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沁丫頭,是不是想家了。”看着如沁那有些飄渺的神情,太后竟然一猜就一個準。
“母后,我不想家。”她搖頭否認,既然家裡沒人惦記着她,她又何苦要想着他們呢。
“宮裡要是煩悶了,就四處走走,串串門子也散散心,心裡憋屈就跟母后說,總會爲你作主的。”老太太伸手又向着如沁發間的簪子撫去,“你可知道,你頭上這支簪子在這宮裡就只有一對,是祖傳的,輕家的子孫只能贈給髮妻,一支風兒早已給了婉菁,這另一支既然軒兒選擇了贈給你,那就說明他的心裡有你,你且安心與他過日子,也早日讓母后抱個孫子,這纔是正理兒。”
想不到她發間的那支古老的銀簪子竟然有這麼一說,記得她每次還給輕展軒,輕展軒都是又重新的把簪子戴回到她的髮梢,“母后,沁兒知道了。”有一些些的感動,爲着輕展軒曾經的舍予,最近自己似乎越來越看不懂也猜不透他了,他與寶柔兒的一切自己並不阻止,甚至都隨了他們的意,這樣子總也算大度了吧,可是經過太后這一番說辭不知爲什麼心底深處就有着那麼一些些的哀怨,似乎自己錯了什麼。
只是離開這一個決定她卻輕易不想改變。
婉菁回來的時候太后早已與如沁結束了那一場體已話,又是一起用完了晚膳,這才拉着如沁告辭,宮裡都有她們各自的住處,回去纔是最妥當的。
迎着冷風,就是那紅紅點點的宮燈裡透出的光茫也泛着冷意,出了廣明宮,婉菁卻沒有坐轎子,只吩咐轎伕先回去候着,自己則牽着如沁的手走在一條彎彎的迴廊之間,遙望着那天空中的一輪冷月,再是明亮,可是送到這夜色中這黑暗中那明亮也只剩下了微薄。
不知道婉菁的用意爲何,可是如沁就是隱隱感覺到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踏着那殘雪,拉了拉衣角,讓風從身邊穿過,“姐姐,這樣的月色真好,只可惜天冷了些。”
“呵呵,從前也是這樣與柔兒一起拎着燈籠一起賞月的,卻不知道冷呢,只在相府裡瘋一樣的到處跑着。”
“姐姐又想起婉柔妹妹了,或者姐姐就認了寶柔兒做妹妹吧,她們兩個真的很象呢。”
嘆息着,有些悠長,“我只想要見到真實的婉柔,只可惜這一輩子卻再也……”有些哽咽,那語調讓如沁也不由得傷感。
如沁從未見婉菁如此動容過,心裡有些悲悽,雖然因着婉柔自己受到了許多的委屈,可是死者已逝,那皆不是她預先就知道的,相信婉柔地下有知,是絕不會同意輕展軒如此那般的對待自己的。
“如沁,這世間的情義有時候是真的要珍惜的,否則一旦失去了,從此天人永隔,那番滋味是讓人心痛萬千的。”
說不出的感慨,是爲着婉柔嗎?想想輕展軒對婉柔的思念的確是他心底的一道傷,那傷口怎麼也無法癒合,這就是婉菁所說的心痛萬千吧,“姐姐,或許寶柔兒可以暖了他的心吧。”畢竟那相似的容顏或多或少的也會給輕展軒一些安慰。
“如沁,還是你的心更大度,只是這日後的日子可就苦了你了。”說着又是緊緊的抓着如沁的手,手心裡傳遞着一份溫暖,那感覺只如下午時太后握着她時一樣,都是怕她因着寶柔兒的出現而不開心嗎?
不由得失笑,“姐姐,如沁很好的。”
兩個人就這樣一邊走一邊聊,不知不覺間不到了婉菁的鳳朝宮,“如沁,不如進去坐吧。”
瞧着月色,天還不是很晚,只不想回興安宮,於是如沁點點頭,就隨在婉菁的身後進了她的宮裡。
到底是皇后的寢宮,這裡與廣明宮比起來又更多了幾分威嚴肅穆,讓如沁連說話也不由要小心翼翼了,生怕隨口一句就說錯了什麼。
“如沁,別拘謹,哪裡都一樣的。”
“姐姐這裡真是氣派。”
“那又如何,他一個月也很少過來的。”有些幽怨,必是想起了輕展風。
一時失言,讓如沁頓時就噤了口。
“其實嫁給自己最喜歡的男人才是最幸福的。”又是悠長的一聲嘆息,“如沁,希望你能夠幸福。在飛軒堡的時候就聽說你一直隨着歐陽永君一起研究醫理,是嗎?”
