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畤瞬間被驚出一身冷汗,繼而心慌的厲害,好久沒有這般兇險的感覺了,即便是面對魔王也不似這般後怕,死人的瞳孔裡面竟然會出現他的世界,這是怎樣一種不可思議的手段,真是麒麟獸所說的那山中妖孽麼?
“莫要再往前走,妖孽的神識幻境極爲厲害,你剛纔着了它的道,當心還有後招。”
李天疇聞言駐足,麒麟獸既然這樣說,便有它的道理,他也不是頑固盲目之輩,當即轉身回頭,卻不料才走了幾步就愣在了當場。
前方再次出現了一具屍體,就跟前一具一般赤果着,斜躺在稻田的水渠邊上,面部朝上,令李天畤心裡大悲的是對方居然是‘鬃鼠’!
儘管好些年沒見了,但‘鬃鼠’的五官和神態依舊是昔日的摸樣,長相粗曠,鬍子拉碴,一幅常年跑江湖的痞氣,初次與這漢子相遇便是在火車上,他曾拼盡全力去救李天畤。
‘鬃鼠’斜躺的樣子也很安詳,雙肘支撐着上身,就好似在浴室裡放鬆假寐的樣子,他半眯着眼睛,洗去了一身疲乏後,眼看快要睡着了。失聯這麼久,他還是命喪境外,李天畤心裡涌出一股莫名的悲憤,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莫要靠近他!”麒麟獸再度發聲提醒。
“躲起來鬼喊鬼叫算什麼?有種出來找那孽障!”李天畤怒斥,腳步反而更快了,就在這時,‘鬃鼠’的頭顱轉動了一下,那半眯着的、無神的眼睛正好看向了他。
李天畤的步伐不由的一頓,不知道剛纔是否產生了錯覺,心中警兆突升,但很快就釋然了,的確是角度不對,剛纔自己走的快了,從田埂小徑直接斜跨到水田裡,腳下水漬漬的泥濘感覺便是明證。
“‘鬃鼠’,天疇來晚了。”李天畤俯身,伸手想將對方的身體從水田邊搬出來,卻未料對方的身體沉重之極,雙手都未能托起。
‘鬃鼠’的表情卻發生了顯著的變化,恬靜、淡然、無慾無求,卻更讓李天畤悲從心起,回想起‘巡遊者’的這些同伴,他扶着屍身放聲痛哭。
就在此時,‘鬃鼠’的眼瞳就像會說話一般找到了李天畤內心最脆弱的地方,宋曉彤被綁架之後的影像居然就呈現在眼前,她一直被蒙着眼睛,被劫匪帶着騰挪,不停的換車、僞裝,數次面臨死亡的威脅,卻一直保持着不卑不亢,兩次逃跑失敗,遭受毒打和折磨,甚至差點被侵犯,一幕幕場景讓李天畤血脈噴張,暴怒和煩躁的情緒瞬間充斥大腦,連元氣之海也開始陰雲密佈,電閃雷鳴。
“你要做什麼?”麒麟獸摁住了將要躍起的三眼碧蟾蜍。
“‘七炎之主’怕是要吃大虧。”
“靜觀其變。”
“萬一他有個好歹,我等該如何交代?”
“要那麼容易掛了,就不是真正的‘七炎之主’。”
三眼碧蟾蜍渾身鼓脹,兩隻大眼睛怒視着麒麟獸,但在對方長期的積威下,大蛤蟆的氣勢立刻萎縮下來,繼而膨脹了一倍有餘的身體也像放了氣一般迅速縮小的原有的樣子。
李天畤並不知道神藏中的兩個大妖獸的爭執,此刻急於想知道場景描述的後面的事情,但畫面卻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柔和的白光,一片雪白世界的中央若隱若現着一座建築的輪廓,像寶塔的形狀,上尖下窄,多楞面,沒有傳統古塔的特點,卻是更像金字塔。
從塔中傳來縹緲的聲音,在這白色的世界裡盪漾開來,十分柔和甜美,聲音更像是一種召喚,直擊李天畤的心靈深處,讓他忽然有一種迫切要去那寶塔的衝動,心中才這般想着,李天畤便迅速與寶塔拉近了距離。
寶塔宏偉高大,似有萬丈,那充滿着幾何美學的外觀,給人與強烈的視覺衝擊,那寶塔猶如矗立在天地間的投槍,能刺破世間一切堅硬的物質,誇張的暴力和壓迫感,讓人心悸,忍不住要瑟瑟發抖,如此巨塔不應該是人力所爲,李天畤站在塔下仰望,幾乎看不到塔尖,也無法找到進入寶塔的門戶,自身渺小的猶如螞蟻。
白光的源泉便是來自於寶塔,一圈圈的光暈磅礴無比向四周盪漾,聖潔而溫潤,但這一切到了極致便有了一種無法判斷真實還是錯覺的感悟,寶塔與周圍的環境更像是一種十分矛盾的集合體,暴力與華美,邪惡與聖潔,讓置身與此的李天畤心中曾有的疙瘩和不快被無限放大,極爲不適。
柔和甜美的聲音也變的宏大而極富蠱惑性,李天畤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輕了,似乎很快就要飛起來。
李天畤的身體很快懸空,耳邊也傳來呼呼的風聲,離地擺脫引力的感覺十分玄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只有塔體是最好的參照物,能直觀的看到身體在不斷攀升,一直到了寶塔的中部才止住升勢。
終於看到了寶塔的門戶,居然是一座三角形的門洞,因爲裡面釋放出更爲炫目的白光,與周圍環境明顯不同,才得以顯現,否則這個門洞很難被肉眼看見。
“進來吧,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縹緲的聲音再度響起,竟然變成了李天畤能聽懂的凡人的語言。
但這聲音卻讓李天畤一下子警惕起來,靜靜的懸停在空中猶豫不決。
“你猜他會不會進去?”
