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峽谷叢林密佈,李天畤想都沒想就一腦袋紮了進去,現在他戰意滔天,即便不能立時殺了張志強,也不能讓此人恢復元氣,否則終究會釀成大患。
半里地後,山谷豁然開朗,植被變得稀少,一條河流蜿蜒向前,河水衝擊成的河牀十分寬闊,藉着月光依稀可見大大小小的怪石,拐過一個大彎後,遠處居然還有火光,雖然十分暗淡,卻依稀能看到旁邊帳篷的輪廓,李天畤卻警惕起來,夜晚的深山老林裡出現人煙,又有可能是張志強的必經之路,不知道會有什麼古怪。
李天畤減緩速度,慢慢靠近,眼前百米之外果然是一圈篝火,篝火旁邊是兩頂緊挨着的露營帳篷,火勢已經很小,眼看快要熄滅了,四周並沒有人影,李天畤粗略的估計了一下時間,應該是凌晨一點鐘左右,這個時間點還未熄滅篝火,而且人也不知所蹤,好像有悖於常理。
帳篷內靜悄悄的,李天畤早就用神識探查過,這方圓數百米內,除了蚊蟲鳥雀之外,根本沒有大型生物的生息,人都去哪裡了?
“人都死了。”‘大蚯蚓’忽然插嘴,它的嗅覺極爲靈敏,特別敏感生靈的生死。
李天畤心頭一緊,的確感覺到了空氣中一股死亡的味道,他握緊手中的木槍快步而行,在第一座帳篷邊停下了腳步,“請問有人在麼?”
儘管已經預知到可能不好的情況,李天畤還是按照常理先打個招呼,片刻後沒有回答,他便用木槍慢慢挑開了帳篷的尼龍拉鍊,但是才拉開一半,從帳篷裡面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滋啦一下把剩下的拉鍊完全拉開,一個魁梧的身影走了出來。
李天畤下意識的連退兩步,此人身穿衝鋒衣,身材健碩,頭上還帶着一頂印有白色字樣的頭盔,像是考察隊員,此人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直奔李天畤而來,步幅不大,但極爲僵直,臉上的肌肉緊繃,露出詭異的微笑,眼神空洞,沒有絲毫神采。
“控屍術!”‘大蚯蚓’驚叫一聲。
“站住!”李天疇不敢相信,也來不及詢問什麼‘控屍術’,手中木槍橫握,驀然想起剛纔路上兩個襲擊他的野獸,也是早已失去魂魄的屍身,頓時頭皮發麻,對方卻充耳不聞,一步一步,走的極爲呆板和精緻,呼啦一下,帳篷裡又走出一個人,與前面的男子幾乎是差不多的打扮,差不詭異的笑臉,差不多僵直的步伐,但讓李天畤大感危險的是此人手裡居然端了一把獵槍!
呼的一聲勁風,李天畤的木槍已經抵住了來人,眼睛卻注視着那個持槍的傢伙,此人平端槍支,機括大張,子彈顯然已經上膛,這個時候容不得半點猶豫,他雙手稍稍一錯,槍桿微斜,便要藉着槍桿的彈力繞過眼前的大塊頭迅速制住後面拿槍的行屍。
未料到大塊頭的兩臂早已機械般的擡起,忽然間就握住了李天畤的槍桿,咔嚓一聲直接把槍桿給擰折了,李天畤的腳步已經滑出去,突然失去了借力點,腳下頓時一個趔趄,耳邊忽然“嘭!”的一聲巨響,李天畤的右肩一片火辣,後面的行屍很快就開槍了。
幸虧這是一把散彈槍,行屍端槍的角度也沒有任何變化,換句話說,此物沒有思維,自然不可能隨着目標的變化調整角度,李天畤繞開前面的大塊頭時就已經儘量避開槍口噴射的範圍,所以受傷並不嚴重,反而大部分的散彈都打在了大塊頭的後背,但此物毫不在意,正在機械的轉身。
可這一槍立刻把李天畤給打醒了,他之前慣性思維,總是將對方當成了正常的活人,總是怕誤傷,行動起來也縮手縮腳,現在不再昏頭,他借勢擰身錯步,一個起落便到了行屍面前,一腳踢飛了獵槍,另一角蹬在了行屍的小腹上,落腳的觸感生硬,很驚訝行屍的身體如木頭一般堅硬。
行屍被李天畤蹬出去好遠,再回頭看,前面那具提醒健碩的行屍握着折斷的木槍堪堪轉過身來,像斷片一樣的站立了片刻,才朝着李天畤的方向走來,依然是詭異的表情、空洞的眼生和僵硬的步伐。
這回李天畤不再有任何顧忌,避開對方戳過來的木槍,一拳砸在了行屍的左腮上,暗中灌注了元氣,力量奇大,咔嚓一聲居然將對方的頭顱給打折了,碩大的頭顱僅剩皮肉連着,歪歪斜斜的垂在一邊,受此重創,此物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頓了一頓,居然還能一步一步的繼續前行,詭異的令人頭皮發麻。
忽然身後傳來響動,李天畤一扭頭,被他踹倒的行屍正匍匐着向他爬來,旁邊的帳篷裡又陸續走出了三個行屍,表情呆板,眼窩空洞,同樣邁着歪歪斜斜的僵硬步伐向他走來。
“什麼是‘控屍術’?”李天畤詢問‘大蚯蚓’,沒有了最開始的出其不意,儘管又增加了三具行屍,但也遠遠不可能再對他造成什麼威脅。
“‘控屍術’也是我魔界魔功的一種,奪取生靈的魂魄,施以鎖魂、錯魂和養魂的手法對其肉身加以控制,根據神通和修爲的不同,控屍的數量、時間和水平也天差地別,這五具行屍應該是我那分身所能控制的極限,我觀行屍的行動,小仙師稍待片刻,這‘控屍術’的法力也就散了,不會再對你造成威脅。”
