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知道,他心中有太多的不捨與難以說出口的話,而她亦是,在這裡住了半年,多少是有些眷戀的,只是她的心不歸這裡,怎麼也不能安心的一直住下去。
簡單的收拾一下,珠兒隨着她一起踏出宮殿,門外,一輛奢侈豪華的御用馬車早已等候。似是不經意,沐清的目光四處掃射了一眼,除卻駕馬之人就別無他人,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他對她的好,她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中,兩次的相救已讓他們的緣分緊緊聯繫在一起,只是她終究是個不甘被困於這深宮後院中,終究是迴應了不了他什麼。
腳下的步子亦放慢了些,身後的珠兒一路默不作聲,卻一步三回頭,目光中總帶着戀戀不捨,沐清看得明白也沒說什麼,只是一路走得很沉悶。
馬車離得殿門不遠,終是有走到的一刻,馬伕見兩人來,立即下馬,接過兩人的行禮,沐清再一次回眸,宏偉高大的宮殿依舊那麼巍峨,只是除去這些,仍舊不見那抹紅色身影。她決然轉身,隔去那邪魅肆意妖嬈萬分的笑臉,深深吸了口氣,上了馬車。
帶着滿身的塵埃與落定,她以爲自己能夠做得淡然卻聽得那一聲急切的呼喚如被人瞬瞬間丟了石子,在心湖中激起一片狂瀾。
“小姐,小姐……是翼王。”珠兒急切的搖晃着她的手臂,目光閃爍,面容帶着喜悅。
沐清的心中亦是如她那般激動,趕緊叫停了正在駕駛的馬伕,急切的掀開轎簾,看到的卻是一抹身着淡青素衣的女子,而那身影卻是她所熟悉的。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被救樓清水所救醒來時見到就是這個小丫鬟在照顧她,那時她對她是心存好感的,後來她去了虞國,帶着滿心的怨念,嫁入了皇宮自此就沒再見過那人。
“春兒?”
“沐小姐,這是我家公子送給你的。”那人將手中的一個包裝精緻的袋子遞到沐清的面前,微微喘息着,大概是跑的有些急促了。
沐清眉宇輕輕蹙起,見到的不是那抹紅衣男子,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怨氣,口氣有些冷,“他怎麼不來?”
小丫鬟當然明白她口中所指是誰,卻是淡淡一笑,“公子說他見不得淚眼朦朧,離別相送,大家哭的死去活來的場面,也怕姑娘會不捨得而會傷心傷神,所以就沒來了。”
那人說着,嘴角輕輕笑起,沐清卻黑了臉。
怕她捨不得?哭得死去活來?
男人,你可不可以再自戀點。
沐清接過她手中的錦囊,很不客氣的丟下一句,“麻煩春兒姑娘回去告訴你們公子,就算他願意相送,我沐清也不稀罕!”
她說着,負氣的轉身卻沒看見春兒嘴邊的笑意。望着漸行漸遠的馬車,她搖搖頭,低低地嘆息一聲,“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夠明白公子的苦心。”
馬車內,沐清賭氣的將錦囊往袖中一揣,一副根本就不稀罕那玩意,旁邊的珠兒看得目瞪口呆。
“小…小姐,剛纔那個丫鬟跟您說了什麼,讓您氣成這樣?”
“沒什麼,都是一個德性,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
呃?珠兒晃神,原來是樓清水得罪了她們家小姐。這也難怪,小姐從出殿門就一直期盼他會來相送,可他卻不見人影,這換做了是她也會生氣的。
馬車朝南邊駛去,忍了第五天,沐清終是忍不住打開了那小小的錦囊,裡面裝的是一枚金牌,與上次他送自己的差不多,只是上面刻的不再是“翼”而是“水”字。
她一直認爲名字中帶有“水”字的定會是個女子,可沒想到他也可以將這個字演繹的如此之好。
水,動則靈,靜則清,他亦如此。
沐清嘴角浮現一抹笑意。
旁邊的珠兒伸長了脖子,朝她手中的金牌直望,沐清索性遞給她,“拿去好好的看看吧!”
珠兒縮了縮脖子,眸中閃爍着精光,“小姐這金牌是有什麼特別之處嗎,讓您笑得這麼開心?”
“那當然!”她嘴角帶笑的揚揚手中的牌子,“這可是枚金牌,而且還是翼國的王送得,我若是將它賣了,這一輩子就不用愁了。”
“……”珠兒汗顏!
