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青尋國師大敗帝威代表團的事被公主舒亞大肆宣傳,第二天幾乎人人都知道了,當聽說青尋準備出使帝威的消息以後,衆人議論紛紛,絕大多數人不同意國師的決定,擔心他遭遇不測,不過卻無法阻止當事人的決心。
當國師的馬車出現在聖光學院的大門前時,看門的老頭不加思索地將大門打開,然後馬車卻在校門口停了下來,青尋手持法杖走下車來,然後信步朝聖光學院裡面走去。
“哎喲!這不是那天的那個孩子嗎?難道他就是青尋國師?”看門的老頭不禁使勁拍了自己一巴掌,天哪,自己有眼無珠,當初竟然把他看成了一個貪玩且不懂事的孩子,罪過罪過!
望着那個手持法杖的白衣少年,他們的目光充滿了尊敬與好奇,蕭月仁大法師匆匆趕來,面對青尋,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蕭老師,我是來找舒亞公主的。”青尋先開口了。
蕭月仁停了下來,“國師,有些事情我想向你請教一下,能先跟我走一趟嗎?我怕以後沒有機會這樣和你說話了。”
“蕭老師何必客氣,此去帝威,路途雖然遙遠,卻並沒有什麼盜賊劫匪之類,又何必說出這端話來。”青尋回答。
蕭月仁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他們穿過了一個樹林,然後來到了一個小湖旁,湖心一個小島,蕭月仁跳上了旁邊的一個小木船,“來,國師,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青尋也不再作聲,默默地在小船上坐了下來,蕭月仁提起木漿,輕輕地撥動湖水,他們慢慢地朝湖心靠攏。
“有句話我一直想問國師,你覺得冥神是邪惡的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仔細觀察青尋的臉,卻沒發現絲毫異樣,他不由覺得非常地失望,一直以來他都認爲青尋一定藉助了冥神的力量,特別經過了在星月堂前暗中相試之後,青尋的神秘在他心裡已經成了一個無法忘卻的謎。
“神靈之事對於我們來說無所謂正邪,在我的眼裡他們都是一樣的,與我們也沒有什麼區別,我告戒我的學生說,人類擁有的力量取決於個人本身,與是否信仰某種神靈沒有任何關係。”青尋回答。
蕭月仁不由得暗吸一口冷氣,“如果有人藉助了冥神的力量,那麼國師認爲世間有人會接受並認同他嗎?”他終於直接指出了問題的所在。
“既然人們能接受光明神的存在,爲什麼就不能接受冥神的存在呢?我已經說過,諸神在我的眼裡無所謂正邪,其實我們又有什麼資格來給他們定義呢?就像他們也沒有資格來決定我們一樣,爲什麼要把他們高高地頂在頭上呢?”青尋回答。
小船在湖中小島停了下來,蕭月仁上了岸,青尋卻靜坐船中一動不動,“國師,你難道不想知道我要帶你去看什麼東西嗎?”蕭月仁開口問道。
“唉,到底有什麼值得蕭老師如此神秘的呢?”青尋站了起來,“蕭老師,知道嗎?剛纔我在想一個問題,你不想知道我究竟在想些什麼嗎?”
“哦,那國師剛纔到底在思考什麼問題呢?”蕭月仁好奇地問道。
“我剛纔在想啊,世間的人如此尊敬神靈,甘願接受神靈一些非常模糊不清的指示,我想如果現在我在星月堂立下一尊我的雕像的話,千百年後是否後人也把我當作神靈一樣頂禮膜拜呢?”青尋平靜地說道。
這句平靜的話如同雷鳴般在蕭月仁心中響起,此是爲何?輕風吹起他那纖細優柔的黑髮,他的眼中那一抹深深地黑,勝過了他那細小而蒼白的右手中那根漆黑的法杖,蕭月仁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事已經他一覽無餘,毫無保留。
青尋輕步走在前頭,蕭月仁不知道什麼時候發覺自己已經落在了後面,此刻兩人的角色彷彿已經對調,青尋彷彿成了他的領路人。
推開虛掩的石門,青尋信步走了進去,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院子的中央才停了下來,他仰起了頭,面前那具三丈高下的銀色的雕像上面閃現出柔和的銀光,面容祥和的光明神像冷冷地望着眼前這個不肯向他行禮的少年。
面對着偉大的光明神像,蕭月仁跪倒在地,“神啊,請饒恕眼前這個敢於藐視你的人吧,請你驅逐他心中的黑暗,用你的光明來感化他的無禮,讓你的光明普照大地,讓衆生都得到你的庇護。”他心裡祈禱道。
這個世界到底有誰能夠讓他拜倒在地呢?青尋沉默片刻,轉身離開,這個高大冰冷的光明神像並不能讓他產上頂禮膜拜的念頭,出門等了很久,不見蕭月仁跟上來的身影,青尋也不等待,漫步朝前走去。
湖水輕輕波動着,騰起了迷茫地白霧,將整個小島包括小湖全部給籠罩起來,白霧茫茫,伸手不見五指,青尋輕嘆一聲,並不停留,繼續前行。
“神啊,請你寬恕他的罪過吧!”蕭月仁心裡繼續默默地祈禱着。
青尋也不回頭,只是大踏步往湖中走去,將湖面當成了平坦的大道,踏波而行,迷茫的白霧之中,誰也無法看清他的身影,待霧氣散盡回覆清明的時候,青尋已經不見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小船,蕭月仁根本不知道青尋何時離開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離開的。
“舒亞,這個交給你。”青尋說着將一封信交給了舒亞,“這裡面記載着我寫的一些對你可能有用的魔法,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青尋,這又是何必呢?你不是很快就要回來了嗎?”舒亞好奇地問道。
“是的,我會回來的。”青尋回答,然後看到了藍玉那充滿期待的目光,他不由得心頭一跳。
“藍玉,以後也許我無法給你什麼指點了,不過你真的願意堅持下去嗎?”青尋問道。
“是的,國師。”藍玉說道。
“那麼,”青尋望了舒亞一眼,“你願意離開你的老師嗎?”
