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蘭夏國師青尋見過夏王與赤先生,來得匆忙,未備薄禮,還望見諒。”青尋執手胸前,彎腰行禮,身後的藍玉同時跟隨行禮。
“哈哈,小國師大名遠揚,我等見了歡喜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見怪呢?來吧,我們爲小國師準備了最好的車子,現在就趕往皇宮去。”夏雨笙大笑道,前方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早已等在那裡。
“既然如此,請王先行領路,我們隨後就到,王此禮太重,青尋承受不起。”說罷青尋往他的那輛黑色鑲金邊馬車走去,夏雨笙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隨即笑着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宮廷盛宴,夏雨笙大展皇家風範,各種奇珍異物,多不勝數,青尋靜坐案前,僅喝清水,言談之間,極盡禮數,夏雨笙心中暗歎,情知無法利誘青尋,如果說將他扣留,卻也有失大國之風,此事還得請國師赤陵君才行。
“聽聞小國師善弈兵棋,本人聞之不勝欣喜,本以爲當今天下再無敵手,相不到上天不甘讓我獨品寂寞,特賜來一位對手,妙啊!”赤陵君開口說道。
“青尋不敢狂妄,不過能見識一下帝威第一智者,無論勝負,均不負此行。”青尋回答。
“哈哈,小國師原來是爲了赤陵君而來,我等反而成了旁客了,不過也只有智者纔會對智者感興趣吧,既是如此,明日看兩位國師的手藝如何?”夏雨笙開口說道,衆人隨即附和。
“王,我有話要說,此次我與青尋交手,不想讓第三者再場,至於勝負,如果我方不幸勝出,我想請青尋在帝威多住幾日,不知道王與青尋有何意見?”赤陵君說道。
“既然如此,就由你們決定吧,況且我看在坐的各位也不會對你們的遊戲真的那麼感興趣,哈哈,不知道小國師意下如何?”夏雨笙問道。
“既然赤陵君有如此要求,正和我意,明日我獨自前來就是。”青尋回答,衆人聽了罷,頓時大喜,藍玉聽了卻大爲吃驚,卻又不能開口,只能在旁乾着急。
藍玉無聊地坐在馬車上,眼看着國師青尋一步步走上臺階,山頂上赤陵君早已等在那裡,從山底下望上去只能看見山頂上從松林中伸出的一個屋角,此山位於日月城的東南方,山下早已被帝威士兵團團圍住,整個山上就只有青尋與赤陵君兩個人。
青尋走上了山頂,瘦小的赤陵君正站在山頂上那座大殿的前面等待着他的到來,青尋隨他走入了大殿,這是一個神殿,殿中的女神像風姿綽約,絕代芳華,粉面含笑,透出一種讓人無法褻瀆的念頭。
赤陵君對着神像拜了三拜,然後在神像前的石桌上坐了下來,桌上早已準備好了棋盤和黑白兩子,中間一壺清茶,香意正濃。
青尋卻也拜了一拜,然後也坐了下來,赤陵君不禁問道:“聽說小國師從來不喜歡對神像行禮,並且常說神其實並不值得我們頂禮膜拜,難道我們都誤會了?或者你知道這位女神的來歷?”
“不知,”青尋回答,“只是因爲她的美麗而已,對於美麗的東西青尋從來都不會裝作視而不見的。”
赤陵君一聽,不由得暗自生氣,卻又不好流露於面上,此時神殿裡面冷冷清清,僅餘他們二人在此,對於青尋的無禮他只好視而不見。
“小國師遠來是客,不知道是想執黑還是白?”他指着棋盤問道。
“先生是主,當行先手,青尋不敢喧賓奪主。”青尋平靜地說道,然後提起白子,等待着赤陵君先落黑子,此棋盤縱橫各二十一道,卻又增加了兩道。
“小國師既然如此相讓,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們兩人對弈,不知道要加些什麼賭注纔好?”赤陵君提起黑子往角上一落,然後隨意地開口問道。
“呵呵,既然如此,那青尋就開口了,如果青尋得幸勝出,希望先生答應我一個條件。”青尋說道,隨手往棋盤中央丟了一子,赤陵君一見不由得心生喜意。
“哦,什麼條件呢?說來聽聽。”他隨即往另一個角也放了一子。
“如果我隨從藍玉不幸生事,希望先生能懇求君王饒他一次。”青尋回答,然後在棋盤中部靠邊的地方又投了一子。
“此乃小事一莊,不過如果本人勝出,希望小國師能在帝威呆上一段時間,行嗎?”他問道。
“哦,要呆多長時間呢?”青尋問,只見赤陵君伸出了一個指頭,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青尋卻不再問,讓赤陵君心裡好不奇怪。
“我們是要連下四盤定勝負嗎?那如果是平手又怎麼算呢?”青尋追問。
“不,一局定勝負,如果小國師勝過了我,當然有另外的人與你應戰,不過如果我有幸勝出,那人也沒有出戰的必要了。”他這句話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如果青尋連他都奈何不了,就更加不是那人的對手了。
“唉,想不多先生之外還有高人,那高人既然能創出此等兵棋,想來必定非同小可,如能與此人一會,也不枉我來此一趟。”青尋嘆道。
赤陵君心中大驚,青尋是如何得知兵棋是另外的人所創的呢?
