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起身,我拽着麻繩,手指摩挲了一會兒,“所以,最保險的就是跟緊信天和素姝他們吧。待會兒我們就找個藉口去廂房裡,還有,素姝說要破壞這次的典禮,說不定還需要我們幫忙。”
點點頭,東皇御同意了我的說法,“去是要去,不過現在外面人不少,先不急於一時。剛剛我在那些讀書人那裡問到了不少東西,你先聽我慢慢說。”
第一件事,是關於龍興寺的。龍興寺建立於唐高宗時期,說來也巧,名字就叫做碧落觀。當時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廟,方圓數十里的百姓都會前來參拜。但是在武宗時候,僧人免除賦役不說,僧廟經濟太過繁榮,影響了正常的經濟生活。因此,一如當年南朝時期大興土木修建寺廟一樣,朝廷開始全國範圍內的拆寺毀佛,龍興寺也未能倖免。
“這樣一個破敗的小廟,在僅剩下殘垣斷壁後仍舊香火不斷,而且像趙匡胤這樣身份的人都來這裡住下,要說這裡沒有秘密,是絕對不可能的。”東皇御環視着這方小小的後院,而後將視線投向了後面的九層寶塔。
“秘密,一開始邀請函裡就說明了,它就藏在那塔裡。”
順着他的視線,我也仰頭望着那座寶塔。它看上去並不出衆,構建不算多高級,塔身都有不少地方因爲年久失修而破損,實在是沒有什麼特別。
聽到了我的疑問,東皇御望着它,說,“你看塔頂。”
塔頂?
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甚至眯着眼睛拱手探望,由於隔得太遠,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有個東西立在上面,像是個鳥雀的樣子。
“那叫朱雀,是上古四大神獸之一。”他說着,聲音變得低沉起來,“朱雀銜鈴,鈴中有物,稱書檯。”
“不對吧,”雖然我讀書不多,但是這種典故你不能騙我啊,“明明是鳳凰銜書檯啊。”
東皇御沒有否定我的話,頗爲認真地與我解釋,“好,那麼我先和你說鳳凰銜書檯。從古至今,人們一直都有一個說法,但凡天降祥瑞,那麼一定是有君王出世,或者是福星臨門,對吧?小到蛇蟲蟻獸,大到天地日月,小瑞大瑞嘉瑞,分門別類,不一而足。就拿鳳凰銜書檯這件事情來說,當時鳳凰叼着東西,在天上飛過,卻掉了一樣像蹄子一樣的東西下來,正巧被倉頡撿到。你知道這個蹄子是什麼嗎?”
撓了撓頭,我想了想才說,“別人告訴我,說是貔貅的蹄子。也是因爲這個蹄子,讓倉頡有了造字的念頭。”
“對,在《淮南子》裡,曾經這樣說,‘昔者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因爲倉頡洞悉了天地間的奧秘,將秘密定格在文字裡,人族登上霸主的路程又邁進了一大步,所以天地萬物俱是悲痛,哀痛自己即將成爲人類的奴僕。因此,我們一直都認爲人說的話有靈,人寫的字符也有靈,其實就是容納了天地間流動的能量進來,擁有了一種類似誓約的約束力。”
我很機智地舉一反三,“難怪你們說,邀請函裡面的三個字就構成了一個空間,也是這麼回事嗎?”
“可以這麼說,不過這裡面的能量應該都是人爲注入的。扯遠了,我們再說回來鳳凰和朱雀的事情。”想了想,東皇御說了接下來這樣一番話,“鳳凰是萬獸靈長,屬於凡間;朱雀是天地之古獸,屬於天界,你覺得,它們倆誰厲害?”
氣鼓鼓地動了動腮幫子,我很不滿,“我不傻的,當然是朱雀啊。不是老有人說嗎,鳳凰是朱雀的化身,分身當然不如本體咯。”
冷笑一聲,東皇御看着塔頂的朱雀銜書檯,表情很是微妙,“那你想想,倉頡那麼大功德,天降的祥瑞都只是鳳凰,現在這裡的祥瑞可是朱雀,要是降世了,別說是一個皇位,就是翻江倒海也不成問題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不明白。現在有人急迫地需要一個藉口,天降祥瑞,登位是順天命而爲,這藉口多牛掰。
指了指信天所在的廂房,我問,“是那位故意佈置的嗎?”
沒想到東皇御卻搖了搖頭,“不是,那位應該只是趁機來個順水推舟。那些讀書人說,這個朱雀從寶塔建成開始就有了,證據確鑿,要是臨時弄出來的僞劣產品,否則怎麼堵得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嘶,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那這就稀奇了,難不成這種事情還有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說法?!
“誰的心那麼大,特意建個祥瑞給後人留着啊。”這種人我真的很想認識,缺心眼缺得太厲害了。
白了我一眼,東皇御一副要被我蠢死的表情,哼哼唧唧地說,“你現在讀了大學也沒有什麼改變,一樣的文盲。我問你,唐武宗之後的第十七任皇帝叫什麼,和他什麼關係?”
歷史題,我不會啊老師!
見我討好地搓着手,他也算是敗給我了,一五一十地細細道來,“武宗後面繼位的是宣宗,是武宗的叔叔。這個人了不得,當年奪位失利,結果一直拖了三任皇帝,直到幾個侄子都死光,才輪到他。他忍耐了這麼多年,總不能一點準備都不做吧?”
“所以,”我來勁兒了,“他特意挑了這座有名的寶塔,在裡面佈置了這個朱雀的機關,以便到時候用民意逼侄子傳位給他!”
行啊,果然是玩最頂級政治遊戲的人,韜光養晦又不忘留有後手,真是高!
“不過後來,他還是順理成章地坐上了皇位,朱雀銜書檯的事情也就沒有發生。加上史書上沒有記載過這個事情,人們的猜測也無法得到確切證實。”他說着。
不在意地擺擺手,我反而不以爲意,“現在又不是要搞什麼歷史考究,只要能夠解決問題就行。對了,你還有另外一個消息是什麼?”
此時,東皇御卻卡殼了,遲遲沒有說出來。良久之後,他才說,“這是關於素姝扮演的,那個叫碧落的尼姑。我懷疑,她有點貓膩。”
“怎麼說?”沒可能啊,要是哪裡有不對勁,我不可能是看不到的。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他說,“不是素姝的問題,是碧落的問題,你懂嗎。因爲現在素姝成爲了這個角色,我們所面對的素姝,當然不會有問題,但是我指的是之前的那個人。剛剛,有人拿出了一支籤文,說是之前碧落寫的,能夠保佑家宅平安。那上面,有一絲隱隱的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