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呲”
拖着長劍的羅特,與辛瓦二人並排在林間行走着。激戰過後,塵埃落定,這霧夜森林又恢復了往日的面貌,充滿着安寧和神秘。林間小路上的三人,衣衫襤褸,正朝着辛瓦茅屋的方向走去。由於勞爾仍暴屍荒野,身爲兒子的羅特想見其最後一面,同時將其安葬。至於那傀儡紫電雕,在殺掉本體之後,辛瓦就讓其隱去在林中了。
“呼…”輕吐了一口濁氣,塔納託斯用手掌揉了揉眼眶,試圖緩解着劇烈戰鬥給他帶來的不適。苦笑一聲的他,將懷中的鍊金筆記遞給了辛瓦。既然辛瓦沒死,這鍊金秘術自然還是應該交還給他,塔納託斯暗自想到。
“怎麼?瞧不上我這鍊金術?”看到塔納託斯遞送過來的筆記,辛瓦佯裝生氣的問道。
聽到辛瓦的質問,塔納託斯慌亂搖頭道:“沒有,沒有,我怎麼會看不起它?”
“小子,我曾經答應過你要幫你變強,這鍊金術是我引以爲傲的東西,同時也是我唯一能教你的東西!”辛瓦神情十分鄭重,沒有一絲一毫的玩笑夾雜其中。
其實自其將塔納託斯救回之後,辛瓦就考慮過將鍊金之術教於對方。不過由於相處時間較短,根本無法摸清塔納託斯的秉性,自然不敢貿然行事,承諾幫其變強也不過是敷衍之舉。不過經此一役,辛瓦終於可以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於他。一身的本領也終於後繼有人,不至於在自己手中斷絕。
看着一臉誠懇的辛瓦,塔納託斯不可置信的問道:“你是認真的?”
“如果你不想學,我不逼你!”
“我要學,我要學!”塔納託斯着急道,生怕辛瓦會反悔。現在的他必須強大起來,不論是什麼,只要是能讓自己變強的東西,坦那託斯都會欣然接受。況且這鍊金術的恐怖,他已經見識過一次了。
路上的三人經此之後,誰都沒有在說話,徑直的向着茅屋走去,一路上氣氛凝重。不多時,三人便回到了那戰鬥開始的地方。
殘垣斷壁堆了一地,遭受魔法狂轟濫炸的茅屋,沒有絲毫修復的可能。看着滿地的灰塵和泥濘,塔納託斯心中一陣酸澀。雖然僅僅在這茅屋住了幾天,但這中間的歡聲笑語仍歷歷在目,不斷在其眼前劃過。
羅特並沒有像辛瓦二人一樣,在這坍縮的茅屋前駐足,而是直接向着戰場走去。行進中的他速度並不快,兩眼不停地掃視着周圍,彷彿要把這一切都牢記於心,深埋於底。
滿地的碎肉和殘肢,以及漫天的血氣,並沒有隨着時間流逝而消失。這片森林用自己的方式,銘記這場小型戰役。
羅特踐踏着地上的鮮血,一步步的走向場地中心,並搜尋着勞爾的身影。在血水長時間的浸泡下,地上的塵土早已變爲血泥。隨着羅特的踩踏,烙印出一個個血坑。
忽的,他在一處空地之上發現了一個不同尋常的身形。直覺告訴他,那就是自己的父親勞爾。顧不得身上的傷痛,將長劍丟於地上的他,繼而解開身上的破敗盔甲,飛快的向那屍體衝去。
身體豁然蹲下,查看着那屍體上的一幕幕,緊接着便沖天發出一聲哀嚎。
“父親!啊...”寂靜的森林中,到處都是這哀嚎的餘音,久久不絕。
只見勞爾的屍體表面,粗糙異常,竟如枯樹死皮。頭頂上依稀掛着幾根白髮,其他的則被風吹的四散在地。深陷的眼皮,好似要將眼球挖出,深深的埋入眼眶裡。羅特幾次嘗試將勞爾無神的雙目合起,但都沒有奏效。
‘咚咚咚’
跪在地上的羅特,拼命的錘擊着地面,手上的皮膚都被磨破開來,但其仍未停止。一聲聲悶響,振聾發聵,不斷衝擊着辛瓦和塔納託斯的內心。
“如果不是我救了那人,父親就不會死,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羅特對着勞爾的屍體自言自語,到了最後只剩下痛哭與嗚咽。
溫暖的手掌,悄然降臨在羅特的肩頭。後者身軀猛的一震,然後便安靜下來。
剛纔聽到羅特長嘯,塔納託斯和辛瓦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徐徐向着羅特的方向走去,腳步很輕,彷彿害怕打擾對方發泄痛苦的情緒。父親的死,肯定給予羅特重大打擊。來到其身旁的二人,誰也沒有出言安慰,因爲蒼白的言語根本不能使當事者得到慰藉。
看着羅特痛苦的身影,塔納託斯和辛瓦對視一眼,然後一左一右的,將自己手掌蓋在羅特肩上,意圖支撐其脆弱的心神。
“謝謝!”羅特沒有回頭,只是抽噎的說了一句,然後便徑自刨動地上的血泥。破皮的雙手沾滿鮮血和泥土,但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
身後的塔納託斯領會了羅特的想法,就在其想要蹲下幫忙之際,辛瓦將手臂一橫,攔在他的身前。
“讓他自己來吧!”望着身前的羅特,辛瓦充滿無奈的嘆氣說到!遙想曾經的自己也嘗過這種滋味,當時他的心緒比羅特更甚。看着身前的佝僂身影,辛瓦一時間竟不由的生出一種同病相連之感。
塔納託斯和辛瓦就這麼一直立在羅特身後,望着對方的背影。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只記得頂上烈日已經換了方位,埋進西方。一條兩米左右的深坑,隨着時間的流逝,誕生在其鮮血淋漓的手下。
身子歪向一旁,羅特雙臂微微前伸,渾身的骨頭爆響了一陣,跪在地上將勞爾抱起。接着小心翼翼的轉動腰跡,將父親輕放於那深坑之中。輕聲道:“父親,該走了啊!”