“嗯,看了些醫書,只懂些皮毛罷了。”
“歐陽永君倒是一個好人,只可惜命苦了,皇上
這一番離開,那邊域到底會發生什麼誰也不得而知,我真怕……”
怕歐陽被輕展軒所殺嗎?倘若東齊先發制人的引起戰事,那麼歐陽永君被殺是極有可能的,看來婉菁也是極同情歐陽永君的,這讓如沁的心裡不由得心中一亮,卻也只是猜測,並不敢多說什麼,“姐姐,聽說他早已是垂死之人了,那七魂散的解藥已經很久沒有給過他了吧,中了那種毒或者死了對他也是一種解脫。”悄悄的試探,她想要知道婉菁的意思。
“妹子,許多事都不是人力所能爲的,我懂得你的心,可是落雪無痕,但是踏雪卻是有痕的,今夜裡你不如就留在我這裡吧。”婉菁有意無意的似乎是在說着什麼。
心思一晃,白日裡所有的所有都飄在眼間,努力的回想着,似乎她去過歐陽永君那裡的事情已經被婉菁知道了,只是婉菁不便明說而已。
踏雪無痕,這四個字才讓她恍然驚覺白日裡去時那院子裡並未清掃的雪地,而那上面卻留下了自己的腳印,她的腳印怎麼也不似男人的腳印。
頭有些暈了,這一些倘若被婉菁發現,那麼憑着輕展軒的能耐她不信他發現不了。
都是自己太過大意了,倘若離開的時候讓歐陽永君清掃一下那院子裡的積雪便也就無事了。
可是去的匆忙,離開的也匆忙,這一些她竟是未曾在意。
默默的點頭,皇宮裡私見質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看來這鳳朝宮就是她今夜要避難的場所了。
寧靜,本以爲會有一番風雨飄過,她一直在擔心輕展軒會派人來帶她離開,必竟私通質子是要受到朝廷上的刑罰的,可是直到她和衣而睡,鳳朝宮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婉菁只說已差人前去興安宮告知輕展軒要留她在鳳朝宮裡住兩天,待寶柔兒圓房之後再送她回去,似乎這也是一個極好的籍口,彷彿怕她傷心了一樣,於是,就這麼簡單,風平浪靜的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是靜夜裡如沁卻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了。
鳳朝宮裡也很暖和,於是,半夜裡如沁披衣而起,只想悄悄的走一走,也舒緩一下自己的心神,她一直在緊張着,只怕自己的腳印被輕展軒也發現了,就讓輕展軒更加的注意歐陽永君的行動了,那麼,她就很難與歐陽永君離開這皇宮了。
不住的在寢屋裡踱着腳步,越想越是憂心,索性推開了門想要到外面的冷空氣中讓自己清醒一下,也才能認真的思考這後緒的行動。
悄悄的推開門,輕輕的探向小廳,正有一個丫頭的身影從那小廳裡迅速的離開。
一怔,這麼晚了,她怎麼還不休息。
又是悄然的合上了門,生怕自己此時出現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雖然只想出去走一走,卻不想驚動這鳳朝宮裡的宮女和太監們。
隔了大約有半柱香的功夫,貼在門上聽着門外並沒有什麼動靜,這才又打開了門,有些失笑,竟是有種做賊的感覺,可是她真的只是不想擾到別人。
踏在她寢屋外的小廳內,躡手躡腳的向着門前走去,一股藥香緩緩的送到鼻端,就是剛剛那離開的丫頭留下的吧,只不知這鳳朝宮裡誰人又病了。
繼續的走着,那藥香也不停的飄來,那味道漸漸的吸引了她,似乎有一種藥味正是七魂散的解藥的味道,那是她自己早已確定了的。
難不成……
飛快的抑制不住欣喜,如沁迅速的走到了那個小桌前,俯首,果然是一小碗的藥,細細的辯認着,那藥絕對就是七魂散的解藥,竟是這麼巧,原來鳳朝宮裡也有。
卻不敢亂動,仔細的思量着,爲什麼鳳朝宮裡也有,倘若給歐陽永君送解藥那也是要經由輕展軒來下指示纔是,那是關係到邊域戰事的,又怎麼會由着婉菁來做這一些呢?
轉念一想,或許這不是歐陽永君的解藥,很有可能是秦修容的,秦修容的解藥必是由着婉菁發下去的,如此一想纔想通,倒是自己誤解了,也差一點就錯過了這一個機會。
此時,那一小碗藥在小廳裡昏黃的燭光照耀下只泛着誘人的光茫,那光茫誘惑着如沁的心,這一小碗藥關係着歐陽永君的性命,給了他,那麼他就得救了,至於秦修容自己可以留給她一張徹底除毒的藥單便也不算虧待她了。
意念,就在這剎那間不住的飄動,取或不取?
