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婦人與小女娃的身影,如沁來到了書屋的後院子裡,院子裡極爲簡陋,只幾株翠綠的青松歡迎她的到來,毓妍已被婦人放到了地上,院子裡的雪已掃的乾乾淨淨,只露出那冷硬的地面,毓妍的手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雞毛毽子,一個銅錢上紮了一圈五彩的雞毛,她將毽子拋到空中,可是舉起來的小腳怎麼也踢不到,正急着呢。
如沁看她急了,就走過去,“毓妍,拋到身前,拋矮一點。”
毓妍點點頭,“嗯,我試試。”
果然,這一回她遵照如沁的意思,那隻穿着棉鞋的小腳就踢到了毽子上,雖然只踢了兩下,她還是興奮的拍着手,“姨姨好棒。”小身子一撲,就撲到了她的身上,“娘,姨姨來了。”
婦人本來到了院子裡就直奔屋子裡去了,似乎是去煮飯了,聽見小毓妍叫了,急忙就轉了出來,“夫人,有事嗎?”她好奇的打量如沁,她好象不認識這樣的一位貴婦人吧。
如沁從婦人的眸中看到了一抹陌生的意味,似乎她並不認識自己,不由得心下有些赧然,看來是她認錯人了,“哦,我沒什麼事,只是喜歡小毓妍,就跟進來了,她好可愛。”說着,又不由自主的捏了捏她的小臉。
婦人的面上一黯,“唉,要是小宇還在,如今也快一歲了,也可與毓妍做個伴,只可惜……”
“那孩子怎麼了?”因她有着身孕,所以對於小孩子如沁總是下意識的就想要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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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搖搖頭,眸中甚至有了淚意,毓妍臉上原本的笑意也頓去了,她的小手抹上了婦人的眼角,“娘,不哭,不哭,毓妍一輩子陪着你。”可是才一說完那小臉上立刻也要梨花帶雨了。
如沁不好意思極了,都是她,一番問話惹得婦人這般的不開心,一定是問到人家的傷心事了,當下也不敢再行多問,只歉意道,“姐姐,如沁打擾了,過幾日再來看小毓妍吧。”她算着,待那醫書死當了之後她還要再來一次的,或許只是巧合吧,這世上有些相象的人太多了呢,但不管這一家子人與歐陽有沒有關係,可是她極喜歡小毓妍的,她一定要再來看她。
出了書屋,心裡還是欣喜,走了一個下午也沒有找到的一味藥竟然在這書屋裡讓她遇着了,這是天意吧,老天也在幫她恢復記憶呢。
開心的上了馬車,看着馬車裡擺着的藥,她的心真是急呀,真想立刻就喝了藥,立刻就恢復了記憶,到那時候她就什麼都清楚了,“夫人,你病了嗎?”隨着如沁走了一個下午,小月一直想問,卻總是找不到機會,這一刻才見如沁安穩的坐在車裡,再也不會四處尋望着馬車外是否有醫館了。
如沁搖搖頭,“我沒有病,我只是失憶了而已。”
小月的臉上露出了詫異,“夫人失憶了嗎?”爲什麼她怎麼看也看不出來,隨即又一想纔有些赧然,失憶了怎麼會寫在臉上呢。
“我也不懂爲什麼會失憶,可是我居然記得一些醫理,仔細的回想着就自己配了這些藥,不知道吃了有沒有用,但是這些藥本身也不會對胎兒有害,那便試試吧。”她笑語,好多的心事總是憋在心裡真難受,如今倒有小月陪着她,總比白錦臣好些,女人家的心事總是要說與女人聽的。
小月笑笑,“夫人沒什麼病就好,可嚇壞我了。回府了,明天一早我就熬了,說不定夫人明天就能恢復記憶了呢。”
如沁一想都是興奮,真想連夜就熬了,可是這藥最好是晚膳前或早膳前吃纔好,眼見天就要黑了,她也餓了,等小月熬上一個多時辰,只怕她早已受不住餓了,那可不行,現在她肚子裡的寶貝纔是最大,“嗯,明一早熬吧,我醒來就喝了,就是要小月早起了,呆會回去,吃過飯就早早的睡吧。”
“謝夫人,夫人真好,能服侍夫人真是小月的福氣。”
兩個人又在馬車裡閒閒的聊了幾句,也便到了寧府,如沁這才發現寧府的大門前竟然多了守衛,看見她的馬車經過都是不住的行禮,一笑而過,必是白錦臣派來保護她的,這一想又是想起了輕展軒,其實他早就知難而退了,白錦臣這又是何必呢,只是難爲這些大冷天守在外面的人了,“小月,一會下了車,你吩咐門外那些人回去吧。”
“哦,這可要大人同意了才行,小月就代夫人轉達吧。”
“行,一會我寫封信你讓那些人送去給白大人就好了。”謝他好意,卻不想勞累那些下人了。
夜半,如沁寫了信便着小月送到門外請那些守衛送去白府了。
又是一身的疲累,明明睡了一個上午,可是這會的她又是困了,奔波了一個下午,也算大有收穫,想着外間屋子裡的那些草藥,心裡頓覺安慰,明天,她就有可能恢復記憶了呢,想到輕展軒,心裡就莫名的有些掛懷,離開驛站的他難道回去西楚了嗎?
