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前方一里地的位置,李天畤一步跨越,然後駐足低頭觀看一隻剛剛從地下爬上來的‘地形蟲’,蟲子與之前沒有任何不同,肢體也依然強勁有力,可它居然爬了出來,就說明有問題,但並非發現了與血族直接相關的東西。
陸續有‘地形蟲’爬出,李天畤的神識與之相連,很快便知道了問題的真相,於是再度拿出‘幻化魔盒’,一個個光點落下,便是一個個工匠和侏儒苦力,很快便有上百號苦力擠佔在周圍,李天畤一聲令下,這些苦力工匠們便揮動手中的工具刨地。
鍾三浦看得目瞪口呆,再看向那個貌似很普通的黑盒子,不由得羨慕之極。但這一分神,他忽然面色大變,與他神識相連的那十幾只紅蜻蜓一下少了一半,這種突然的滅失一定是遭受了某種攻擊,紅蜻蜓是元氣凝結的虛擬生物,即便是在漠北這種惡劣的天氣下也不可能一下子被抹殺。
“西北方四五里的地方有問題。”鍾三浦沒有興致再欣賞李天畤的‘幻化魔盒’,身軀化作一道青煙瞬間遠去,老頭並非自負,而是沒有任何臨陣經驗,既然發現問題便立刻去了,全然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危險。
李天畤自然也不能讓鍾三浦落單,喚出李修成的金身後,數個跨步縱躍已經追上了對方,風沙漸起,荒原的深處已經很少見到植被,但極目望去,潛山還有些距離,而且並未有小冊子中所描述的灰黑色的岩石帶,滿目都是土黃色。
鍾三浦駐足,神情有些茫然,此處除了風沙什麼也沒有,他不但撲了個空,神識中的另一半紅蜻蜓也突然消失。
“它們一定遭受了攻擊。”
李天畤點點頭沒說話,早已收回的神識又再度緩緩蔓延開來,數十隻血椿蟲依然在不遠的前方,可此時的狀態也有些糟糕,像沒頭蒼蠅一般漫無目的亂飛,他無法理解,若出手襲擊的是血族,爲什麼只攻擊紅蜻蜓,而放過血椿蟲?
“先退回去再做打算。”想不明白便不能冒險,李天畤不由鍾三浦答話,拉着他向後急退,兩三個喘息便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苦力們已經將地表挖出一個很大的坑,深度超過了兩米,終於遇到了十分堅硬的物體,於是李天畤又讓苦力沿四周橫向挖,很快便看見了灰黑色的岩石,岩石面積很大,百十來個苦力的挖掘速度依然不夠快,李天畤便又從‘幻化魔盒’裡召喚出更過工匠和苦力。
“搞什麼搞?咱們大老遠巴巴的跑來不是刨土挖坑的。”神通失手,鍾三浦沒面子,也對之前李天畤強行把他拽回來很不滿意,在坑邊轉着圈的發牢騷。
而李天畤則沉默不語,神經已經高度緊張,衆多苦力,再加上‘血椿蟲’和‘地形蟲’,李天畤神識中的節點越來越多,精神壓力驟然加大,而且元氣的消耗速度也相當驚人,好在苦力的動作極快,大坑越挖越大,李天畤終於看見了黃冊子所描述的岩石帶。
“就是這裡了。”李天畤指着坑中灰黑色的怪石道,“當年貴師祖就是站在此處眺望潛山的,按照記載應該還有四十里路。”
一直抱怨的鐘三浦愕然,朝着坑下看了半天恍然大悟,他們找對了地方,只是上千年的時間,地貌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年的岩石帶早已被荒原中的風沙黃土給掩埋,一層一層,記載中的所有痕跡都已經到了地下。
既然確認了方位,再挖下去已經沒有必要,李天畤收了所有的工匠和苦力,精神壓力驟然減輕,擡頭向西北方向一望,神色立刻變得古怪起來,那些‘血椿蟲’居然還在剛纔感知的範圍內四處亂飛,既不前進,也不後退,似乎被侷限在一定的空間範圍內,咄咄怪事。
李天畤剛要以神識收回所有的‘血椿蟲’,耳邊忽然響起了李修成金身的聲音,“莫要輕舉妄動,那蟲子收不回來了。”
金身居然是用語言而非神識提醒自己,李天畤所有的神經立刻再度繃緊,稍加思考便很快反應過來,“有沒有發現控制蟲子的神通來自何方?”
“很高明,鎖定不了位置。”金身已然化爲無形,並且切斷了與李天畤之間的神識連接,但他要做什麼,李天畤很清楚,剛要出言反對,那道模糊的天然感應已經去的遠了。
“你在做什麼?天色不早,咱們要加快速度。”鍾三浦自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見李天畤愣在原地不動,心裡又生不爽。
一股狂風颳來,風沙漫天,天然的感應又回到了身邊,在李天畤耳邊輕聲道,“還是找不到,不行你搞出點動靜?”
“太冒險!”
“不然怎麼弄?你就吊在這兒?”
