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一隅,一隊乾坤神教的黑衣護法正警惕的圍着傀真人的宅院四周,乾坤神教中的大主祭謝天元正揹負雙手眺望着遠天,那裡火燒雲將天空渲染得絢爛殷紅。
“大主祭!”一名黑衣主祭從宅院中出來,朝着謝天元雙手按胸一禮後畢恭畢敬的說道“傀真人宅院中卻有一處地下室,但前往地下室的通道全部已經堵塞塌陷,進路完全堵死。”
謝天元淡淡的說道:“儘快疏通。”
這名黑衣主祭有些爲難的說道:“有些困難,因爲整個通道都被落石堵死,我們也不知道通道究竟有多長,裡面究竟又是什麼情況,所以,急切之間恐怕無法徹底疏通。”
謝天元斜睨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所以,在神京之地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我們神教竟然無法第一時間知曉情況!”
這黑衣主祭惶恐的低下頭來:“屬下無能,請大主祭治罪!”
謝天元哼了一聲,道:“神教治下,魔氣閃現,你身爲主祭,卻對此一無所知,你不羞愧麼?”
這黑衣主祭面帶愧色道:“屬下一定儘快查出詳情!”
謝天元冷冷的說道:“一天,你只有一天的時間!老夫只能給你擋住常昆這麼長時間,過了這個時間,常昆的手就伸過來了!”說罷,他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這黑衣主祭扭頭怒喝道:“翻,把這裡翻個底朝天也要給老夫查個水落石出!!”
一羣黑衣護法立刻施展法術將一塊又一塊的石頭從宅院密室的甬道中運出,然後被運到院門口停着的空馬車上,很快傀真人的宅院周圍便變成了施工現場,往來不斷的有人用馬車將一車一車的碎石運出。
有些巨石將道路擋住時便有護法上前用法術轟碎巨石,這一路進展過去,一個又一個的護法法力被消耗一空,緊接着又有其他的護法頂上前如法炮製。
當他們推進到石室升降臺時,巨大的工作量已經讓他們這些神教護法一個個面色發白,汗出如漿。
但在面對巨大的壓力下他們不得不咬牙苦忍,一邊抽調更多的可靠的修士到此處來參與挖掘,一邊調動更多的馬車和挑夫來運輸碎石。
隨着夜色漸深,當黑衣護法們終於推進到地下環形石室中時,他們看着下面塞得滿滿當當的石室一個個頭大如鬥,面色發白。
他們固然都是了不起的修士老爺,每一個都可以轟碎這些巨石,可這些活哪裡應該是他們這樣的高貴老爺們乾的?這些不該是那些低賤的泥腿子和挑夫們的事情嗎?
可是巨大的時間壓力逼得他們不得不趕鴨子上陣,因爲如果只交給那些低賤的泥腿子們來乾的話,這些活他們能幹一個月!
高貴的神教老爺們只得再一次咬牙堅持,在這充滿灰塵的潮溼的污濁的地下逼仄空間中繼續施法將那些石頭一塊一塊的擊碎,再用法術將他們紛紛運出去。
這樣又幹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的時候,他們已經順着深井挖到了地下石窟之中,可當他們看到幾乎被落石填滿的巨大石窟時,他們每一個人都要崩潰了!
護法們面面相覷,每一個人都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退意,主祭也不停的打着退堂鼓,終於他們退去了,在時間的壓力下,他們圍繞着底層石窟、中層石室和上層密室炮製出了一封調查書,書中詳細的描述了傀真人的這個地下私人世界。
可他們誰也不知道,在這巨石堆滿的巨大石窟深淵下,究竟又掩埋着一些什麼。
如果他們沒有離開的話,有人趴在石窟深淵的邊緣側耳傾聽便能依稀的聽見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響,如果有人順着石窟深淵往下爬,沿着縫隙鑽進去,便能發現在更深的最底部深淵中,有一個少了一條腿,一條胳膊的殘破機關傀儡正艱難掙扎的爬動着,上方巨大石塊跌落時互相堆積形成了一個又一個小型的空間,這讓它可以鑽爬過去。
這正是薇薇安。
“親愛的,是你嗎?我聽見了你的聲音,那是你嗎?親愛的!”薇薇安聲音發顫,她艱難的朝着前方傳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爬去。
這樣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她終於來到一處較爲寬敞的斜角空間中,這讓她得以能夠跪着爬行,憑藉着她脖子上的項鍊寶石發出的光芒,她隱約可以辨認出在前方有一個人形在緩緩的蠕動着。
薇薇安艱難的往前爬了一段距離終於可以看清在她跟前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正在緩緩的生長着,從面目依稀可以辨認出這正是傀真人。
薇薇安頓時喜極而泣,她發出哭腔道:“親愛的,我就知道你還沒有死!”