藍玉猛地擡起了頭,突然之間他明白了青尋的意思,“國師,我願意跟你一起走,去帝威。”
青尋笑了,藍玉果然很聰明,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麼你明天早上到國師府來找我,只有我們兩個人,明白嗎?”
“是的,我明白。”藍玉眼中流露出堅定的目光,他充滿了激動,青尋此意分明是告訴他,只帶他一人前往,能與國師隨行,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呢?
“青尋,你怎麼決定帶藍玉一起走呢?太不公平了,我只有他這麼一個學生呢?爲什麼你不願意帶我去呢?”她不滿地說道。
“你放心吧,回來的時候還你一個完整的學生就是了。”青尋回答,然後離開了聖光學院。
“師傅,你真的決定明天就走嗎?我們幾個誰也不帶?”風漫天一下子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止他一個,整個星月堂的師生都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是的,我已經給你們留下了具體的指示,只要按照我所說的去努力,你們一定會成功的,另外,很遺憾我不能親眼看到你們在比試大賽上大展身手了,我知道你們一定有這個實力的。”青尋說道。
“那麼師傅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段空問道。
“該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回來的,不必擔心。”青尋說道。
“舒雲,我走了以後你有什麼問題就去請示老國師,如果出了你無法決定的事,那麼就等我回來好了,我一定會及時趕到的。”青尋說完轉身離去。
“師傅,明天我們去送你。”他們喊道,青尋聞言停了下來,卻並不回頭,輕嘆一聲他又繼續往前走去。
他們不知道,青尋這一去就是三年,三年之後他們都已經變成了大人,在星蘭夏,十五歲已經算是成年了。
“青尋,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葉子虛問道,此刻夜深人靜,他們二人卻仍然沒有休息。
“老師,這個先還是交還給你保管。”青尋將法杖遞了過去,並沒有回答葉子虛的問話,“我走了以後星蘭夏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的。”他說道。
“可是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可能等不到你回來了。”葉子虛說道,“如果我撒手而去,你又無法趕回,那麼星蘭夏必然要生起一場混亂。”
“不會的,老師,我已經作好安排了,你難道不相信我嗎?如果真的出了亂子,我一定會及時趕回來的。”青尋回答,然後掏出了一個密封的小盒子,將它遞給葉子虛。
“這是什麼?”葉子虛好奇地問道。
“這是給冥神準備的東西。”青尋說道,“如果冥神來找你,你就將這個交給他,那麼他一定會問你爲什麼,你就讓他來找我。”
“這裡面到底裝着些什麼呢?”葉子虛好奇地問道。
“老師,你不必要知道這些,裡面只是裝着兩個字而已。”青尋回答,到底是什麼字呢?葉子虛發覺自己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有關冥神的事最好還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才好。
天色未明,藍玉就已經來到了國師府,那輛黑色的馬車已經靜靜地等在那裡了,“你介意當我的車伕嗎?”車廂裡面那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藍玉翻身上馬,“爲什麼不呢?”他說着提繮揚鞭,四輪馬車猛然動了起來,迅速融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黑暗中傳來了車輪滾過石板的聲音,這聲音很快地也融入了無邊的黑暗中去了。
國師府前,葉子虛靜靜地看着他們離開,那個神秘的傳人終於消失在他眼前,他是唯一一個見到他們離開的人。
天色已明,舒雲舒亞快馬趕到了國師府,卻只見老國師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他手中的法杖是那麼地醒目,“他已經走了。”葉子虛平靜地說道。
“師傅!我們送你來了!”還沒回過神來的舒雲與舒亞猛然驚醒,擡頭望去,只見段空,風漫天和霍金斯正匆匆忙忙地朝這裡趕來。
“師傅他已經走了,我們都來晚了。”舒亞說道,此刻青尋在他眼裡又成了師傅,“他和藍玉一塊走的,爲什麼他就不願意帶我走呢?”她難過地說道。
這時候人聲喧譁起來,只見一大隊人馬朝國師府急速趕來,前頭的那位竟然是頭髮已經花白的國王舒月明,衆人紛紛閃開,舒月明一直衝到葉子虛面前才停了下來。
“晚了,你們都晚了,青尋早已算定你們會來相送,於是他提前走了。”葉子虛枯澀地說道。
“不,還沒有晚,我們去追!”舒雲掉轉馬頭往外飛奔,舒亞一見緊緊跟在後面,風漫天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搶過侍衛的馬翻身就走,五個人風馳電赫朝城外飛奔而去。
“青尋早已算定,已經追不上了。”葉子虛苦笑道,他突然感到心裡一痛,似乎有種東西正從他體內流走。
“國師!國師!你……你怎麼了?”舒月明指着國師葉子虛大叫起來,衆人望去,也不覺驚呆了。
只見國師葉子虛那滿頭烏黑的長髮正一根根變白,轉眼之間雪白的長髮中再也找不到一根黑絲。
他們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