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張長亭搖頭,面色也凝重起來,不像是敷衍或者刻意隱瞞的樣子。
教官一直觀察着對方的表情,尤其是一雙眼睛,但良久之後顯然很失望,瞥了一眼石几上的竊聽器,就要準備起身告辭。
“且慢。”老頭子忽然想起了什麼,“你說的這位姓武的,有沒有照片?”
教官重燃希望,當即從內衣口袋裡找出一張武放幾年前的兩寸免冠黑白照片遞了過去。
張長亭接過手讓人打開了院子裡的白熾燈,又有年輕人給他遞過來老花鏡,老頭子對着照片仔細端詳了半天,然後長出一口氣,一臉遺憾的將照片還給了教官。
“面相很生,我幫不了你。”張長亭揉着眼眶,似乎在努力回憶着什麼,片刻後又道,“不過,我想起來一個多月前,金根家的小子從縣上回來,不吭不哈的挺反常,後來聽說又走了,有人沒當回事兒,但也有人抱怨,說金根家裡有個當官回來,眼界高了,也不跟親戚們打個招呼。但沒多久,縣裡的單位來人找他,這才鬧的沸沸揚揚。
“呵呵,別見怪,我們這個小地方,屁大點事兒都新鮮,志宏那小屁孩從小就愛搗蛋,後來到外地讀書就很少回這個山溝溝,再後來回縣裡工作,當官了,就幾乎沒回來過了,你說這麼近的,他突然跑回來,居然比個外鄉人還生分,所以親戚們抱怨也正常。不知道這件事兒算不算不尋常的事兒?”
“你說的志宏是張志宏吧?他在縣裡哪個單位就職?”教官眉頭緊鎖,老頭子忽然推出個張金根,而且自曝家醜,明顯是話裡有話。
“沒錯,我們老張家,自然叫張志宏,在洪谷縣,反正是當個什麼館長,聽說級別不高,但位置重要。哎,也不知道這娃娃突然抽什麼風突然跑回家,沒待兩天就被單位攆到家裡來了,這叫什麼事兒?”
“他爲什麼跑回來?他的父親張金根不知道麼?”
“怎麼不知道,不過我們問不出來,也不好問,是犯了錯誤了?還是咋回事兒,反正後來娃娃自己個走了,也沒見金根再提起過。”
“如果我們需要找張金根瞭解一下情況,不知道老先生能不能幫忙從中撮合一下?”
“金根還算好說話,你們儘管去,實在不行,我再想辦法。”
“非常感謝,再次向你表示歉意。”教官站起了身,很多事情點到爲止,再待下去沒有意義,“志海,還不趕快跟張老伯道歉,杵在那兒像傻子一樣。”
謝志海暈頭巴腦的跟張長亭道歉,老頭子並不介意,伸手指了指石几上的竊聽器,示意趕緊拿走,便起身跟教官打個招呼回了後院。
出得小樓,教官示意謝志海噤聲,倆人快步行走在夜間的十字小街上,教官連發出了兩條消息,分別給顧箭和胡德海,一組迅速撤離到外圍,另一組不動,嚴密監視張宅周圍和小十字街,待二人出了張家集後再分批迴修武,在招待所集合開個小會。
二人離開後不久,小樓不遠處的一間大瓦房房頂上陸續有幾個黑影出現,在快速移動中又鑽入了小街的深處,而在小十字街中段的一處居民樓旁,同樣有幾個舉止奇怪的傢伙一直遠遠的跟着教官二人,直到他倆的身影離開了小十字街。
“尾巴縮回去了。”謝志海小聲提醒,闖了禍,害的教官和兄弟們親自跑一趟,他一路上惴惴不安,終於走出了張家集的地界,再也憋不住了。
“謝大膽,你特麼可真膽大!”教官沒好氣,跳上了停在路邊上的摩托車,在發動機轟隆隆聲中,他終於確信安全了,剛纔其實極度危險,他跟謝志海一路步行的過程中,沿途他至少察覺到五六撥人在跟蹤、窺視,甚至準備動手,但不知道爲什麼,他們最終放棄了。
而在張宅後進的二樓書房裡,一名黑衣人剛剛敲門進屋,“爺爺,他們安全離開了。”
“路上沒什麼狀況吧?”
“有,好幾撥人,但見到庚子叔後,他們都退了。”
“都看清楚是誰了麼?”
“有喜根叔家的吳振海,還有金根叔家的邵元他們,另外兩幫人沒看清。”
“有沒有寶根?”