足足過了半個月,馬車駛入帝都,熱鬧非凡的集市,帝都不似東陵,一年四季正常交替,沐清身披狐裘,下了馬車。
站在帝都的街道上,往事如煙,一幕幕再現,經歷了那麼多,也懂得了那麼多,如今再次回到這片熟悉的土地中,心中一片惘然,帶着深深感慨與倦意。
帝都,永遠都是繁榮似錦,人羣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一路經過街邊小攤,有賣臉譜,耍拳頭,如她所願,三國議和,百姓安居樂業,沒有戰爭,沒有血淚史,一切都是如此的和諧。
偶爾聽得有人談論一年前那場赤壁之戰,忍不住連連讚歎。
“聽說了嗎,一年前,三月降雪,闌翼聯誼突然要攻打虞國,三國開戰在即,突然有一名紅衣女子闖入,用刀子刺了自己兩道,最後逼得虞國的皇帝答應議和。”
“可不是嗎,後來我聽人說,那名紅衣女子就是當朝的皇后,皇上之所以會被攻打也是因爲她聯合外人逼迫他議和的。”另一人道。
“是啊,後來三國簽訂協議,從此不得侵犯邊界,不過我聽說那名皇后被翼國的王帶走了,也不知道是否死了沒……”
聽到這裡,珠兒已經氣得忍不住要上去與那人理論,卻被沐清一把拉住。
“小姐……”她氣急敗壞,沐清卻朝她搖搖頭。接着,那人又說道,“死沒死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虞國的皇帝在一氣之下竟然下了廢后書,自此她就是名棄妃,而且還是嫁了三個男人的女人,你說,若換做是你也不會娶她的,皇上定是被美色迷了心智才封她爲妃的。”
這下珠兒再也忍不住的衝上去,一頓大罵,“你們纔是沒人要的臭男人呢,整天像個八婆一樣唧唧歪歪,也不知道幹些正經事,就知道在背後亂嚼舌根,也不怕話說多了半夜碰着鬼……”
珠兒罵得臉紅脖子粗,那說
話兩人卻一頭霧水,目光鄙夷,“這哪裡的瘋婆子,到處咬人……”
“你…你說誰呢?”
“誰承認就說誰嘍!”
見幾人還真得吵上了,沐清趕緊上前一步將她拉了過來,她不滿的嚷嚷着,“小姐,你幹嘛拉我啦?”
“好了,你跟那些人計較些什麼,就算你說破了嘴巴也說不過他們,反倒落個一肚子氣!”至始至終,她都沒理會那些人,倒是這小丫頭沉不住氣,讓沐清頭疼。
珠兒被她說得心中委屈,癟着嘴角,默不作聲,倒是逗得沐清撲哧一笑。
洛府,從開元盛世以來,就一直經歷過王朝的興衰史,如今這麼一座古老的舊院依舊宏偉壯觀,沐清站至門口,管家立即迎了上來,“呦,這不是青嵐小姐嗎,您可回來啦,老爺與夫人最近一直掛念您呢!”
沐清點點頭,詢問,“爹孃可好?”
“老爺身子可硬朗着,只是夫人最近身體有些不適,老奴想,大概是思念小姐得緊,如今您回來,夫人這病說不定就好了呢。”他說着已經將沐清引致前廳,便下去通知了洛尚書二人。
這時,從門口走來一位白衣男子,墨發玉冠,俊朗的面容在見到前廳等候的沐清時,面色一怔,驚奇出口,“洛兒?”
這一聲帶着疑問與喜悅,飄至沐清的耳中,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轉過眸來看向他,一笑,“二哥!”
“真的是你!”來人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清朗的嗓音帶着一絲顫抖,“方纔管家說你回來了,我還以爲自己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洛兒,這一年裡,你過得可好?自從那一場戰爭,我聽說你刺傷了自己後被翼王帶走,我便暗中派人找了你好久,可惜一直沒有下落,你可知,當時我的心又多麼的焦急,生怕你會出什麼事情。”
他一口氣說這麼多,摟住沐清的手臂卻在一點點的收緊。她心中亦是一怔,怎會不知他對自己的感情,只是除卻兩人血緣關係,她對他,亦無感覺。
沐清輕輕掙脫他的懷抱,揚脣笑了起來,“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嗎,二哥是你擔心得過頭了。”
曾經,當那冰冷的刀子刺激身體時,她以爲自己不會活下去,可沒想到,兩次自殺都讓翼國的國王救了,但她在洛天成面前這樣說,也只不過是讓他寬心而已。
這時,得到沐清回來的消息,洛老婦人立即從後院趕來,見到她,淚語凝噎,昔日的容光煥發到如今的白髮蒼蒼,令得沐清心中一陣酸澀,忍不住撲進她懷裡。
“娘……”
有千言萬語哽咽在喉嚨中,愧疚、自責、懊惱一瞬間充斥她的心中,讓她說不出話來,最後卻只突出這一個字來。
洛老夫人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帶淚的眸子臉面不住的點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沐清甚至可以想象,自己不在的日子,她是怎麼度過的,雖然她不是真正的洛青嵐,但這具身體是,再加上她的記憶也是,有那麼一瞬間,沐清以爲自己就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