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趕到出事的小巷子時,天色已經昏暗了。這裡處於城市的次中心,周圍都是高等公寓樓和商業街,還算是比較熱鬧,這條小巷子就在商業街的後面,是個死巷。
鑽過了警察封的黃線,我跟在東皇御身後,慢慢地往裡走。地上有好幾灘鮮血,屍塊的地方畫了圈,非常零散。
我四處看着,沒有發現許留剩下的氣,和東皇御對視一眼,他也對我搖搖頭。
什麼都沒有。
這麼幹淨,就很不正常了。像這樣枉死,多數魂魄都會有不甘心而留在原地,即使是被勾走,也會留下些怨氣和戾氣的。
東皇御蹲下身,用食指捻起地上乾涸的血液,又掏出一張黃紙,在上面點了幾點。黃紙在他掌心慢慢燃燒起來,可是不一會兒就滅了。
這下,東皇御的臉色徹底難看起來,他扭頭和我說,“許留的魂沒了。”
這次查看,可以說是一無所獲,東皇御的搜魂也失敗了,更是讓這個殺人案布上了詭異的疑雲。
我們乘車往事務所去,途中東皇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喂了一聲。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東皇御語速都不自覺加快,“好,我馬上回去!”
一陣風馳電掣,等我們回到事務所,會客室的沙發上做了個熟人。他換掉了剛剛的一身*,正是白天來做記錄的那個年輕人。
他站起身,朝我們禮貌地笑笑,“第二次見了,我叫信天。我來是想請二位幫幫忙的。”
東皇御在他對面坐下,“白天能說的我不是都能說完了嗎?”
“對,”信天笑意不變,“所以現在我是以私人的身份,請陵異事務所出馬。我懷疑,這些案子不是人乾的。”
他從包裡拿出了一疊照片,在茶几上一一擺開。原來類似許留這樣的殺人分屍案件,最近已經發生了五六起。照片上殺人現場各有不同,有小巷,有私宅,甚至還有百貨大樓的廁所。
信天雙手交叉,撐在膝蓋上,娓娓道來,“這些被害人身份不同,沒有任何聯繫,現場也沒有留下任何兇手的線索。而且,他們還有一個特點。”
“太乾淨了。”我忍不住插口。這些照片上,和許留橫死的現場一樣,一點黑氣都沒有。
信天微微一笑,露出了淺淺的酒窩,飽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
我無辜地眨眨眼,不是在說案子嗎,怎麼扯到了我身上?
東皇御勾脣一笑,“他和你一樣,是陰陽眼。”
信天點點頭,“對,從小我就能看到這些東西,我當警察也是因爲這個職業罡氣旺盛,可以驅除那些污穢。”他又一笑,“你肯定不知道,你現在就像個發光的靈體,你的那雙眼睛,更是漂亮得不得了,在夜晚都有流光溢彩。”
我傻眼了,“所有陰陽眼的眼睛,不是都這樣嗎?”
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信天哈哈一笑,“當然不是,你和我太不一樣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我除了鬼魂,還總能看到些模模糊糊的人影和氣流,估計是不太厲害的那種陰陽眼吧。”
東皇御點了根菸,嗤笑一聲,“你看東西就和調色盤似的,還能厲害到哪裡去?”
沒等我委屈完,信天那邊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破天荒有些發抖,“顏色?氣流?”
我懵懂地點點頭,沒錯啊,開始的時候看到幽冥,再到後來看到言鏡,都只是以一個模糊的人影,或者是氣流出現的。
他彷彿在思考什麼重大的事情,表情都糾結起來,“我之前也遇到一個有陰陽眼的高人,曾經聽他說過你這種眼睛。他說這不叫陰陽眼,叫--天咫。”
我彷彿聽錯了一般,掏掏耳朵,我記得我還沒有介紹自己,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東皇御彷彿也想起了什麼,一下子坐起來,“你這麼一說,我記得我在家族的書上曾經看到過。天咫……指的好像是星象?”
“對!”信天顯得很激動,語速不自覺加快,“天咫天生慧眼,能看鬼神,辯星宿,看氣運,這纔是真真正正的天眼!”
“天眼?”東皇御看着我張大嘴巴的呆樣,忍不住狠狠揉了揉我的頭髮,“就她?”
信天似乎對於我這種人身懷天眼的設定也有些無奈,“按照她現在的狀態,應該還沒有完全習慣天眼,等到日後,必然會發揮極大的威力。”
“等等!”我擡手讓他暫停,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那我問你,爲什麼我看人的時候,常常只是人影或者人形?”
“陰陽眼能看鬼,而你能看氣。如你所說的,或許就是陰氣爲體,或者是人能量逸散留下的殘餘。”
東皇御點頭,“我雖然不是陰陽眼,但是藉助符咒和口訣也能看到,像上次幽冥的狀況,我就沒有辦法了。”
嗯,這就對上號了。
“那顏色呢?”我只知道顏色代表好壞而已。
“那可以說是一種預知能力,人的命運好壞都會有些先兆。像是有人惡事做多,身上陰氣和怨氣集聚,會干擾他的氣運,讓他倒大黴。你看到了,就能夠預知禍福。”
好了,這下我是完全震驚了。我居然撿到了這麼個大寶貝!
“你別急着給我傻樂,”東皇御在一旁惡劣地說,“沒聽到他說嗎,你現在在那些鬼怪眼裡就是塊唐僧肉,指不定多少東西想着要吃你呢!”
我頓時臉又一苦,求助地看向信天,他也只是朝我聳聳肩,示意無能爲力。
末了,他又從包裡拿出一個牛皮檔案袋,遞到了東皇御面前,“這個被害人,或許會給你們提供幫助。”
解開上面的封繩,東皇御從裡面抽出一張薄紙,紙上記載的是一個叫紀悅的少女。那張一寸照片上,印着一張甜美可愛的笑容,看上去非常招人喜歡。而她遇害的現場照片,卻分外血腥。
紀悅遇害那天正是她十六歲生日,在一個地下車庫被人分屍,事發時間在一個月前。
信天搓了搓手,說,“紀悅嚴格說起來,還算是我的師妹,我們曾經在一個道士手下學過點東西。我只是求辟邪,她卻是個天才,天分很高。”
我記起幽冥曾經說,我是好東西,吃了會大補。難不成……
久久沉默的東皇御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忘記和我們說了,這些屍體剩下的部分呢?”
從那些照片,到紀悅,再到許留,屍體都是不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