“不知道,天太黑了,沒看清。”
“膽子不小。”張長亭重重的冷哼了一聲,臉色鐵青,“在人家眼皮底下搞事兒,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麼嚴重?他們就倆個?吳振海他們可都是帶了槍的。”年輕人不服氣。
“帶了槍有屁用?那玩意兒在他們手上就是個燒火棍,一幫井底之蛙,不知死活的東西。”張長亭說到這,重重頓了一下茶杯,“剛纔院裡談話的時候,至少有兩把狙/擊槍對着我們,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狙/擊槍?”年輕人明顯嚇了一跳,對這種單兵大殺器自然是如雷貫耳,他也是個兵器發燒友,幾年前七叔家裡搞來了一把,他激動的跑去看了幾回,老想摸兩把試試,可後來爺爺非但不讓去了,還勒令他離七叔家的人遠一些。
“對,狙/擊槍,這方面的常識不用爺爺告訴你吧?”
年輕人點點頭。
“普通人能擁有這種傢伙麼?”
年輕人點頭又搖頭。
“這種殺器是制式裝備,只有軍隊和特種作戰的隊伍纔會配備,你七叔那個不要命的玩意兒先放一邊,他那叫非法持有。爺爺再問你,庚子叔帶你出去,見到了喜根他們後,有沒有發現咱家周圍還有其他的外鄉人?”
“沒有,但庚子叔說,他覺得不對勁,總感覺周圍有危險,所以讓我和加成先回來,他再去看看。”
“那就對了,一定是他們的人,庚子拳腳不錯,但對於現代格鬥手段和搏殺技術還了解不夠,剛纔這些人都是這方面的行家,碰到這樣的人,他肯定要吃虧的。”
“那庚子叔會不會有危險?”
“那倒不至於,我跟他們的頭兒至少沒談僵吧?”老頭子說着話忽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先把眼前這一關熬過去,後面怎麼樣再說吧。
修武縣招待所,教官住的房間內圍了一屋子人,教官簡短的介紹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很多該省掉的都省了,然後宣佈休假,從即刻起休整,就在縣城內放鬆,任何人不得離開縣城範圍,不得擅自行動,他要等待顧長風的到來再作新的安排。
然後留下了胡德海、權興國、顧箭、謝志海和曹陽開個小會,其餘的人都散了。
“眼下的情況,基本算是攤牌了,張老爺子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張家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事情擺在了明處就非常難辦。”在教官各抒己見的要求下,胡德海第一個發言,頭一句就讓謝志海羞愧的把腦袋勾了下去。
“原計劃已經走不通了,許文那邊還沒有消息,我建議不如以張老爺子這邊爲突破口,特別盯住音頻裡出現的幾個人,張喜根,張金根還有張九根,這幾個人的基本簡況我們都查過一遍,但是很難有突破,下一步,我認爲就以張金根爲重點,既然張老爺子把他推了出來,不管是不是誘餌,都有挖掘的價值。”
“大海的觀點我贊同,還有一個張志宏,紅谷縣檔案館的館長,因違紀被調查,這個人跟武放的失蹤大有關係,表面上是跑路了,但我懷疑他被張金根藏了起來,這父子倆,找出一個就能帶出泥。”
“還有,許文讓查的張文達,這個人很有意思,他跟張家集、伏牛鎮的張家都沒有血緣方面的親屬關係,但他的公司跟張喜根的公司互有持股關係,但是基本沒什麼業務往來,好像就是互相投錢,但年度也不分紅,搞不明白這是怎樣一種關係,賬外走賬?還是其他什麼玩意兒,咱們要是有一個經偵出身的人就好了,頭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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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先放一邊,張文達的社會關係有沒有查?”教官問。
“也查過,並不複雜。”曹陽邊說話,邊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小本,“張文達就是陽城市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父母都是退休職工,他從高中畢業就開始做生意,聽說自學的電大,喜歡古玩字畫,平常就在兩個圈子混,一個是生意圈,主要是經營輕紡品批發的,有五六個人與其來往密切,我已經做了統計。
“另外一個圈子,都是古玩愛好者,經常有聚會,但是這些人社會成分很複雜,開店的、無業遊民、在城牆根擺攤的,甚至還有盜墓前科的,我正在梳理,其中有一家叫寶誠閣的古玩店,其老闆姓張,老家洪谷縣,大概在三年前通過一個古玩羣跟張文達結識的,兩人關係一直很密切。”
“嗯,不錯,就順着這個‘寶誠閣’的老闆往下查。”教官讚許,曹陽做這方面細緻的工作很有一套,“另外,一直跟在張文達身邊的那個女人,有沒有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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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還沒有,我推測,應該是張文達的小三,平時可能很低調、很謹慎,公開的場合下沒有她的任何信息。”
“不要推測,必須準確求證,許文還在等着我們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