋附近的監控錄像後,心中已經有了底。
他伸了個懶腰,從凳子上站起來。
活動着因爲長時間久坐不動而痠疼的脖子,他對另外三人道,“我現在要去找趙隊彙報一下,你們要一起嗎?”
正在和監控錄像作鬥爭的三人猛地擡頭,對上他氣定神閒的表情,都是心頭一震!
張偉不敢置信的猜測,“組、組長,你別說你是有發現了啊?”
說完他自己現在心裡否定了。
這怎麼可能!
“不錯。”
聞言,三人的嘴巴登時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
最終不敢置信的三人跟着羅飛一起走進了趙東來的辦公室。
“羅飛,伱們這是……有線索了?”
“沒錯趙隊,我查看了所有的監控視頻,發現了一個非常可疑的對象。”
趙東來也興奮了。
“快說,是誰!”
“就是在食堂工作的老吳。”
此話一出,趙東來沒有太大的反應,張偉已經驚呼出聲,“這怎麼可能,組長你沒搞錯吧?”
老吳那樣子,怎麼看也不像兇手吧?
也不怪他反應這麼大,畢竟老吳平時的僞裝確實很深入人心。
就連何鑫都忍不住提醒道,“組長,老吳是殘疾人,他要殺人分屍恐怕有些難度……”
“老吳的腿只是不良於心,又不是無法正常活動,而且根據屍檢結果,三名死者死前都被人注射了鎮定一類的藥物,所以老吳完全有作案的能力。”
“可是……”
“我知道你們肯定一時難以相信,但我懷疑他,並不是胡亂猜測。”
“首先根據我的調查,老吳平時的行動軌跡都非常規律,但在三個案發的時間段,他當天下午六點到凌晨六點的行蹤卻都監控不到。”
“另外在鄭北遇害前他出現過的最後一個監控畫面裡,他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所以改變了方向,往永江大橋的河堤走去。”
“現在我們大膽猜測,他當時或許不是看到了別的,而是一個熟人,而且他應該對這個人一點也不設防,所以走了過去,然後被兇手趁機注射了麻醉藥物,最終遭到殺害。”
鄭北遇害前的監控錄像,在場的四人都是看過的。
不可否認,羅飛的這個推斷的確實有道理。
但是,“這也不能說明兇手就是老吳啊。”
面對何鑫合理的反駁,羅飛微微一笑。
“確實不能證明,但是我又查看了七月十號下午六點到七月十一日凌晨,永江大橋周邊的全部監控,你們猜我我發現了什麼?”
衆人果然被他吊起了胃口,齊刷刷看向他,“發現了什麼?”
“當天六點下班後,老吳是六點十分左右路過永江大橋,然後大橋南面的一個監控路口出現過後,之後好幾個監控路口都沒有再出現過他的身影。”
“而這個監控路口,正好離鄭北遇害前那個監控是同一個!”
“而等再次有他的蹤跡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的八點半點,他在他們小區門口買了一份早餐,然後出發前往食堂上班。”
幾人驚呆了。
照他這麼說,老吳的嫌疑確實很大。
可令他們不解的是,羅飛是怎麼會想到去注意這個問題的。
要知道老吳下班是在下午六點,而鄭北遇害的時間,起碼是在當夜凌晨的三點至四點之間,中間起碼隔了九個小時。
而正常查案,都是從受害者遇害的時間爲據點,一點點往前推,等這些都沒有線索了,纔會繼續往更早的時間推。
再加上他們當時重點排查的方向是沿途來往的可疑車輛、或者是行跡可疑的人員。
像老吳這種上班下班都要經過這條路線的人,還是時間那麼早經過的人,大家最多也就是掃一眼就過去了,誰還會注意他在下一個路口有沒有出現?
要不然每天來來往往經過那麼多人,每個人都要這樣查一遍,他們查一年也查不完。
可是羅飛一上來就去從下午六點查起走,如此有針對性的行爲,給他們的感覺就好像是他一早就知道老吳是兇手似的。
趙東來自然也有這樣的感覺。
他忍不住問道,“羅飛,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一早就發現這個人有問題了?”