自將軍府成立至今,每一代府主都對人類這一種族貢獻良多。不論是抵禦外侵,或是開疆闢土,將軍府之人必定全力以赴毫不怯懦。因而每一代府主死後,當代的人王都會將其風光大葬。爲的就是讓人類銘記,將軍府所獻出的一切。
“父親,征戰半生的您也該歇歇了!我知道您不喜歡鋪張,所以這葬禮我們就從簡了...”羅特輕聲的對着勞爾說到,只是語氣十分酸澀。身死的勞爾,並未享受榮耀給他帶來的風光,甚至這葬禮連最基本的悼念儀式都沒有。這讓身爲兒子的羅特,怎能不心酸。
一抔抔黃土,從羅特指縫滑落,星星點點的灑在勞爾的身上。身後的他塔納託斯,再次動了起來,只是這次辛瓦沒有攔阻。跪在地上的二人,慢慢的將勞爾的屍體掩埋入地,直至最後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羅特再次站了起來,撿起地上的長劍,慢慢向着林間走去。來到樹邊的他,拎起長劍便是一個縱劈。一聲‘卡啦’的脆響過後,羅特將一塊木牌握在手中。緊接着便用自己的手指,在那木牌上寫了幾個大大的血字:“將軍府-勞爾,羅特立!”
未做絲毫停留,反身的羅特再次回到勞爾墳前,憤然將那木牌插了下去。血跡尚未乾透的木牌,滴滴血珠順着牌子滲入地底。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即將墜落的太陽,將墳前三人的影子拖長,同時拖長的還有三人身前的墓碑。碑前的三人,對着勞爾的墓深鞠一躬,就連辛瓦也不例外。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辛瓦衝着羅特問道,一旁的塔納託斯也十分好奇,羅特今後會去哪裡。
“說實話,我真的沒想好!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覺得現在的我有必要靜一靜,好好的爲將來打算一下。”羅特看着勞爾的墓碑,認真的說到,只不過沙啞的聲線,透着一絲絲的迷茫。
雖然父親之前告訴自己,菲依娜會保護母親到蒼穹要塞,但未看到母親安然無恙,羅特的心中還是不放心。可是眼下的自己,卻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祈禱母親的平安。想到這裡,羅特不由的發出一陣陣無力之感,並厭惡自己的無能!
“不如你也在這林中住幾天吧,等你身體恢復了在離開?”塔納託斯對着羅特提議道。
“好吧!”一聲輕嘆之下,羅特點了點頭...
然而此時的人王殿中,里爾坐立不安的來回踱步。自己派出圍殺勞爾的小隊,從上午到現在都沒有絲毫的消息傳回,不由使他的心緒忐忑起來。倘若事情敗露,那自己面臨的將士整個人類的怒火,如此情勢之下,里爾怎能不急。
“老朋友,對不起啊!怪只怪你發現了太多的秘密...”里爾自言自語道,眼中泛着絲絲的不忍。
其實他是真的不想殺勞爾,但是卻又不得不這麼做。暗夜騎士是歷代人王爲了鞏固自己的王權,才設立並傳承下來的機密小隊。這羣暗夜騎士,在私下裡幫歷代人王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恐怕里爾自己都數不過來。倘若這股勢力,暴露於衆目睽睽之下,那自己的地位,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說到底,權利的誘惑實在太過可怕,在這誘惑的面前,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捨棄的。友情算什麼,不過是用來背叛的籌碼罷了。
“陛下!”
人王殿中響起一道呼喊,里爾回過頭來,期待已久的消息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