倘若錯過
了,這機會便再也難尋。
不,爲了歐陽永君她決定冒險,只要他服了這解藥,那麼就可以帶着她離開了。
端起小碗的手有些顫抖,輕嗅着,似乎沒有其它毒藥的成份,發上的銀簪子取了下來,送進小碗中,再取出時簪子依舊銀閃閃的亮。
無毒。
不能錯過,這是救歐陽永君的最好機會了。
然而這一次她絕對不能再冒然行事,必須都要想穩妥了纔可以前往。
自己的這一身衣物只要走在宮路上遇到人就一定會被認出來的,這麼晚了自己溜出鳳朝宮,只要被逮到那說也說不清楚。
最好是穿上太監服或者宮女服,這樣出去才妥當。
手中的碗又是放下,四處尋覓着,可是這小廳裡別說太監服和宮女服,什麼衣衫也看不到。
悄悄的踱到剛剛那宮女消失的門前,那間屋子與這小廳是相連的,住的許就是守夜的太監或者宮女吧。
慢慢的推開一條門縫,有鼾聲傳來,似乎是尖細的男聲,有些心喜,那門前不遠處的一條長椅上放了整整齊齊的一套太監服。
顧不得大小尺寸,先借來穿了,用過了再還回去就是了。
匆匆再順着來路回去,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穿好了那一套太監服,這才又走出來,找了一塊巾帕包住了那個小碗,一切都在小心翼翼的進行着。
終於,一切都搞定了,這一回她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錯。
這樣的時候,她絕對不能再錯過。
小碗就護在胸前,出門時,竟是無人,許是天冷了,所以連守夜的人也尋了溫暖的爐火去了。
天在助她。
快速的奔跑,只向那梅林的方向而去,撿着暗黑的地段行走,好在四處都是雪,所以讓她也不會迷路。
一邊走,一邊還是在奇怪,這解藥似乎來得太過於容易了,可是自己試過了明明就是沒有問題的,她也想過會是誰設下的一個圈套,所以越走越是憂心,越是怕那暗處裡突然就走出來人抓了她再奪走她手中的解藥。
可是一直有一個信念告訴她,她要救歐陽。
他要救歐陽永君離開,這是她唯一的祈願。
祈禱,祈禱一路平安無事。
終於,那梅林到了。
終於,歐陽永君的住處也到了。
門前昏暗的燈籠下,兩個守衛正在地上不住小跑着來驅寒。
想要不被人注意的進去似乎有些難,可是她又不能離開鳳朝宮離得太久了,離開久了只怕就會被人發現。
時間在此時每一刻都是那般的珍貴,站在那梅樹後她在等待着那門前守衛離開的空檔,這樣她就可以進去了。
可是沒有,兩個人沒有任何離開的意思,似乎是因爲白日裡她來過的緣故,這裡的監護只更加的嚴密了。
怎麼辦?
心在焦慮中,她真的沒有辦法越過那高高的院牆,也不敢低喊喚出歐陽永君,只怕一出聲就被那兩個守衛逮住了。
急切的繼續望着那大門處,只期待着奇蹟的出現。
就這樣,如沁站在風裡,冷得渾身打顫,卻也不敢離開,生怕錯過了進入那大門裡的機會。
不遠處,一道身影向着這個方向走來,也讓如沁崩緊了心絃,真怕是鳳朝宮裡的人發現她不見了而追來。
一顆心就在焦灼中提到了心口,密切的注視着那門前的一舉一動,終於,那人走到了兩個守衛的面前,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麼,兩個守衛居然就跟着他離開了。
似乎是天助她也。
卻也彷彿是一個圈套在等着她跳進去。
從前的自己都是不問世事的,更不知世間險惡,卻是在到了飛軒堡之後她才漸漸清楚這世間的陷井與險惡無處不在。
沿着牆根踅過去,再也不能錯過這樣的機會了,一閃身就進入了院子,白日裡那滿地的雪早已掃去,果然是有人查過那雪中的腳印了,所以歐陽纔會掃去吧。
快速的走到門前,只想儘快的把那一小碗藥送給歐陽永君喝下,只要喝下一切便都有了希望。
正欲敲門,那大門前忽地傳來腳步聲,如沁一急,來不及敲門,只迅速的就打開了一條門縫擠了進去,靠着牆壁喘着粗氣時,心裡是在慶幸,幸好歐陽永君沒有栓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