他早就知道,羅飛在面對兇手時有一種非常敏銳的直覺。
再聯想到羅飛最近這段時間,確實有意無意的和老吳接觸的非常多。
一開始他還覺得奇怪,暗道以前也沒見羅飛這麼熱心腸,感情他是早就發現對方有問題了?
這次羅飛沒再隱瞞。
他點點的頭,“不錯,我見這個人的第一面,就覺得他有點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來警隊這幾天,趙東來也和對方有過接觸,可他除了覺得對方古里古怪的,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啊?
“趙隊不覺得老吳有點奇怪嗎,他對咱們警察似乎是過分熱情,當然這個可以解釋爲他是因爲喜歡警察這份職業,古怪的笑容也能解釋爲他是曾經受過刺激。”
“但我第一次和他聊天,就隱隱感覺到他對咱們並非是真正的敬重,反而是還帶着一種貓捉老鼠般戲弄的違和感。”
“所以那天下午,我藉着探望的名義,去過他家,居然在他家發現了三份遇害者新聞的報紙,我藉故聊起這個案子,他也是誇誇其談……”
羅飛簡單的描述了一下當時老吳給他的感受。
趙東來聽完,差點沒氣死。
“你這傢伙,這麼重要的線索你怎麼不早說?還有你既然都發現他有問題,居然還敢獨自跑去他家,你有沒有一點安全意識!”
“趙隊,我當時肯定是有把握他不會動手纔去的,再說我當時也沒有證據,說了你會信嗎?”
“我……我就算不信,但你哪次彙報情況我沒有當回事!總之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你必須先向我彙報!”
“好我下次一定提前彙報。”
與此同時,張偉三人也終於回過味來!
“我去組長這麼一說,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每次見這傢伙笑,都會覺得不舒服了。”
“當時這個案子發生,他動不動就拉着大家聊天、分析,我還當他是當警察的癮犯了,感情他是在炫耀,順帶嘲笑咱們?!”
“瑪德當時女老師那個案子的報紙,還是我拿給他的,當時我還奇怪他收集這東西幹嘛,原來是爲了當戰利品收藏?”三人怒了。
只要一想到他們被老吳當傻子一樣耍的團團轉,對方指不定還躲在暗處如何嘲笑他們,他們氣的恨不得把對方抓起來揍一頓。
“趙隊組長,那還等什麼,趕緊把這個混蛋抓起來!”
“沒錯,這個混蛋不僅喪心病狂,還公然挑釁咱們警方,決不能放過他!”
“你們先不要急,咱們現在雖然已經發現他,但是還缺少關鍵性的證據,如果就這樣把他抓住,他也不可能認罪的。”
“那怎麼辦?”
“這混蛋把咱們騙了這麼久還沒暴露,可見非常狡猾,肯定是早就把那些關鍵性證據都銷燬了,咱們還去哪找證據?”
“這可說不準。”
羅飛笑得一臉高深莫測。
此時三人早就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見狀紛紛說道,“組長那你就說怎麼做吧,我們都聽你的!”
“沒錯組長,你就安排吧!”
“趙隊,我申請咱們可以對老吳做一個全面的調查,包括他的成長、學習、工作等方方面面,總之越詳細越好。”
“我總覺得他從夢想當警察,再到仇視挑釁警察,這種心態變化絕不是無緣無故的,所以咱們只有搞清楚這些原因,沒準就能有線索。”
“好,那就按你說的去辦!”趙東來連連點頭。
“另外爲了能加快進度,能不能讓二組和四組幫忙?當然如果他們或者有組員不願意,也不用勉強。”
雖然這點事,他們四個人多費點功夫,最多也就一兩天就能查清。
但羅飛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人,中午廖星宇兩人能主動提出幫忙,這份人情他當然得有所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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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我一會兒找他們談談。”
趙東來說着,臉色變得陰沉,“關於你們一組的王濤,我認爲他應該不適合跟你們共事,等這件事結束,我會把他調去別的組。”
早上王濤跑來他的辦公室吵着要退出,着實把他氣慘了。
其實他倒是不在乎對方參不參與,反正又沒指望他來破案。
主要就是對方的行爲明顯是在打自己的臉,畢竟這個案子是他和羅飛一起申請來的狂,對方這麼鬧,不就是表示質疑自己的決定?