傀真人的眼珠在眼窩裡面動彈了一下,他聲音極其輕微沙啞的說道:“我是不死之身,我永遠也不會死!只要等我的肉身長好,我便會帶你從這裡逃出去,親愛的!”
薇薇安狂喜,捂嘴哽咽道:“好的親愛的,我等你,我永遠等你!”
傀真人發出滲人的低笑聲,聲音在這逼仄的地下洞穴中嗡嗡作響:“這個仇,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報!他們一個人也跑不掉!我要把他們全部做成我的標本!!”
薇薇安恨恨的說道:“那個趙小寶!他竟然敢騙我!我要讓他的靈魂永遠哀嚎痛苦!”
傀真人桀桀笑着說道:“你往後退一點,我的肉身很快就要快速生長了,不要看,我不想你看到這一幕。”
傀真人此前是一個天下間極爲難得的美男子,可此時的他用一塊爛肉來形容他那都是對爛肉的讚美。
薇薇安連忙道:“親愛的,我愛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愛你!”
傀真人卻堅持說道:“親愛的,聽話,轉過去,不要看。”
薇薇安只得轉身,她聽見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彷彿傀真人的肉身生長髮出的聲音,但忽然間傀真人驚怒的嘶吼了起來:“不!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薇薇安一驚,立刻扭頭,卻見傀真人此時渾身上下都長滿了綠草,甚至身體裡面已經長出了樹幹與樹枝,那恐怖的景象讓人分辨不出到底樹幹是他的身體,還是血肉是他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薇薇安嚇得哭了起來。
傀真人很快明白了過來,他絕望的慘笑了起來:“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是他,是那個李乘風!!是他在我體內種下的樹籽!!”
李乘風在傀真人體內種下了樹籽,在催動仙力讓它們生長時,傀真人啓動機關傀儡讓它們自.爆,同時他自己又用法力將這股力量壓了下去。
可一場大戰之後,傀真人的肉身被斬成兩截,又被紅色光波轟擊後摔在深淵洞底,砸得稀爛。
血肉模糊的他爲了讓自己恢復他調動身上的法陣法力釋放出強大的生命力讓自身肉體快速生長。
可是它在激活自己肉身快速生長恢復的同時,同樣也激活了在他體內還殘存的樹籽。
這些樹籽瘋狂生長,無數的鬚根綠葉生長出來與他的血肉長成了一體!
他,傀真人,天下聞名的傀器大師,法陣大師,雷劫高手現在卻變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樹人!
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由於這無數的鬚根生長出來,它們徹底破壞了傀真人的肉身經脈、血管內臟,甚至將他烙刻着法陣的皮膚都爲之破壞。
這時候的傀真人已經無法調動一絲一毫的法力,他無法釋放任何一個小小的法術,甚至,他比一個孩子還要不如!
傀真人的面孔很快融入到了這個“樹幹”之中,變得無比詭異恐怖,他掙扎着說出了最後一句話:“快……快跑吧,親愛的。”
如果有眼淚,此刻的薇薇安的眼睛裡面一定含滿了淚水,她大聲絕望的嘶喊着:“不!!!”
可是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傀真人渾身的血肉與樹枝樹幹混雜在一起瘋狂的生長着,他的身體與樹體逐漸融爲一體,那樹枝樹幹歪歪曲曲的順着石縫扭曲的向四面八方生長着。
薇薇安看着生長過來的無數樹枝,她最終閉上了眼睛,放棄了逃跑的想法,她輕聲喃喃的說道:“不,我不逃了,我說過,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中原人有一句詩說過:在天願爲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多美的詩句呀,親愛的。我要跟你在一起,無論是在哪裡,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這樣也很好!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永遠的活下去,永遠永遠的在一起了。”
隨着生長過來的樹枝纏繞在薇薇安身上後,越來越多的枝葉生長而來,慢慢的將薇薇安也捆在其中,讓她也變成了這棵生長在深淵石窟中的一棵大樹中的一部分。
若干年後,如果有人幸運的挖到了這裡,當他們看見這棵扭曲的大樹時,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在這當中生長囚禁着兩個怎樣扭曲卻又偏執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