金身一瞬間又遠去了,李天疇煩悶不已。
鍾三浦還要再嘮叨,突然見李天畤的身軀裡飛出數道光芒,十多個戰爭傀儡怦然落地,一連串轟響聲勢駭人,它們組成了一個奇怪的陣法,連同李天畤在內,瞬間在原地消失不見,下一刻已經出現在數裡之外,正是‘血椿蟲’被困住的範圍。
而此刻的李天畤躍升至半空,祭出黑色大槍,向着荒原的某一個點奮力擲下,轟隆一聲巨響,無數的凍土飛石衝向半空,大地被扎出一個深坑,緊接着十多尊傀儡的兵器都砸向了深坑的中心點,於是不斷的轟響聲如同炸雷一般,一道血箭沖天而起伴隨着淒厲的嘶吼。
就在此刻,李天畤的身後飛揚的風沙忽然凝固,很快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色手掌,毫無徵兆的向他凌空抓來。
剛剛跟過來的鐘三浦看得目瞪口呆,情急之下也忘記叫喊了,伸手便招出自己的本命道劍,另一隻手捏劍訣,一道晦澀的青光衝着那大手呼嘯而去,但顯然有些來不及了。
那隻血色大手已經將李天畤握在了掌心,鍾三浦暗叫要命,年輕人就是太冒進,剛纔看着挺沉穩,未料到還是不靠譜,他連抱怨帶着急,翻手又掏出一樣寶貝,一擡頭卻發現紅光漫天,那隻大手突然四分五裂的炸開,更遠處的荒原一道極爲刺目的綠光之後,一團黑色的龍捲風帶着尖厲的呼嘯聲迅速遠去。
李天畤半跪在地上並未受傷,只是以身犯險,被那血紅大手中的罡氣給震的有點發懵,出手偷襲的一定是那血族大神魔,沈文裕沒有這個本事,對方所拋出的兩個誘餌盡數被擊殺,只可惜這大手並非是對方的本體,金身應該有收穫。
“你怎麼樣啦?”鍾三浦召回徒勞無功的青鋒劍,他的反應雖然慢一拍,但畢竟是大修行者,很快想明白了剛纔極爲短暫而兇險的戰鬥經過,不由的老臉一紅,又捎帶着些許後怕。
“不礙事。”李天疇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伸手指了指旁邊被傀儡們砸出的大坑,心裡犯惡心,不願多講話。
鍾三浦走近大坑,被嚇了一跳,近十米見方的大深坑內居然有半坑殷紅刺目的血水,血腥氣帶着一股奇怪的臭味衝的他連呼吸都有些侷促,他知道大黑槍和傀儡有所斬獲,未料到這般恐怖。
忽然一股狂風在李天畤身邊盤旋,李修成的金身跟蹤無果而回,“跑的太快,不過他也不好受。”
“傷到他的本體了?”
金身不答話,忽然綠光一閃,葉刀無聲的懸停在半空,刀沿上一抹淡淡的紫痕,隱隱有一絲暗淡的煙氣在繚繞。這是很罕見的情況,葉刀宰殺任何妖魔都不會在本體上留下痕跡,這次卻出現了例外。
李天畤仔細看着煙氣,感覺到充滿了混亂的味道,洞察之眼下能分辨出幾個殘缺不全的符文,有着強烈的破壞和侵蝕特點,而且極爲頑固,與葉刀綻放出來的蓬勃的生命氣息相抗衡,不斷的被湮滅,又不斷的產生新的符文。
只不過每一次湮滅後產生的符文更爲殘破,李天畤知道是兩種規則在抗衡,混亂的煙氣得不到本體的支撐很快便會徹底湮滅,於是放心下來。
短暫的調息後,李天畤已經恢復正常,而鍾三浦卻站在大坑邊發愣,知道他並非因爲剛纔的兇險而後怕,恰恰相反,鍾三浦其實在感悟,在仔細回憶着之前電光火石的交鋒,或許能夠啓發他在修行中遇到的某些障礙和困惑。
於是李天畤也沒有打擾他,召回傀儡,手裡忽然多了兩個如蠶豆大小的血紅色圓珠,那是被滅殺的兩名血族的精魂,眉頭一皺,到現在他還沒有想到什麼有效的辦法打開這圓珠,連同肖衍達那一枚一共三枚了。
要麼使用重手法捏碎精魂,使之徹底魂飛魄散,要麼像個雞肋一般帶在身邊,再想他法,可總感覺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患,這次被對手很快發現,或許就與這精魂有關,當然,李天畤也沒打算刻意隱藏行蹤。
天色漸暗,李天畤決定暫時退去,夜晚的荒原上更加危險,血族不出意外的出現在這裡,自然與那歐陽老先生描繪的外星人基地有關,那其實就是大衍描述的聖血大陣,對方也在尋找,這一次試探性的交手之後,或許大家都會謹慎許多。
鍾三浦很意外的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剛纔的大戰對他的心裡震撼很大,仔細回憶過每一個細節,無論是大黑槍的驚天一擊,還是那個血手憑空出現,更有數裡之外葉刀擊殺對手的驚豔,其實都是一瞬間的事情,雙方均拋出了誘餌,都做好了應付聲東擊西的對策,對戰機把握的極爲精準,這樣的戰鬥,他或許曾經想象過,但真要置身其中,則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然而這一切的發生都在鍾三浦的眼皮子底下,他每每都後知後覺,說明這些已經不是簡單的境界上的差距了,現在的鐘三浦漸漸相信董老頭和徒孫李昊說過的話,修爲無止境不假,但世上真有比真仙還要強悍的多的大神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