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偉華一切收拾妥當,再次走進耿叔房間,“叔,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出發嗎?”
耿叔掐滅手中的香菸,神情中竟有一絲極爲少見的焦躁,“阿華,先坐一下。剛纔有點急了,有些事情沒考慮清楚,咱倆必須理一理。”
彭偉華有些不安的依言坐定,感覺耿叔的舉動反常,似乎反應過度了。
“飛猴的失蹤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發覺自己被反盯梢了,找個機會跑了。這種可能性有,但不大;第二種就是他被失蹤了,換句話說就是被綁了,我剛纔琢磨了半天,這種可能性反而很大,而且非常危險。”耿叔說着,再次點燃一支香菸。
“被綁了?”彭偉華有些不以爲然,“可蠶豆告訴我屋裡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除了我們,誰會綁他呀?”
“唐士銘。”耿叔淡淡的吐出了三個字,“你想想,我們三方都希望另外兩方掐起來,煽風點火、在栽贓陷害的手段是不是最有效?”
彭偉華一驚,下意識的點點頭,但還是有些不相信,“唐士銘和飈七一直是合作關係,就算是暗鬥,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綁他身邊的人……啊呦,不對,這姓唐的王八蛋是要嫁禍給我們!我草!”彭偉華突然反應過來,不禁破口大罵。
“正是。”耿叔點點頭,“如果是這樣,飈七會怎麼辦?”
“呃……呵呵,叔,我剛纔激動了。我們不承認,又沒有證據,這飈七也不是傻子,哪能輕易上當。”彭偉華看着耿叔的眼神忽然有些吃不準,“不過,謝富順在我們手裡,再加上飛猴,這對他來說都不用找藉口了。”
耿叔終於讚許的點點頭,“你說對了一大半,再往深處想想,如果飛猴死了呢?”
彭偉華終於瞭解耿叔剛纔爲什麼會少有的舉棋不定,如果飛猴真死了,那就是逼着飈七發瘋,就算他冷靜,他手下的人也不會善罷甘休,好毒辣的唐士銘。
“情況危機,咱們先做最壞的打算。搬家暫停,東西沒了可以再置,先保證人的安全,天黑以前所有的人都撤走。”耿叔的語氣很果斷,“至於怎麼撤,也得有個方案,人多了顯眼。我粗粗的想了一下,等待會大夥到齊商量商量。”
剛回到房間,才躺了一小會兒,李天疇就感覺外面的氛圍不對了,糟雜的聲音彷彿一下子消失的乾乾淨淨,四周圍變得靜悄悄的,就連走廊裡也鮮有腳步聲響。
正在納悶時,耿叔和小宋突然來到了房間,而且小宋還很慎重的將門給帶上了。耿叔的神情嚴肅,讓李天疇感覺到將有大事發生。
“小李,聽說你恢復的不錯?”耿叔隨口問候。
“還行吧,主要是這裡的伙食好。”李天疇點點頭,氣氛過於嚴肅,想開個玩笑,但看了一眼旁邊緊繃着臉的小宋,顯然這句玩笑不適時宜。
“時間緊急,我長話短說。遇到了一點突發情況,我們決定停止搬家,現在所有人都要馬上離開。”耿叔說着,突然直視李天疇,“你是我車行的學徒,我沒把你當外人,所以也不瞞着你。從現在開始,這裡隨時都可能有危險。你現在必須做出選擇,一是跟我們走,二是自行離開,我會讓人送你一程。”
耿叔雖然沒有說明什麼突發情況,但意思簡單,何去何從,自己決定。李天疇自然明白,能讓耿叔這樣倉促做決定的危險,一定小不了。
“我跟大夥兒走。”一句簡短的回答脫口而出,李天疇連想都沒想,甚至話已出口都沒弄明白自己爲何會如此乾脆。
他的回答也讓耿叔有點錯愕,卻令小宋歡欣不已。
“你想清楚,你解救吳天寶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後面可能發生的事情跟你沒多大關係。”耿叔慎重的提醒了一句。
“不用想了,我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李天疇斬釘截鐵。
耿叔點點頭,“你倆馬上到我房間來。”
二樓,耿叔的房間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基本都是車行的師傅,唯獨不見彭偉華。
大家看着着耿叔身後的李天疇,都有些詫異,但沒人說話,從耿叔的表情來看,這個新學徒似乎要和大家一起共進退了。
“本來想和大家商量一下,再決定,但沒時間了,我就直接安排離開的方案。”耿叔爲節省時間,連開場白都省了許多。
“阿華,我讓他跟着一輛貨車先走了。接下來丫頭、小李和我坐一趟車送寶柱和顧大夫走;文輝、刺蝟你們是第三撥,帶上寶柱的小兄弟座麪包車走,你們這一趟最爲危險,車裡有個大木箱,那是謝富順。記住,任何時候先保命,這麼多年不用我教,我會在目的地等你們平安回來。”耿叔說到這裡,語氣竟有一點點飄忽,說不上來的感覺。
“向東最後走,給我們的客人留點見面禮,同樣的原則,安全第一。”耿叔說完,挨個看了大家一眼,“記住,每撥間隔半個小時。現在都去準備。”
李天疇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和耿叔、小宋一撥,按說這撥人最麻煩,兩個傷員再加一個大夫,能打能拼的只有耿叔,似乎也蠻危險。看看大家並無異議,李天疇也沒有吱聲。
從耿叔的安排,可以看得出來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但出言措辭卻有些莫名其妙,時而謹慎,時而大膽,應該是故布迷局的障眼法。
耿叔在迷惑誰呢?這裡除了自己,都不是外人,甚至可以說都是耿叔的家裡人……那麼只有自己了。李天疇有點鬱悶,但這種時候也不好往深處想。
回到房間,小宋拎了一個小包放在病牀上,“裡面都是你的東西,你要換下衣服麼?”李天疇看看身上白色的病號服,實在不喜歡,點點頭道:“耽誤時間嗎?”
