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情緒都跌落到了低谷,儘管屋內院外都頗顯擁擠,但很少有人說話,氣氛異常的壓抑。此時最忙的人是王大夫和他的助手,幾乎連喝水的功夫都沒有。新增加的傷員和老傷號一字排開躺滿了一間最大的屋子,裕興一多半的人都在裡面。
張文只是皮肉傷,最容易處理,李天疇的傷看似嚇人,實際上也不嚴重,畢竟有王繁在前面充當肉盾,所以彈頭鑽入體內並沒深入多少,拿掉彈頭,消炎止血就沒有大問題了。麻煩的是文輝,失血過多,已經出現了一次休克,幸虧王大夫還有那麼一點點儲備,否則就要抓瞎了。
老傷號中,遊士龍恢復的最好,已經能住着柺棍下地走路,所以堅決不肯再躺牀上。李天疇亦是如此,他的身體有驚人的恢復能力,而且兩處槍傷都不影響行動,所以二人同時讓出了牀鋪,到院中坐着。
院內的景象經緯分明,船長、臭蟲一幫人坐在牆根左側,因爲阿黃生死不明,所以幾人的情緒都很低落,就連最愛出洋相的船長此時也是沉默不語。靠近院門的地方坐着祁寶柱和小劉,二人除了猛烈抽菸外,似乎找不到其他更合適宣泄情緒的方式。
小宋的行爲也很怪異,自從李天疇回來後,她只出來看了一眼,聽到王大夫說沒事兒,便一言不發的回到房間,再沒出過門。由海叔媳婦在裡面陪着,安安靜靜的。
祝磊忙前忙後,又聽了付爾德超長時間的嘮叨後,終於能夠消停一會,於是一屁股就坐在了李天疇二人旁邊,就不想再站起來了。此時看上去他的臉色蠟黃,顯然是體力透支嚴重。
自從李天疇把大夥兒分爲兩個組後,祝磊幾乎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其實兩邊的事兒他都要過問,都要統籌和權衡,而且李天疇那邊的動靜搞得越大,他的壓力也就越大。目前他只想好好緩口氣,更大更麻煩的事情還在後面,所以必須養足精神隨時應對。
他冷眼旁觀之下,裕興衆人現在的情緒非常危險,再有一次類似的打擊就可能導致非常嚴重的後果,比如內訌甚至散夥兒。
以前類似的事情,老裕興人都經歷過,甚至比這更嚴重的也不在少數,大夥都能抗過來,其中關鍵的一條就是有耿叔在。他無比自信的笑容給大家以極強的信心,似乎無堅不摧。
但現在不同了,儘管李天疇全力以赴的帶領大家向正確的方向努力,而且每次的策略選擇上都沒有明顯的失誤,甚至嘗試着不少新東西,但畢竟時間太短,在大夥心目中他的形象多少還帶有耿叔的印記。除此之外,運氣也似乎太過糟糕,福山巴掌大的地方隱藏的險惡甚至遠超當年的SZ市,能不能度過眼前的難關,祝磊着實替他捏了一把汗。
“累了吧老祝,看你氣色不太好。”李天疇的問候打斷了祝磊的思緒,聽上去語氣十分平靜,這倒讓他放心不少。
“還行,就是沒睡好。”祝磊勉強的笑笑,竟然還打了個哈氣,看上去隨時都可能找地方躺下睡着。
“那就去睡會兒,現在沒啥事兒了。我和老遊騰出來的牀鋪你隨便挑。”李天疇半開玩笑。這地方實在太小,總共四間房,除了柴房兼廚房外,只有三間能住人。最大的一間充當病房,另外一間小的向陽的房間臨時安排給小宋和海叔媳婦,還有一間給王大夫和助手休息,剩下的人全部得到堂屋打地鋪,沒有任何寬裕的地方。
祝磊搖頭,“別看我現在哈氣連天,其實躺下也睡不着,坐着聊聊反而舒服些。”
“我是躺煩了,媽的,你說我這爛腿到現在都不好,關鍵的時候啥用場也派不上。店都關門了,咱喝西北風啊。”遊士龍連日躺着,心情不好,裕興攤上事兒他一點兒忙也幫不上,所以胡亂抱怨,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好養你的傷,不知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啊?少在這瞎扯淡。”祝磊頗不耐煩的擺擺手,說着還向四下看看,很有些顧忌的樣子。
李天疇知道祝磊在想什麼,也清楚對方的壓力巨大,很大程度上是在替他擔心。其實祝磊能想到的,他早在病牀上早已反覆考慮過,無論老A多麼麻煩,還是王繁死後有什麼樣的影響他都能坦然面對,最擔心的是大夥失去信心。
但在這一點上暫時還着沒有什麼好辦法,也不是嘴上說兩句就能解決的。如今之際只能先從穩定軍心着手,走一步看一步。想到這裡,李天疇反倒很淡定,他笑呵呵道,“咱這叫屢次關門,屢次開張。古代有個將軍打仗屢敗屢戰,照樣生龍活虎。所以好事兒多磨,正好趁這個機會讓大家休息休息。”
“是啊,休息一下也好。”祝磊附和着,但想起一屋子的傷號,只能暗自苦笑。
“那要休到啥時候?這幫孫子再來咋弄?”遊士龍咣嘰一聲把他那上了石膏的右腿往小桌上一擡,目露兇光,“按老子的想法乾脆進山抄了那傻逼的老窩,最好一把火燒個精光。我操他媽的,一個毒販子也敢這麼囂張。”
付爾德剛從堂屋裡走出來,聽到這句話又是一臉陰沉的折了回去。李天疇裝沒看見,拍着遊士龍的肩膀哈哈大笑道,“還是老遊的勁頭足,你放心,有的是機會,不過估計到時候你趕不上了。”
“啥意思?嫌我腿瘸麼?”遊士龍一頭霧水,但心裡卻認準了李天疇的想法是和他一樣的,所以很得意的看了一眼付爾德的背影。
“不是這個意思。這兩天就等老付從縣城帶回來消息,如果平靜一些,我想讓酒樓馬上開張。”李天疇並未正面回答遊士龍的問題,卻是一臉自信。
遊士龍吃了一驚,“這個時候你讓老付一個人出去瞎轉悠,萬一出了事兒咋辦?”
“不會,我讓蠶豆跟着。”李天疇回答的很肯定,“老付有他的事兒忙,至少需要撇清一些關係,在臺面上裕興跟我們這幾個人沒任何關係,如果這一點能辦到,酒樓開張就不是問題。至於韻山的阿滿,他的動作太快,自信的過頭了,但是沒想到王繁會死掉,所以暫時不會有動作,這段時間反而是最安全的。”
“還是沒聽懂。阿滿這種小几把,老子還沒看上眼,啥時候弄老A可不能漏了我。狗日的,非把他連根拔了。讓他見識見識馬王爺有幾隻眼……”遊士龍說到這裡,伸手一拍自己的石膏腿,頓時又頗爲尷尬的閉上嘴了。
“這麼快重新開張?“一旁看似快要睡着的祝磊立刻精神了不少,“咱們還是謹慎點,一旦再出意外,對士氣影響很大。”
李天疇笑着點頭,“不開張一樣影響士氣。這回既然開了,我就不打算讓它再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