恐怕任何一個領導都不會喜歡這樣的下屬。
“我沒意見,趙隊你安排就好。”
羅飛點點頭。
調走也好,自己正好可以眼不見心不煩。
聽到這個決定,何鑫三人忍不住都替王濤着急。
說得好聽,是調去別的組。
但現在每個組的人員都是夠的,他能被調到哪去?
再說每個組每月的績效考覈分就那麼多,要是多出一個人,原本的人要少一部分,試問哪個組能樂意?
王濤啊你是真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林傑兩人幽幽嘆了口氣,卻誰都沒想過要爲他求情。
畢竟他們已經勸過了,是他自己要一意孤行,他們愛莫能助。
至於張偉就更不可能求情了,他平時本來就覺得王濤有些高高在上的,就算被調走那也是活該。
與此同時,三組辦公室。
“王濤不是我說你,羅飛可是趙隊的左膀右臂,你這麼和羅飛對着幹,得罪了趙隊,以後在警隊還怎麼混?”
三組組長李軍說道。
聞言王濤嘲諷的撇撇嘴,“那也比跟着他胡鬧強,李組長當初這個案子有多難,你又不是不知道。”
“難道你真覺得一個連警校都沒上過,靠着考公進來的新人能破得了?”
李軍其實也不太看好羅飛,但憑羅飛一直以來的表現,他又覺得對方不至於胡來。
“話也不能這麼說,羅飛當初在縣刑警隊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沒準是真的有什麼把握,我覺得你還是去給趙隊認個錯,趕緊回去吧。”
“大家都在查案,你這樣在外面閒逛也不是個事。”
李軍和王濤是同一批進入警隊的,只是他運氣比較好,前兩年三組組長退休,他成功升了隊長。
這會兒他也是出於一片好心,不希望王濤在這個年紀還犯一些常識性的錯誤。
但王濤卻是誤會了他的意思,只見他滿臉諷刺的道,“李軍,你沒必要勸我,我知道你們都怕得罪趙東來,但我可不怕。”
“等着吧,等羅飛在這個案子上面栽了跟頭,隊長又怎麼樣,辦事不利照樣得被處分,到時候沒準隊長都得換人來做。”
說罷,也不管李軍什麼表情,他起身,“行了我走了。”
李軍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搖頭。
這邊,趙東來也找到了廖星宇和四組組長周凡。
把羅飛的發現說了一遍,兩人同樣震驚不已,連呼羅飛太神了。
本以爲他是在做無用之功,沒想到這才一天,他居然能有這麼大的發現。
同時他們也意識到,羅飛這分明是在故意給他們送功勞。
要是最後確定真的是老吳,那他們這些所有參與人員都會被論功行賞的。
兩人心中一陣感激,連忙答應了下來。
隨後趙東來又把三個組的人員全部叫到一起,簡單的開會商討了一番,確定了接下來的工作。
破案心切的衆人又加了兩個小時的班,打算先把老吳的一些基本情況全都摸清楚,然後明天一早直接去走訪調查。
結果不查不知道,一查還真的叫他們發現了不少問題。
比如老吳在來食堂工作之前,竟然還在天府中學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保潔!
這樣就能解釋的通,爲什麼他能潛入天府中學殺人,還能不被監控攝像頭髮現了。
還有,老吳的母親病逝的日期,居然就是幾年前的三月十一日這天。
結合他每次殺人,都選在十一號這天,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他是不是在紀念自己的母親。
種種發現似乎都在說明羅飛的推測沒有錯,衆人不禁興奮起來,要不是因爲天已經黑了,他們甚至恨不得能立刻就去走訪調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