還有父親與孃親,這個時候是不是也派了家丁來京城裡尋她了呢?
悠悠想着這些心事,慢慢的就睡着了。
夢裡,她夢見了無邊的楓葉紅,漫山的火紅中一雙有力的臂膀擁她在懷中,身子不由得蹭了蹭,一股暖意彷彿就在身邊一樣,讓她緊緊的偎貼過去。
彷彿是在鳳城裡那三天的感覺,腰間一直有一隻大手給她安然,睡意越來越酣,也是這幾日來她最爲舒心的一夜。
連糾結也沒有再來入夢擾着她的安眠。
醒來,天已亮,明明是南柯一夢,爲何卻給她千般真實的感覺。
陽光絲絲縷縷的透過窗簾撒進室內,如沁悠然起身,室外已飄來濃濃的藥香,小月果然起得早,推開門時,正是小月端着藥碗走過來,原來,藥已熬好了,“夫人,藥好了。”
如沁重新退回到室內,有些興奮的接過來,拿在手中的那一刻,就彷彿她的記憶已全然恢復了一樣,可是心依舊有些忐忑,爲着即將到來的讓她惶恐卻也期待的記憶。
她大婚路上的遭遇,還有她身上的傷,那一些都是她的惶恐。
但是不管怎麼樣,她依然要喝,她不允許自己把自己摒除在她的曾經的世界之外。
悲傷與快樂,那都是屬於自己的故事。
“夫人,這蘋果一會喝過了藥就吃一塊,免得苦了。”小月指着桌子上早已備好的蘋果體貼的說道。
如沁望着手中這一碗黑褐色的藥汁,不知爲何竟是有些猶豫了,“夫人,喝吧,趁着熱喝,否則涼了更苦。”
如沁閉上眼睛,這纔將藥碗送到脣邊,一仰而盡時,那苦意讓她不由得皺擰了眉,真苦呀。
一口氣嚥了再拿起一塊小月爲她削好的蘋果,吃了兩口,那口中的苦味才淡去一些。
藥熱熱的感覺此刻就在胃裡,明知道還沒有那麼快有藥效,可是她還是開始努力的回想着從前的一切,其中自然包括白錦臣形容過的那些讓她難堪的場面,而曾經出現過的畫面以及歐陽永君更是她此刻極力想起的。
閉着眼,她努力的配合着藥力,可是一柱香、兩柱香,轉眼半個時辰的時間過去了,她的大腦裡除了因努力的想要記起那些記憶而引起的頭痛外,她所有的記憶並沒有如預期的洶涌迴歸到她的大腦裡。
她迷惑了,這麼久的時間起碼要給回她一點點的記憶呀,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
頹然的坐倒在椅子上,這一刻她不知道她的藥方裡到底遺露了什麼?