“兩三分鐘,要不我幫你?”小宋倒是沒開玩笑,他們這撥馬上就要出發。
“我自己可以,兩分鐘。”李天疇一咬牙。
“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在外邊等你。”小宋嘟囔一句,出門了。
兩分鐘後,疼的齜牙咧嘴的李天疇被小宋連拖帶拽的離開了病房,沒想到這小丫頭此時有這麼大的力氣,李天疇想抱怨都來不及。走廊盡頭右邊是那間小院子,左邊是扇虛掩的小門,出得門來又是一條不長的走廊。但走廊盡頭,除了牆壁外別無他物。
小宋對着牆壁撥弄了幾下,伸手一推,竟然有一扇僞裝的極爲逼真的小門,幾乎與周圍牆壁融爲一體。李天疇歎爲觀止,這種逼真程度要比謝富順的那間地下賭場強上太多,不知道的人再仔細也難以分辨出來。
出了門,便是醫院外邊了,空地上停着一輛深藍色的商務車,耿叔已經坐在駕駛位上了,只有向東一個人站在車邊幫忙。“抓緊時間。”耿叔喊了一句。
上車才發現只剩中間兩個空位,應該是爲李天疇和小宋預留的。祁寶柱斜躺在後排座椅上,雙目緊閉,還在高燒沉睡中。他身邊是一個胖胖的帶着眼鏡的中年人,想來是顧大夫。
而意外的是副駕駛上居然有人,是一名戴着墨鏡的禿頭男子,神情木然,也不回頭打招呼,像是尊雕像。這讓李天疇頗不適應,沒想到這撥人還多出一個成員,耿叔沒介紹,他自然也不好去問,不知道此人是何方聖神,反正從未見過。
待二人坐定,耿叔發動了車子,向東朝大家揮揮手,“一路平安。”
“等一下。”小宋喊了一句,扭頭望向窗外,雙目滿含眷戀。也就片刻時間,耿叔輕嘆一句,“走了,丫頭。”商務車猛然開動,急速駛離。
那一剎那,李天疇留意到小宋的淚水奪眶而出,不知怎麼的,自己心裡也是酸酸的。
商務車的減震系統很好,在鄉間的土路上並未顛簸的讓人難以忍受,恐怕也是爲了考慮祁寶柱傷病的緣故。車子駛出好一段距離,都沒有人說話,壓抑的讓人難受。看看小宋的情緒好了許多,李天疇索性閉目養神,這一路吉凶如何,都暫時不去想了。
又開了不長時間,耿叔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嗯啊了兩句便掛了。李天疇睜開眼,從中間的倒視鏡看出耿叔的神情似乎輕鬆了不少。看來是有什麼好消息,突然肩頭一沉,小宋已經沉沉睡去,腦袋正歪在自己肩膀上。
禿頭男子忽然歪着臉問道:“阿華到了?”
耿叔點點頭,“還算順利。”二人簡短的談話印證了李天疇的猜測,看來師傅平安抵達目的地了。
突然,耿叔減慢了車速,李天疇擡眼一看,鄉村公路快到了盡頭,前面橫埂着一條柏油馬路,路邊一片小樹林前停着一輛黑色吉普車,一個平頭青年正斜倚在車門邊抽菸,遠遠看見了商務車,平頭明顯精神一振,立時在路邊迎候。
“叔,海叔。”商務車停穩後,小平頭人已經到了駕駛窗前。
耿叔點點頭,沒說話,旁邊的禿頭男子大概就叫海叔,他跟耿叔互拍了了一下手掌就下車了。李天疇特別注意到,他從座位底下抽出一個長長的、用帆布包裹的盒子,隨手拎着,一眼不發的上了那輛吉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