青尋落子如飛,赤陵君一開始就心生輕視,以爲青尋並不懂棋道,因此也不加思索,兩人落子如風,待棋至中盤,他驚然發現原本散亂不堪的白子似乎有連成一團的趨勢,而白子戰局中盤好大實地,並且正不斷地向四邊延伸,白子點點,在他眼前如煙似霧,黑子反而被一塊塊分開,眼看只能急劇收縮,纔有活命之路。
赤陵君大驚,青尋每下一子,均出常規,棋風飄逸而不可捉摸,看似無理,但數十手過後卻偏偏每一枚子都恰到好處,不是正好將自己盤活,就是正好將黑子堵死,赤陵君頓時冒出了一身虛汗。
這位有着帝威第一智者稱號的赤陵君,在年幼的青尋面前已然無發保持常態,他頻頻陷入了深思之中,半天也不肯落下一子,但無論他試圖將戰局引入混亂,還是穩打穩紮,青尋的白子總是無法給他留下攻擊的破綻,有些看似破綻,但雙方一旦交鋒,白子隨手幾下,總是能將黑子殺得落荒而逃。
後盤進展極爲緩慢,只到天色已暗,這一局棋仍然沒有下完,青尋提議明日繼續,赤陵君聞言當然大爲高興,於是雙方罷手,同時退出,關閉殿門,向山下走去。
兩人臉色平靜,旁人根本無法猜出到底是何人佔優,赤陵君朝一個人低聲說了幾句,只見那人如飛而去,頃刻之間又帶來了一大隊兵,其中不範高手無數,將整個山包圍起來,禁止任何人上山動棋,然後方與青尋拜別而去。
青尋上了馬車,吩咐藍玉朝城的西北方向走去,藍玉心中雖然覺得無比地好奇,卻也不多問,國師既然說要往西北,自然有他的道理。
“國師,今天你們一共下了幾局棋啊?”藍玉不由得好奇地問道,再此之前青尋曾說過一共要下四局棋,如果今天已經完成了兩局,那麼他們就可以順利地返回了。
“半局,明天接着繼續下,”青尋回答,“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我們就可以勝出一局。”
“國師,你看起來很輕鬆的樣子,難道那個赤陵君真的不厲害嗎?他之後還會有誰出來呢?”藍玉好奇地問道。
“呵呵,他是太大意了,如今已無力迴天。”青尋笑答,這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城西北,那裡有一片寬廣高大的建築,竟然是一個很大的神殿,青尋靜坐車上突然沉默了,藍玉覺得無比地詫異。
“我們下去走走。”青尋突然說道,然後不待藍玉回話就準備下車,藍玉趕緊跳了下來,兩人朝神殿走去,高大的神殿前面是一個寬廣的廣場,飄渺的香菸不斷地從裡面飄出,廣場的中央立着一尊高達十丈的神像,廣場的四周分別立着四尊相同的神像,只是比正中的那個稍微小了一些。
青尋站在大神像前仔細打量起來,這也是一個女神像,不過與東南山上的神像相比卻又略嫌不足,不過這個神像神態威嚴,雖然沒有東南山上的神像那般美麗迷人,卻也透露出另外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神殿裡面很多人不斷進出,青尋望去,這纔在神殿門前發現幾個大字:光明神後!
“原來這是光明神後的神像,難怪看起來像一箇中年婦女。”青尋低聲說道,藍玉一聽不由愕然,此話如何說得出口?而且自己怎麼就看不出這是一箇中年婦女呢?