無力的睜開瞳眸,陽光刺着她的眼睛竟是有些痛,“小月,你去廚房查一查,是不是漏放了什麼藥了?”她不信自己開的藥方有問題,可是她什麼也沒有回想起來這卻是最真實的答案。
“是,小月這就去。”
如沁看着小月一溜煙的就跑了出去,這才反應過來小月竟然還未來得及詢問起她服藥後的反應,她苦笑,竟是白白的浪費了小月一個早上的時間。
仔細的再次回想着她開過的每一味藥的藥效,不可能她喝下了藥沒有一丁點的反應呀。
她迷糊了,真想見到歐陽,或許他能有辦法讓她的記憶恢復。
可是除了記憶裡的那點點的片斷以外,她便再也沒有關於歐陽的任何線索了。
推開門,走入室外清冷的空氣裡,她努力的讓自己清醒,看來讓記憶恢復了似乎很難。
小月已從小廚房迴轉了回來,“夫人,小月仔細查了,一味藥也沒落下,都放了進去。”
“哦。”她搖搖頭,“容我再想一想,或許是少放了一味吧,我想到了我們再一起去醫館重新抓藥回來。”
“夫人,怎麼了?難道你的記憶一點也沒有恢復嗎?”小月這纔想到問她服下藥之後的狀況。
如沁沉重的點點頭,“是的,我什麼也沒有想起來。”有些難過,越是不知道就越想知道呀。
“唉。”嘆息着,連小月也急了,“夫人,這一些慢慢再想辦法吧,對了,大人一早回消息說他下了早朝就過來接你。”
“去哪裡?”
“聽說是老爺和老太太想見你。”小月笑說。
如沁回想一下白錦臣的父母,她從小是見過他們的,白父不苟言笑,不過爲人倒是平易近人,自己此番來京卻是有些唐突了,但是倘若不見那便失了禮數,想一想,也便做了決定,“那便更衣吧,錦臣也快到了。”無相的早朝一向早,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以前父親在京爲官時都是天才朦朦亮就入宮了,每一次下朝回到家裡的時候都是她才醒來的時候。
果然,才換過衣衫,院子裡就興沖沖的走來了白錦臣,門才推開,他就向着門內的她喊道,“如沁,你好些了嗎?”
她苦笑,她的記憶半點也沒有恢復,向着走進來的白錦臣搖了搖頭,“喝了藥,可是什麼也記不起來。”
“如沁,那一些總不急的,說不定哪一天不知不覺間你就恢復了記憶了呢,走,今天去我家裡坐一坐,我娘昨日聽說你進京了,開心的什麼似的,只盼着立刻就要見你,我想着你才進京,身子還沒有歇過來就作罷了。”
“謝謝錦臣。”想不到他倒是想得周到,可是他昨日白白留給她的半日,她卻還是浪費了,她抓回來的藥沒有用處。
白錦臣看着她穿戴整齊的衣妝,心裡不由得一喜,“小月早告訴你了?”
“嗯。”
“那我們走吧。”他說着就順勢拉住了她的手,如沁下意識的輕輕一掙,眸眼瞟了一眼小月,“錦臣,我自己走。”
白錦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忘形,看了小月一眼,如沁必是怕小月看到吧,他只得不情願的鬆開瞭如沁的手,他就不信日久不見真情,他早晚要將她這顆心給融化了,想他白錦臣在這京城裡不知道有多少個女人在惦着做他的夫人呢。
扶着她上了馬車,嗅着她身上那一股淡淡的女人香,那份恬淡最是吸引他的感官,越是相處久了,他愈是被她深深的吸引着。馬車裡兩個人的世界是那麼的美好,讓他甚至希望越晚到達白府越好,可是馬車還是到了。
一陣寒喧請安之後,白夫人卻怎麼也不許如沁離開,只抓着她的手留她務必在寧府裡住上兩日,如沁的婉拒卻糟到了白夫人的批評,只說她有了身子一個人住在寧府裡吃不好也穿不好,她要好生的教過了小月之後才肯放她們兩個回去。
如沁拗不過她的好意,只好答應了留下兩日。
兩天而已,眨眼就過了,卻不想幸虧有這兩日,也才讓她知道了什麼叫做觸目驚心,什麼叫做赤果果的欺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