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貨場布控,完全是肖亞東的臨時決定,也可以說帶有一定的運氣成份。因爲昨天貨場的案情處處透着古怪,很多地方不符合常理。
第一,明明現場有激烈搏鬥過的痕跡,從貨櫃損壞程度和的幾處彈痕就可以判斷,但唐士銘卻輕描淡寫,而且表情毫不慌張,這不是正常生意人的反應;
第二,據唐介紹,只安排了兩三個值班人員,肖亞東分析這個數字不真實。對值班人員的問詢雖然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但他們的口述十分一致,像是事先排練過,這很有意思。貨場有自己的值班人員,唐士銘又額外安排人,說明貨物不一般。
第三,既然現場搏鬥激烈,居然沒有人員傷亡,甚至連輕傷都沒有,是人爲掩蓋了?還是真有那麼好的運氣刀槍不入?古怪的是現場沒有發現一絲血跡,只有一種解釋是經過人爲處理了。
最值得懷疑的是第四點,事主唐士銘反映貨物沒有遭受什麼損失,肖亞東很有興趣的在貨櫃裡查看了貨物,很普通的服裝和絲織品。什麼人這樣大動干戈的來搶劫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他很細心的發現了貨物有新碼過的痕跡,當時考慮靜觀其變,並未提出質疑。
肖亞東推測從貨場值班人員報案,到當地派出所出警,現場調查後再上報分局、市局,最後刑警隊抵達現場,這中間起碼有個把小時,時間顯然十分寬裕。
如此多的不合理和反常情況,肖亞東決定對貨場布控,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但令人失望的是整整一個大白天,沒有任何異常,事發貨櫃周圍連個人毛都沒出現過。肖亞東雖然有些猶豫,但仍然固執的堅持繼續布控。
沒想到峰迴路轉,晚上就出現了情況。肖亞東的收穫可以說有意外之喜,他一直在回想剛纔唐士銘臨走時說的那句話,“……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怎麼聽怎麼感到似曾相識?
他突然想起幾天前在福馬公路現場處理汽車爆炸案時,有一位熱心市民匿名提供線索,雖然聲音經過了特殊處理,語氣、語速甚至語調和真人版的唐士銘幾乎沒有任何可比性,但那種吐字習慣卻是極爲相似。
嗯,熱心市民?守法公民?太像了!肖亞東懷疑是出自一人之口,只是目前沒有證據,如果這種懷疑成立,那麼唐士銘積極提供案情線索的動機是什麼?轉移警方視線?還是借警方之手除掉對方?根據現場的慘烈程度判斷,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這個唐士銘是不是他一直在苦苦追查的那幫神秘勢力中的成員?目前還不好下結論,但他總算摸到了點東西,至少案情有了新的方向,這是今天晚上最大的收穫。
第二個意外之喜也很重要,唐士銘口中的阿滿是誰?這個稱謂貌似綽號,又像是小名,在整個案件的卷宗記錄中從未出現過,這又是一個新情況,而且聽得出來唐士銘對此人很熟悉,一定要重點追查。
第三個意外之喜就是唐士銘身邊的張老闆,看上去很低調的一個商人,但在肖亞東的眼裡,此人城府極深,而且處變不驚。越是這樣,越值得推敲,外地來的客商,深更半夜的突然被一幫子警察包圍,居然一點也不慌張,不能說特別反常,但絕對值得細究。
肖亞東越想越興奮,媽媽的,狐狸憋不住總是要露尾巴的,看我不狠狠揪住你。
……
一路上張志強沉默着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而此刻的唐士銘已經由最初的心驚膽戰變成了面如死灰,剛纔在貨場和肖亞東的意外相遇,讓他預感到了大難臨頭。
他十分確定自己已經被這個姓肖的盯上了。這可不是好兆頭,因爲他很瞭解,強哥最忌諱身邊的人粘上了尾巴。
粘上尾巴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被強哥棄用。棄用的後果,唐士銘最清楚不過,要麼被“發配”了,要麼就是徹底的失蹤。唐士銘忽然明白了強哥在聽了自己的彙報後,爲什麼沒有發火,甚至連責怪也沒有。
難道強哥早有準備,或者說他早就開始質疑自己的能力和忠誠?如果是這樣,就可以順利成章的解釋強哥爲什麼晚上執意要到貨場看看的目的了。
他要確認一下現場情況是不是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已經處理的天衣無縫,這在以前是絕無可能的。強哥對這種小事的親歷親爲只能說明一點,不再信任自己,或許他還有其他目的,但對唐士銘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這個該死的肖亞東居然就埋伏在周圍,他承認有點太輕視這個對手,但也說明之前自己把事情處理的太糟糕,漏洞百出。這要放在以前,唐士銘自問不是這個水準,但現在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抓住謝福軍,甚至幻想着能從飛猴嘴裡得出點消息,一念之差呀。
本來還有一絲僥倖的唐士銘,此刻徹底的沒了念想。他十分後悔沒有聽強哥的話及時處理掉飛猴,一不小心給自己下了個套。但是,難道我唐士銘不忠心嗎?就沒有盡心盡力嗎?