“我們走吧。”青尋說着轉身離開,既然來到這裡爲什麼不到神殿裡面看看呢?藍玉覺得今天國師非常地奇怪,卻再也沒有勇氣去問。
他們回到了馬車,然後往使館方向跑去,經過一個拐角的時候突然見到了一個衣着破爛,滿面皺紋的老人在默默地流淚,馬車在老人面前停了下來,青尋捲起了簾子,欲待問話,誰知那個老人一見馬車停下,立刻扭頭就跑,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人,非常地神秘。”青尋說道,然後放下了簾子,馬車再也不停地往城裡跑去,藍玉心中更加疑惑了,要說神秘,今天國師表現的比平時神秘多了。
當天晚上藍玉練習了兩個時辰後使館的其他人員早已休息去了,只有國師青尋的房間燈光依然,他見了不由得走了進去。
“國師,你還沒休息嗎?”他問道。
青尋擡起了頭,從他的眼中看不出絲毫異樣,“你先休息吧,不用陪我了,我要好好思考一些事。”青尋回答。
“國師不睡,我那敢先行休息?”藍玉回答。
“既然如此,你到門口等候吧,另外將門關上。”青尋說道,他突然變得非常地不耐煩起來了,藍玉聽了不由得一怔,心中頓時充滿了無比地憂慮,國師,你怎麼了?可千萬別出事啊,星蘭夏很多人還在盼着你趕快回去呢?他默默唸道,然後走出了門外。
這是青尋過去從來沒出現過的現象,這到底是爲什麼呢?藍玉越想越是心驚。
第二天青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地早起,藍玉再也忍不住,又推門進去了,只見青尋仍然坐在桌子旁,牀鋪很整齊,他根本就沒有睡過,聽見有人進來,他擡起了頭。
“藍玉,你到東南山去告訴赤陵君先生,就說我今天身體不適,此棋明日再繼續。”青尋說道。
藍玉聽了暗自心驚,“國師,你是否生病了?”他問道。
“沒事,你去吧,明天我一定到場。”青尋站了起來,示意藍玉快去快回,藍玉只好退下。
聽說青尋今天不能前來的消息,赤陵君不由得大爲奇怪,經過一晚的思考他覺得自己已經毫無勝算,本來今天見到青尋的時候準備下幾手就認輸的,誰想青尋居然不能前來。
“你們國師是否身體抱恙?”他問藍玉。
“不是的,不過國師看起來情緒不太好,因此託我來轉告,說明日一定前來。”藍玉說道,“國師從來不說假話,他說明天來那麼明天就一定會來,我有事要急着趕回去,事情突然,還望見諒。”藍玉說完飛身上馬,揚鞭而去。
“國師,這到底是何道理?”一個武士不滿地說道。
“唉,青尋今日既然不能前來,那你們就多守一日吧。”赤陵君說着轉身就要離開。
“國師,他是不是知道自己今天要輸,所以想拖一日是一日。”另外一個人說道。
赤陵君轉過身來,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不要胡亂猜測,以免惹人恥笑!”說完轉身就走,即將等上馬車之際突然又停了下來,“其實這局棋我已經輸了,只不過我還沒開口認輸罷了。”他是說完登上馬車揚長而去。
衆人默然。
藍玉趕回了使館,發覺青尋已經在等待着他了,待他吃過早點後便讓他準備外出,藍玉雖然奇怪萬分,卻不相問,其中一個使館人員悄悄將他拉到一旁,“國師今天什麼也沒吃,連一口水都沒喝,路上你要小心在意。”他叮囑道。
什麼都沒吃?望着神情平靜的國師,藍玉突然生出了極大的不安,國師的神秘本來就沒有人能猜測得透,如果就更加無法揣測了,如果國師出了什麼意外?他不敢想下去了。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青尋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反而向他安慰道,“我們今天再到光明神後大殿去看看。”青尋說道。
藍玉疑惑不已,難道國師在那裡發現了什麼古怪了嗎?他心事重重地趕着馬車向城西北方向而去,一切沒有什麼異常,青尋走下了馬車,然後來到了廣場前,靜靜地望着廣場中間的神像,他怔怔不語。
“國師,這尊神像有什麼特別嗎?”他終於忍不是自己心中的好奇了。
“沒有什麼特別。”青尋回答,然後圍着廣場轉了起來,在四個小神像前又仔細地打量了一遍,然後朝神殿走去,藍玉好奇地跟在後面。
