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半日的時間怕是不夠,李天畤卻沒有花費哪怕很少的時間去思考,手中凝結真元化作一把鋒銳的匕首,靜靜的看着大衍道,“我沒什麼時間了。”
“道友的意思……”大衍的神情凝重,眼神中有些迷惑,又好像是看懂了對方的想法。
“道友可願意到我的世界中來?”
“你的世界?道友莫非在開玩笑?”
“一個小世界,在我的神藏中。”李天畤的聲音有些顫抖,向一位大神通者開放自己的神藏是極爲冒險的行爲,等於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對方,這關乎於信任,又遠遠超過了這個概念,問題是他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便如此信任老夫?”
“至少……對於血族的問題上,我們是一致的。”李天畤不願意多想其他的東西,至少大衍沒有隨着柳默離去,便說明了他的決定和冒險是值得的。
“那麼……”大衍乾嚥了一口吐沫,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借用你的一滴精血,我要做一個局。”李天畤掏出了‘幻化魔盒’,裡面有變形蟲,可以根據召喚者的意志變換成各種形狀,包括各種生靈的摸樣,加上大衍的精血,便會再造一個大衍,擁有大衍的外貌、氣質等一切特徵,甚至還可以散發出恐怖的威壓,樣子貨往那裡一坐,也能令人望而生畏。
於是大衍徹底明白了李天畤的想法,他連續受傷,已經難有能力再戰,所以元神可以進入李天畤的神藏中養傷,而肉身則由李天畤的空間寶貝收納,那麼再造一個樣子貨便是吸引血族的關鍵,他知道李天畤如此行事的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價襲擾血族,儘可能殺傷對方的有生力量,爲那董老頭爭取時間。
“要一滴精血,何須如此麻煩。”大衍笑了起來,緩緩伸出左手,食指的指尖上忽然出現一顆豆大的光球,光球沿着指根、掌緣、臂膀進入大衍的軀體,然後他平靜的目光變得暗淡,一滴泛着光澤的鮮血從大衍的左眼角滴落,在其手掌上滾動,晶瑩圓潤。
李天畤也不客氣,取下那滴精血,召喚出變形蟲,手中的短刃變成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將精血籠罩,片刻後,變形蟲也被吸入金色的光團中,很快又一位大衍出現,端坐在篝火邊,與近在咫尺的大衍難分彼此。
最後一步,李天疇想都沒想,放開了自己的神藏,那是一種難以描述的法身領域的小世界,大衍神情凜然,元神離體,平靜的進入了這方世界,李天畤掏出空間口袋將大衍的肉身收了進去,如此便大功告成,整個過程時間很短,便完成了兩人靈魂互信的交融。
神識中,大衍端坐在元氣之海的懸崖邊上,冥想療傷,衆多妖獸和傀儡爲其護法,不是爲了提防大衍,而是在於防‘元界之子’,不知爲什麼,離開鎮魔塔後的‘元界之子’一直待在更遠處的山林裡,從不接近元氣之海,也不與妖獸爲伍,更不屑與李天疇交流,就是安安靜靜的呆着,反而有種十分危險的味道。
但眼的李天畤顧忌不了這麼多了,遙望北方荒原深處,他深吸一口氣,留下九尊傀儡,佈置了一個簡易的梅花陣法,又看了看即將燃盡的篝火,一跺腳,身軀便自原地消失。
荒原深處的風沙更爲恐怖,隨狂風而起的漫天砂石如同大海狂暴時的巨浪,有着極爲可怕的侵蝕力和破壞力,潛山山腳,山體褶皺延伸出的曠野,沙暴的勢頭減弱了很多,曠野西北,延綿的山體有一個巨大的缺口,實際上,這個缺口是一個倒卷型的山坳,此處便是歐陽老先生所提及的外星基地的入口,也是鍾三浦師祖曾來過的地方,聖血大陣便在山坳內的最深處。
血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犧牲兩名長老和數十名族人的代價與李天疇和大衍纏鬥,終於找到了這裡,但遺憾的是,此處雖然有着血族獨有的祖源氣息,甚至散溢出來微弱的陣意,但滿眼的荒土山石,難以精準定位聖血大陣的位置。
龐大的山坳已經被徹底挖掘了一遍,居然沒有聖血大陣的任何蹤跡可尋,山坳的中心地帶的黑土堆邊有很多身影在忙碌,多數都裹着一襲黑袍,顯得十分詭異神秘。