李天畤聞言,繞過搖搖晃晃的斷頭行屍,撿起了那杆獵槍,稍稍瞄了一眼,然後慢慢向後退卻,這五名探險人員無辜喪命,本已遭受無妄之災,他不願再向這些遺體出手。
行屍們還在不屈不撓的向李天畤聚攏,他苦笑一聲,滋溜一下鑽進了那個帳篷,摸索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半盒獵槍子彈,剛剛揣好,忽然滋啦一聲,一隻粗大的手臂居然穿破了帳篷伸了進來,漫無目的的亂抓一氣,自然是在尋找李天畤,帳篷破開的拉鍊處也有行屍擁堵上來。
“燒了他們,好好葬了吧。”神識裡小金人忽然一聲嘆息。
“燒不得,讓它們消停下來便可。”李天畤緩緩調動丹田中的元氣,‘神之足印’可以隨心而發,少量的元氣,一足踏下,行屍們被紛紛震倒,但一個個還想要掙扎着爬起來。
“你要說什麼?”李天畤忽然感知到‘大蚯蚓’的異樣。
“小仙師有所不知,‘控屍術’雖然厲害,但仙師如果以重手法將這些行屍瞬間滅殺,會反噬施法者。”
李天畤看着幾具掙扎中的行屍,緩緩搖頭,他飛快的把獵槍背在身上,邁開大步前行,越走越快,最後飛奔起來,他始終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魔,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他還很難接受,心裡忽然被一層陰影籠罩,迴歸神性的道路恐怕難以避免對心性的考驗。
快速奔跑中,李天畤的元氣也在迅速恢復,他已經能夠明確的感應到張志強的具體位置,越來越近,同理,對方也能感知他的到來,卻沒有再移動,看來有恃無恐。
途中再也沒碰到異怪的襲擊事件,想來前兩起是張志強在大戰前給他的下馬威,又可以理解爲試探性的惡作劇,意在擾亂他的心性,這個傢伙恐怕存在同樣的心思,志在必殺。
五峰山主峰歸雲峰上,張志強傲然注視着在山腰上飛速移動的李天畤,雖然在夜色中只是一個黑點,但他能清晰的看到對方的每一個動作,以及身體肌肉的線條,嘴角不禁泛出一絲奇怪的笑容。
“半途擊而殺之!”比起張志強,血妖老魔更希望李天畤立刻殞命,那翠綠色的‘轟天刀’給它的印象太深,它始終沒搞明白修爲如此低下的一介凡人如何能夠驅使‘轟天刀’,莫非當時場景回溯的時候給弄錯了?但血核被瞬間滅殺是實實在在的,陪着張志強在這裡玩兒命,它還真的有些心驚膽戰,豎子雖然天賦秉異,但太過自負了。
“不必,我們之間還有話說?”張志強搖頭。
眨眼間,李天畤便已爬上了峰頂邊的山脊上,與張志強之間的距離不過百米遠,糾纏許久的仇人見面並未眼紅,張志強反而哈哈大笑,“既然來了,何不走近一些?”
“他的氣息很強大,我看到了血身,他已經突破了魔功的第五重天!”‘大蚯蚓’戰戰兢兢的提醒,比起張志強,它更懼怕老魔頭的元神。
李天畤無懼,緩步前行,“山谷中的五個人是你殺的?”
“一來就血口噴人,咱倆好容易見面,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我跟你有什麼好談的?”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二十年前的事麼?”張志強制住笑聲,故意外起了腦袋,“讓我算算哈,二十年前,以你的年齡恐怕還在穿開襠褲吧?但眼前的你,又的確是我曾經的戰友,這特麼怎麼回事?你真轉世啦?轉世了能不記得那事兒?爲什麼跟米甲一個德行非逮着我死咬?有病啊?”
李天畤心裡一動,隨着那個伴生靈魂的湮滅,曾經的噩夢就再未出現過,今天張志強主動提及往事,是狂妄自大還是另有深意?
“轉世?”李天畤並不動怒,微微一笑道,“或許真是你想的那樣,大千世界誰能說得清楚?”
“米甲都告訴你了?”張志強的面孔忽然變得極爲陰冷。
“你想說什麼?”李天畤察覺到對方的氣勢在飛速變化,於是也不動聲色的暗中調動元氣。
“即便跟你說了又能怎樣?我老張做事雖然手黑了點,但二十年前那次任務,老子絕對是清白的,老子沒有虧欠過任何人,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告訴米甲了。”
“方軍是你殺的?”李天畤的目中精光爆射,這件事情他知道,教官在福山的時候跟他說起過,二十年前那次任務後,原本以爲方軍是唯一的倖存者,他在接受調查後回老家務農了,很長時間都隱姓埋名,但五年前的一個晚上,他死於非命,當時教官正秘密調查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的原因而導致了方軍的死亡,萬分愧疚之下,他只好暫停了調查,但深度懷疑是張志強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