精神恍惚間,唐士銘感覺肩頭被人拍了一下,頓時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是強哥。
“士銘,我到了。”強哥竟然是笑嘻嘻的,“把手上的事交給阿豪吧,先去山莊休息一陣子,等過段時間就去HK,去陪陪家輝。”
唐士銘懷疑自己聽錯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強哥會這樣輕易放過自己,一時表情木訥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哥,我……”
“去吧,家輝需要有人看着點兒。”強哥仍然微笑着,“你的叔叔、嬸嬸我會讓人照顧好。”說話間,強哥已經下了車。
唐士銘熱淚盈眶,的確沒有聽錯,強哥並沒有真正懲罰自己,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忠誠和努力,如此安排,讓他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
“唐哥,現在回你的公寓收拾東西吧。”一名黑西裝男子並未隨強哥下車,唐士銘認識此人就是阿豪,是強哥從海外帶過來的,不苟言笑,神神秘秘的,平時很少接觸,沒想到卻成了自己的接班人。
……
李天疇順着河岸走了很久,周圍黑的沒有任何光亮,四處分辨一下,依就是荒郊野外。剛纔經過了一座石橋,這是他沿途見到的爲數不多的建築物。猶豫了片刻,他沒有上那座石橋,決定繼續沿河岸前行。
雖然身體恢復的極好,但有些險要地勢是極費體力的,不知不覺的竟然有些倦了,李天疇找了一個相對乾燥的隱蔽處坐了下來,不由的心中感慨,以後這樣晝伏夜出的生活恐怕很平常了,再想想心事,不一會兒竟半依半躺的睡着了。
他並不知道,這樣的不辭而別,海叔的院子裡可是鬧翻天了。從林子回來後,海叔決定馬上搬家,原因很簡單,李天疇就是內鬼,這一失蹤,後患無窮,於是乎衆人開始忙活了。
接着是小宋趁大夥忙亂間,不聲不響的溜出院子隻身去尋找李天疇,彭偉華髮現後和文輝急得團團轉,兩人不再理會海叔如何搬家,也立刻出門了。
海禿子氣得七竅生煙,但無可奈何。這幾人都是自己兄弟的心肝寶貝,打又打不得,罵又不頂事。惱怒之下,乾脆不搬了,讓阿浩帶人一同去尋找。
折騰了半晚上,人沒找到,還把河灘邊的老怪物給招惹了,老傢伙不知道什麼原因就領着惡狗,扛着土槍殺上門來。海叔雖然蠻橫,但和這個老傢伙不僅是鄰居,而且頗有淵源,尤其是耿老五叮囑過,不能開罪老頭,所以他光頭上冒着火也沒辦法對其動手動腳。
弄了半天才知道,文輝找人心切,不知深淺的跑到老頭的小屋裡查看,被老頭髮現並追了出來,兩句口角後文輝還想動手,但彭偉華知道這個老傢伙惹不得,硬拉着文輝遁走。
苦勸一番,禿子本來就不善言辭,累得直翻白眼。好算打發了老怪物,派出去的人也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個個垂頭喪氣,小宋卻沒找到。
海禿子大爲光火,要是把兄弟的寶貝女兒給弄丟了,這該如何交待?他是個實誠人,心裡有話絕藏不住,一方面讓彭偉華給耿叔報信,自己則帶上傢伙親自出門尋找,就是把周圍刨個遍也要把女娃子找回來。
小宋手裡拿着李天疇留下的紙條,沿着河灘兜了好大一圈,也沒有找到人,看來他是真的走了,心下難過加之睏乏勞累,她就坐在河灘邊發呆,想着和李天疇相處的日子,不知不覺的竟然眼淚婆娑。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遠處傳來了彭偉華的喊叫聲,小宋心中恨意頓生,要不是這個無賴不講道理,何以會逼走李天疇?她立刻起身找了個岩石藏了起來,心中抱定,任你叫破喉嚨,我就是不吱聲。
聲音漸漸遠去,小宋看着四下黑漆漆的,不由的心裡害怕起來。她想去耿叔哪裡,但路途太遠,沒有交通工具恐怕要走到天亮。
但她是絕不願意回到大院去看死禿子那張臉的,而且還有彭無賴。小宋呆在原地,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去哪裡好,一種孤獨無助的感覺襲上心頭,這樣黑乎乎的夜晚,想來李大哥也和自己一樣孤獨吧,他會去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