青尋步入了神殿,只見一大羣人跪拜在神像面前,高大的光明神後冷眼注視着跪倒在她前面的衆生,青尋仰起頭來,冷冷地注視着高高在上的神像,藍玉發覺了異樣,偷偷地碰了一下青尋,原來青尋此舉在衆人的眼裡是對神大大地不敬,已經有人開始不滿了。
青尋回過頭來,轉身往外便走,一個主持模樣的人攔在了他的面前,“公子留步,請在光明神後面前請罪後方可離去,公子可曾知道,剛纔已經褻瀆了神靈。”
藍玉一聽不由得大爲頭痛。
“我是星蘭夏國師青尋,你如何敢來阻擋我,如果神後有靈,她自然會降罪於我,那輪到你來說話。”青尋冷聲說道,那人愕然讓開,待青尋二人走了以後方纔醒悟過來,“神後恕罪!”他低聲說道。
“國師,你真的不怕神靈降罪嗎?”藍玉問道。
“神靈哪裡管得了這麼多!”青尋回答,他們轉身離開,“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個人別到這裡來。”他叮囑說。
“爲什麼呢?”藍玉問道。
“那裡非常地危險。”青尋回答,“廣場上的五個神像佈下了一個非常奇怪的陣勢,下面鎮壓着一個東西,一個非常奇怪的東西。”青尋說。
藍玉頓時大大地吃了一驚,“國師,你怎麼知道的?”
“是的,我怎麼知道的呢?”青尋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知道這個,如果可能,我想看看下面到底鎮壓着一個什麼東西,竟然依靠光明神後的力量才能鎮壓得住。”
“國師,那個陣勢難道是光明神後託夢給他們,讓他們製造出來的嗎?”藍玉問道。
“不是,光明神後應該沒有這樣的能耐,這個陣勢一定不是她想出來的。”青尋斷然說道。
“哦,那麼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呢?”藍玉吃驚地問道,對於國師所說的話他半信半疑,神靈之間的事他們又怎麼可能知道得那麼清楚呢?
“古書記載,光明神後並不擅長智謀,而最擅長智謀的神靈你知道是誰嗎?”青尋反問道。
“師傅,你說的該不會是智慧女神吧?”藍玉驚愕地停了下來,眼下四處無人,青尋並不見怪。
“你該知道帝威國師赤陵君爲什麼智慧超羣嗎?古書記載,帝威國師和我們星蘭夏一樣都是一脈相傳的,他們信奉的神靈正是智慧女神,難怪他們一個個都那麼聰明。”青尋說道。
“國師,你知道的可真多,”藍玉不由佩服地說道,“國師,那麼你信奉的是什麼神靈呢?”此話一說出口他便覺得非常地不妥。
“我和他們不同,我什麼神靈也不信。”青尋說道,“你不是看見了嗎?即使赤陵君從智慧女神那裡獲得了智慧,但在我的手裡卻難以討到什麼好處。”
“是啊,國師真是厲害,不過像國師這麼厲害的人我想天下再也難找了吧,真不知道赤陵君敗了之後會有誰站出來與國師較量,真是期待啊!”藍玉嚮往地說道。
“是嗎?既然如此待到比賽那天我帶你前往如何?”青尋答道。
“呵呵,國師,恐怕我不行吧,他們怎麼會讓我到場呢?”藍玉笑道,然後揚起鞭子準備離開,看到國師恢復正常,他心裡自然高興萬分。
“那人不會在乎這些的,不過你也還是別去的好。”青尋說道,“因爲你一定無法忍受那樣的氣氛。”
這時候那個神秘的老頭又轉了出來,他神色無比地憂傷,這次他卻不再逃離,反而朝馬車走來,不過藍玉並沒有注意到,他趕動着馬車迅速離開,車廂上的青尋捲起了後簾,望着那個神秘的老頭,他黯然輕嘆,任由馬車飛馳而去。
望着消失在眼前的馬車,老頭呆呆站立着,這裡三三兩兩的幾個人從後面走了過來,老頭趕緊躲在一旁,只聽那幾個人邊走邊議論道:“想不到星蘭夏的國師竟然是個孩子,而且更加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敢在光明神後面前無禮。”說罷便是幾聲長嘆。
“他真的就是星蘭夏的國師嗎?他真的不把神靈放在眼裡嗎?”向着神殿的方向,那個老人突然淚如雨下。
此刻天上紅日正濃,日月城籠罩在一片光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