衆星拱月中有一張老太太的臉,蒼老而陰沉可怖,這位老太太的相貌其實與凡生沒有任何不同,因爲她已經在這個凡世間生活很久了,久到她都忘記了歲月,直到身邊那位形體像螳螂一樣的傢伙從虛空而來把她喚醒,才重新迴歸本源。
她就是血族的大祭司辛娜,而那個像螳螂一樣的傢伙就是被肖衍達在地宮的空間裂隙下冒大風險接引出來的另一名祭司,叫刀客。
刀客是個很複雜的傢伙,集聰慧與兇殘於一身,這兩樣特點並不矛盾,但聽起來也不是特別協調,刀客年輕的時候就被選爲血族的祭司,源於他天生的潛質和對祖源之力超乎尋常的感知力。
此後刀客迷戀上了戰技神通,特別對刀法有興趣,到處拜師學藝,尋訪名刀,足跡踏遍整個鬼蜮,達到了癲狂程度,長者們認爲刀客不應該放棄血族最爲強大的血術神通,癡迷戰技神通只會埋沒他與生俱來的天賦,但刀客並不理會,依然我行我素。
後來機緣巧合,刀客居然隨血族一名隱世高手去了一趟洪荒界,從螳螂身上領悟了絕世刀法,把自己的軀體也練成了如螳螂一般的外表,回到鬼蜮後,以刀立威,殺戮無數,所以被稱爲刀客,至於他的本名,早已忘掉了。
說來奇怪,刀客雖以武技成名,但依然是血族的祭司,因爲他的血術神通並未因修煉武技而停滯不前,而是與日俱增,深不可測,特別是對祖源力量的感應和圖騰召喚術的運用上,除了大祭司,無人能望其項背,這應該就是天賦的力量。
眼下,刀客也無法感應到聖血大陣,能夠找到此陣的希望一下渺茫起來,肖衍達曾與磐莽達成協議,他助磐莽脫困,磐莽答應用天魔眼幫助尋找聖血大陣,但隨後不久,肖衍達便被李天畤斬殺,磐莽也跑的無影無蹤,協議成了個笑話。
最後的希望便是‘血誓祭天’,這是刀客提出來的,基於血族一貫的侵略性風格,也基於血族在充分暴露後,預測無法在凡間界立足的假想,最有說服力的證據便是近日發生在荒原上的連番殘酷的搏殺,對手不僅有被血族深惡痛絕的神界李修成,元界也參與進來。
血族付出重大傷亡,竟然一無所獲,形勢岌岌可危。
‘血誓祭天’以血祭的方式召喚所有在凡間界的族人,向對手施以最殘酷的報復手段,同時召喚祖源之力,修復在戰鬥中被損壞的圖騰,血祭的用血量越大,召喚出來的祖源之力就越精純渾厚,達到一定程度,便會對聖血大陣產生極強烈的吸引,從而被動式的找出這座令所有血族都頭疼的大陣,可謂一舉三得。
但如此搏命一擊,血族同樣冒着巨大的滅族風險,等同於將自己至於凡間界所有土著的對立面,你死我活便是全面戰爭。
如此重大的提議,竟然毫無障礙的通過了,無論長老會還是祭司們都一致贊同,也充分說明了血族的兇悍和極具侵略性的特點。
藏身於凡間世界的血族族人究竟有多少,莫說大衍和元界的其他守山人,就連血族自己的大祭司也不知道,荒原戰鬥爆發以來,在祭司們不斷的召喚下,族人源源不斷的來到荒原,有神通強悍之輩,也有普通族人,但數量上遠遠超過了大衍的預估,僅是聚集在山坳內參與搭建血誓祭壇的數量已經過千。
“讓正在趕來的族人返回,各自爲戰,此處需要大量的鮮血,而不是更多的戰力。”一位長老注視着祭壇搭建的速度,發出陰沉而冷酷聲音。
“不錯。”另一名面相蒼老的祭司點頭,血紅的雙目中跳動着極爲狂熱的情緒,“但這點數量還是遠遠不夠,親愛的孩子們,我們需要更爲強大的宣告和召喚。”
“在凡間界,我們無法動用秘法,只能尋求圖騰的幫助。”
“圖騰是祖源賦予我們的強大武力,不能輕易動用,但我們可以燃燒自己的鮮血。”刀客冷酷的聲音讓身邊不少同族不寒而慄。
“僅僅是一兩次小小挫折,便要讓族人獻上自己的鮮血,我族何至於到了如此悲慘的地步?”
“比起這個世界的生靈,我族的數量實在微不足道,何況還藏有其他世界的強者,若是不採用非常手段,何談立足?再觀我族浴火重生的歷史,哪一次不是族人率先燃燒自己?既然血誓祭天,何必瞻前顧後?”刀客冷臉反駁,字字如冰寒荒原中的冰錐。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大祭司辛娜,而老太太的面孔毫無表情,她注視着龐大的祭壇,此時,底座已經搭建而成,但速度還遠遠不夠。
“發出召喚吧。”辛娜一聲嘆息,彷彿是宿命中的反覆迴盪過的聲音,讓在場每一位的心底也都發出了不同的嘆息聲。
刀客擺擺手,繼續用那冰冷的聲音吩咐,“沒有神通,不能繁衍,歲數過大的,統統都去東北角集合,願祖源與他們同在。”
立刻有神通者和祭司領命而去,風力似乎又小了一些,但天色更爲陰沉,遠處的烏雲翻滾而來,天空居然飄起了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