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跟你成親?”沐清驚詫的喊出來,聲音仍然是很小,她的身體畢竟沒有大好,斜靠在牀上,身後墊着柔軟的墊子。
上官珏眼色黯了黯:“權宜之計。”
聖手神醫從外面進來,手裡的柺杖在地上戳出咚咚的聲音,顫顫巍巍一雙眼睛卻嚴厲的可怕,厲聲:“什麼權宜之計?誰說是權宜之計的?還想欺我老太婆不成?就是上官珏要休了你,我不點頭他着輩子都別想!”
沐清看着這位老人家氣勢洶洶的樣子,真不知說什麼好。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怎麼能這樣專斷的就解決了。強行在一起的兩個人也不會有幸福可言。
沐清想要開口說話,卻被一口氣卡住,上不去下不來,嗓子疼的厲害,“咳咳”的咳嗽不停。
聖手神醫一揮手,對上官珏和珠兒說道:“你們兩個人都先下去,我有話要跟青嵐講。”
等待上官珏和珠兒都退下,聖手神醫看着沐清,目光裡是難以言喻的流光,審視:“不錯不錯,是個美人胚子,配珏也是夠了的。否則,珏可是虧了。”
沐清搖搖頭,微微嘆一口氣。
“怎麼?珏還配不上你不成?你一個已經結婚嫁人還生了孩子的人,還有什麼強求的?能找到珏這樣的,你該感謝祖上燒香燒的好纔是,竟然還搖頭?難道你夫君會比珏更好?”聖手神醫不屑的看她一眼,美人胚子歸美人胚子,可不是她妄言,當今世上能比她徒弟更俊逸的人實在沒有幾個。
她的徒弟,那真的是彷彿謫仙一般的人物。
“我不愛他,不管配不配的上,就算是高攀了,也不能跟他結婚。”沐清的嗓子沒有完全好,低低的說道。
“愛?這個世界上愛能用來做什麼?可以吃飽還是穿暖?還是可以在你中毒的時候用來解毒?與其說愛,倒不如孤老終生!愛就是虐,愛的越深,你在乎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你就會被虐的體無完膚!世上有幾個男人能不三心兩意?到最後一房房的小妾娶進門,可憐的還不是你!”聖手神醫的手都在發顫,柺杖“咚咚”的戳着地面,激動不已,一口氣說出很多話來
沐清淡淡笑笑,輕聲說:“無法的事,說到底,自己甘願。”
輕輕幾個字,落地有聲。
說到底,不過自己甘願,哪怕明知道是飛蛾撲火,可是你去問那些飛蛾是否甘願?明知是身死也還是要靠近那溫暖和光明……心甘情願,賴誰不得。
“賤!人性本來就是賤的!被男人傷害成這樣,還說甘願!你簡直無藥可救!”
沐清靜了靜,一字字說起來,聲音雖然低,卻在這房間裡聽的清清楚楚:“我甘願的,不是最後的遍體鱗傷,而是在最開始時候的心動,那些揣測,那些想法,那些不知道對方心思時候的糾纏。在一起的時候,我快樂,我甜蜜,想想未來,哪怕覺得無望,也仍然想要再試着去努力。被他的一言一行傷害,可能會流淚,心裡會痛,可是痛的那樣真實。如果到了最後被辜負,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寧願這樣被辜負,也不要在最開始的時候錯過,從此成爲兩個路人。愛了,恨了,就沒有平白的度過。”
這些是她一直以來的認爲和堅持的。
生命不過是個過程,無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都只能面對,並且叩謝上蒼的恩賜。
聖手神醫靜靜的聽着她講,面上的神色微變,問道:“你真這樣覺得?”
沐清一笑:“是。”
聖手神醫點點頭,眼裡是些欣賞:“你倒是個有想法的女子,長相又如此剔透不凡,你的夫君是誰?我開始有點相信,你的確是能找到一個可能比珏更好的人了。”
沐清一愣,說:“已經是往事了,不用再提。”
“那他可是虧了,虧了你這樣鮮有的女子。”聖手神醫搖頭卻沒有嘆息的意味:“他莫不是個有眼無珠之徒,就是你是個水性楊花之人,才能禍害出一拍兩散的結果。”
沐清一窘,這位聖手神醫說話,總是這樣讓她無法招架。
偏偏,彷彿聽着也不是沒道理。
“神醫,我跟珏成親的事……”沐清連忙說道。
已經說動了聖手神醫,那麼她跟上官珏成親的事情可以作廢了吧?
“咚”的一聲,聖手神醫手裡的柺杖狠狠的一戳地:“晚了晚了,我既然已經說了讓你們成親,你們就只能成親!否則傳出去,我的顏面何存?”