“不知道。”三眼蟾蜍忐忑不安,“可是他一旦進去,你我都將遭到無妄之災。”
“那倒未必。”三首麒麟獸不以爲然,“不如打個賭,我堵他不敢進去,賭注……”
話音未落,李天畤便已閃身進了三角門洞,他實在難以抵擋心中的誘惑,急於想知道小宋後續的情況,包括‘鬃鼠’身死的真相。
麒麟獸瞠目結舌,三個大腦袋飛速旋轉,顯然緊張之極,大蛤蟆卻一屁股又坐了下來,嘴中喃喃唸叨,“死定了。”
一進門洞,眼前的景象便陡然發生了變化,這裡太黑了,黑到濃稠,與外面呈鮮明對比,伸手不見五指,瞬間使李天畤如墜洞窟,腳下雖是平整光滑的地面,但觸感似乎總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可細查之下卻看不出任何端倪。
回頭再看門洞,它依然還在,但只剩下一圈三角形的白色光暈,前面是寬廣無邊的殿堂,所有的材質和構成元素都以黑色爲基調,除了殿堂深處的一座圓錐形的暗紅色臺基,上面有一團白色的火焰在燃燒,在無聲中跳動,顯得十分可怕。
獄火!李天畤的第一反應便是獄火,曾聽麒麟獸說過,地獄之火分爲三種,一種最爲普通,火紅色,稠密如岩漿,普通的、有大過錯的生靈死後如被判有罪孽,便要遭受這等獄火的灼烤,又稱業火;另一種是暗黑色,灼烤的是強大的,十惡不赦的生靈魂魄,與麒麟獸的黑色火焰十分相似,但麒麟獸的黑色火焰是神通,也具有靈魂攻擊效果,但不是地獄法則下自然形成的。
最後一種便是純白色,灼烤神魔的靈魂,甚至可以燒掉天神的神格和神性,極爲可怕。
這裡不是地獄,哪裡來的地獄之火?雖然搞不清楚來源,但李天畤知道上當了,一路被誘惑衝入這寶塔中,不知道有什麼強大的東西藏匿於其中,暗中作祟,但幻象毫無疑問是此物造成的。
“來吧,孩子,往前走,到我的懷抱中。”縹緲的聲音再度響起,變得十分真實,粗曠、蒼老,充滿着魔性,就在這大殿中,無處不在。
“你是誰?爲什麼誘騙我到這裡?”李天畤全身戒備,不動聲色的緩步後退。
“我?呵呵,一個先知,能幫你解開心中所有的疑惑,而你所要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到我的懷裡來。”聲音充滿了誘惑和鼓動性,但意圖也十分赤果。
“先知?”李天畤大笑,“爲何這般鬼鬼祟祟?敢否現身一見?”
“有必要麼?你我只是完成一筆交易而已,你能看到你想看的,而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如此不是很好麼?”
“你想到得到什麼?”
“你腦海裡的一點點東西,對你來說無足輕重,但對我來說則是香甜無比。”
“能不能說直接點,我聽不懂。”
“好吧,凡人。”聲音頗爲不耐煩,停頓了片刻後又和顏悅色起來,“你原本只是這凡世間的一個普通生靈,十八年前身體裡忽然多了一樣東西,這個東西十分邪惡,而且對你沒有任何用處,從它一出現,便不斷給你帶來災禍,你想想看,這些年來,它給帶來了多少麻煩?
“此物目前在你的的軀體裡已經成了氣候,如不趕快清除,便有生命之憂,而我,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偉大先知便能做到這一點,消除這東西后,你不但還如十八年前一樣,做一個正常的凡人,而且我還能幫你解決眼下的心結,比如那個朋友,還有……小宋姑娘,甚至是你腦子裡的兩個愚蠢的妖魔,統統都可以化解。”
“老雜碎可恨,居然稱我等愚蠢?!”三眼碧蟾蜍瞪眼怒罵。
麒麟獸卻是緊張不語,它能感受到隱藏在寶塔中妖物的強大,其神通勢力只怕還在魔淵魔王之上,相信李天畤也能感應到,但是太遲了,他一步步悄然後退,但大殿也在一點點的延伸,李天畤離着那三角門洞不是越來越近,而是恰恰相反。
麒麟獸只是奇怪對方爲什麼會如此費勁的誘騙李天畤,而不是直接強行下手?
是了,這老妖怪需要的是李天畤體內的那絲尚未覺醒的神性,暴力手段只能毀滅,卻無法完整獲得,另外,這其間也有可能有什麼強大的東西制約着老妖魔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