“可是……”沐清還要再說,卻被打斷。
“你不要再說,再說,我就戳瞎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頭,再把耳朵也削掉,頭髮剃光,裸了身子,剁掉手腳,在頭上還紋上合歡圖,放在外面的水塘裡餵魚!”聖手神醫聲音冷冷。
沐清一囧,這聖手神醫怎麼……說話讓人完全無法招架,一急,“咳咳”的咳嗽起來,身子顫個不停,微微的彎腰下去。
聖手神醫心裡一軟,過來點了她胸口兩個穴位,說道:“你這女人,真不知道是哪裡好,說你還說不通了。你現在是撿着便宜才撿着我們家珏,你就認了吧,我的話說出口絕對不會改的。”
沐清咳的說不出話來,被點了穴位才停下一點,大口大口的喘氣:“神醫,我不會嫁給上官珏的。”
“你這個人,說還說不通了?我聖手神醫什麼時候這樣紆尊跟人商量過話?你卻不領情。要不是看你也算是個靈秀的人,誰要理你。”聖手神醫一甩衣袖,轉身走出房門去。
“你,給我過來,你去勸她!否則,別怪我不醫她的病,別以爲現在病情穩定了,就能食言,我要是想動手你們誰能攔着?笑話!”外間傳來聖手神醫“咚咚”的柺杖聲,正憤憤的跟誰說話。
沐清靠坐在牀榻上,看着門口那裡進來的一身白衫,目光有些怔忪,卻沒有避開,直直的看着來人。
上官珏,狂放不羈,高傲怪誕,在所有女人中穿梭,卻其實是個遺失了真心的可憐人,他爲了她面對不想面對的一切,這些她都記得的。
就算是這次的婚姻,也是爲了她而做出的犧牲。
可是,愛情不是遊戲,從來不能用來交易。
上官珏站在門口,遠遠的看着沐清,目光閃爍,沉靜如流光溢彩的眸子裡也籠了黯淡,頓一下,邁步走了進來:“我師父,讓我來勸你。”
沐清看向上官珏,脣邊是淡淡的笑:“珏,你知道的,有些東西是底線,根本不能用來交易。這些你比我更懂得纔對。在帝都,有多少美女佳人,你也不曾爲誰流連,心這種東西,不是可以爲了什麼去放棄的。至少我這樣堅持,我不想要看不起我自己,我經歷了很多,最後我想,我的靈魂還是可以乾淨的。”
上官珏的眼光暗了暗,張口舔了一下下嘴脣,一步步走到沐清面前,居高臨下的俯看着她。
沐清好不退避,擡頭看着他,對上他的那雙眼。
“跟我成親,你這麼爲難?”淡淡的聲音,上官端臉上沉靜,可是周身卻籠罩在蕭索的氛圍之中。
她那麼不願,哪怕死了,也不願跟他成親?
看着她那樣子堅持的眼神,好像是在他的心上凌遲。竟然真的,就這麼不甘願,寧願死……
“不是這樣的,是……”沐清說道一般,卻被他打斷。
“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心裡的那個
人,不是我,也不是我大哥,是慕容林!你根本沒有忘記過他,從來沒有。不管你是跟在我在一起還是跟我大哥在一起,你的心裡,都是他!”上官珏的話,像是刀刃,殘忍的攪碎沐清的心,滴滴的流着血。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我愛的人從來都不是他!我只是想逃開,逃離這一切,過安安靜靜的生活。沒有爭鬥,沒有妒忌,沒有權利和,有一個人陪在我身邊,全心全意的信任我,相信我,愛我……可是我等不到,我只想安靜。只想安靜!”沐清搖頭,堅定的回答:“我不愛他。”
“你不愛他?你連他的名字都說不出,是因爲每每提到他的名字,你的心就會痛吧?會痛的難以抑制,會痛的淚流滿面,會一遍遍的痛苦,類似仇恨,卻比仇恨更痛苦,對吧?”上官珏微不可見的顫抖,一字字說。
有些痛,他最懂得,他日日夜夜就在那個夢魘裡。
“我只是不能嫁給你,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現在是他的王爺,權傾天下,他有妻妾,可能還有了自己的子嗣,王夫人操持王府裡的一切,大概也是上下信服。我呢?我能做什麼?他不信我,我只能逃走。一次次的傷害,一次次。最後我選擇逃開,就再也回不去,也不會再回去!”沐清撫了撫額前的發,一字字鏗鏘。
“我不是想要傷害你,從來沒有想過。珏,你是個很好的人,非常好。我卻已經是個嫁過人的婦人,你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子。”沐清頓了頓,勸說道。
一直以來,都覺得這樣的話語太假,今日卻纔知道,在這種時候,真的只說的出這種發好人卡的話來。
“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這麼抗拒,其實早也想到了的……你總是那麼倔強,總是……倔強的讓人討厭!很討厭!”上官珏低頭笑笑,那笑容那樣的黯淡消沉,彷彿是深重的影子,越是笑容越是光亮,就只能更顯得它漆黑。
“我無心讓你討厭,只不過……”沐清說。
“沐清,如果你不嫁給我,你就會死,你還這樣固執?”
沐清嘴角微微的上翹:“珏,你知道的,我不想做違心的事情,我有我的堅持。如果我跟你成親才能活下去,我沒法跟自己交代。”
上官珏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仔細的看着她的眉眼,一點點看下去,嘴角便有一點黯然的笑容:“沐清,你點點頭,我絕對不做越矩的事情,我們假成親,只要治好了你,我們就離開,然後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我絕對不會再攔着你。”
“這……”
“聽我一次,只要你的病好了就好。我們只是要合作,我想要你活下去,作爲一個朋友這也是很正常的。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
珏的目光,明亮坦誠。
沐清看着,不發一言。
“好好的活下去!沐清,答應我!”上官珏看着她,一字一句。
沐清再沒辦法拒絕,輕輕點點頭,又說:“好,但是隻是假的。”
“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就是我再想贏過慕容林,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上官珏兩指並立,發誓說:“我上官珏,絕不會妄動沐清一分一毫,違者,死無全屍!”
“你這……”沐清制止不及,聽着他的誓言,心裡打翻了五味瓶。
他何須要發如此重誓,說到底,是救她,他卻要這樣委屈。
“好。你的病治好,我們就拜堂。我師父生性不容別人的意見,不過只要她說了肯救,那就一定肯的。等你好了,回到上官家,大哥應該高興吧?然後,你去留隨意。”
沐清點點頭,答應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