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風撲到大師兄跟前,剛要伸出手去揪住大師兄,但他手一抓,大師兄的身影卻憑空消失在原地,頭頂遠處傳來他的聲音。
“你們連這個陣都過不了,藏劍閣不用你燒,它一樣也會灰飛煙滅!”
李乘風驚疑不定擡頭看去,卻見大師兄站在拄劍石像的上面,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如同在俯視着一羣無能的螻蟻。
李乘風剛要發作,但他看着高高在上的大師兄,忽然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能夠威脅到對方的實力和手段,他強忍怒氣,小心翼翼將趙小寶放在地上,噗通跪了下來,道:“大師兄,求你救救小寶!我李乘風發誓將來定不背叛藏劍閣,如有違諾,讓我天打雷劈,形神俱滅!”
趙小寶此時已經奄奄一息,他咳出一口血,掙扎着說道:“少,少爺,不不……”
李乘風紅着眼眶,扭頭衝他怒喝道:“閉嘴!你給我閉嘴!!”
趙小寶勉強一笑,繼續掙扎着說道:“不,不要……求他,少,少爺……小,小寶,沒,沒沒事。”
李乘風含着眼淚,他咆哮道:“我他媽的讓你閉嘴啊!你他媽的沒死就還是老子的僕人,讓你閉嘴你聽到沒有!!”
趙小寶眼眶也含着眼淚,他淚眼婆娑的看着李乘風,此時的鮮血已經從體內倒灌進了他的喉嚨,他咳嗽着,鮮血不斷的從他喉嚨中涌出,他有無數的話想要對李乘風說,可此時卻已經說不出來,他眼前的李乘風此時似乎都變得模糊了,彷彿看到了那個十幾年前他們初次相見的時候。
“喂,你叫什麼名字?”
“趙……趙,趙小寶。”
“這麼娘裡娘氣的名字,你爹孃缺心眼啊?取這麼孃的名字!”
“哦……小寶,沒,沒有爹孃……”
“唉,也是個可憐見的。喂,以後記住了,你就跟着我混,在這一片呢,小爺我就是老大了,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我幫你收拾他!記住,只有我們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我們的道理,聽到了沒有?”
“聽,聽……聽到了。”
“媽呀,看看你這慫樣,感覺不欺負你,簡直天理不容啊!”
……
“喂,你跪着幹什麼?起來!”
“可是,小寶做錯事情了。”
“做錯事情了就改,他孃的別動不動就跪着!你犯賤啊?還是你骨頭軟?”
“小,小寶……不敢。”
“艹,你他孃的給我起來!記住了,男兒膝下有黃金,這膝蓋,跪天跪地跪父母,但絕不可以跪其他人,聽到了嗎!!”
……
少爺……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忘記了麼?
趙小寶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他眼前的世界越來越黑,最後看見的是眼前的一道金光。
李乘風正焦急惶恐之際,卻見一道金光從大師兄處飛來,卻是一道符籙貼在了趙小寶身上,這道符籙在趙小寶身上瞬間燃燒起來,卻並未燒燃他衣服的一絲一毫,符籙燃燒過後,金的符文留在他身上,迅速化作流水向他體內流淌而去。
李乘風又驚又喜,他瞧見趙小寶身體裡面流淌出來的鮮血立刻減少,只幾息的功夫便徹底停止,但李乘風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聽見大師兄的聲音從高處傳來:“他失血過多,而且鼎爐臟器破損嚴重,沒救了。準備後事。”
“這不可能!!”這一盆冷水澆下來,李乘風頓時跳了起來,忍不住咆哮道“大師兄,你一定有辦法救他的對不對!只要你能救他,日後單憑吩咐!”
大師兄淡淡的說道:“刃尖求生,劍冢葬魂,這便是我們每一個藏劍閣弟子的宿命,既入我藏劍閣,便要有這等覺悟!”
“我……”李乘風險些破口大罵,但話到嘴邊便又硬生生嚥了回去“難道偌大靈山派,這麼神通廣大的靈山派,便沒有一人可以救他麼!”
大師兄沉默了一會,道:“我不通這等生死而肉白骨的法術,師伯們也都大多不在,即便你去其他天閣求救,他們也都對這等傷勢無能爲力。”
李乘風人都險些站不穩了,他從頭涼到腳,但大師兄下面的話又讓他起死回生。
大師兄道:“目前藏劍閣只有藏秀閣的大師姐可以救他,但你去了也沒用。大師姐出名的冷酷無情,絕不會因爲你而出手相助的。所以,你……”
不等大師兄說完,李乘風抱起趙小寶便衝了出去,大師兄目視着李乘風的背影,他目光復雜,過了好一會才嘆了一口氣。
在演劍堂出來的蘇由等人看着大師兄的背影噤若寒蟬,他們想要悄悄離開,卻見大師兄忽然冷冷的說道:“你們身爲藏劍閣弟子,入閣這麼多年,居然被一個剛入閣幾天的新人比下去了,還要他來救!你們不羞愧麼!”
蘇由等人垂頭喪氣,滿臉羞慚,說不出話來。
“老規矩,去後山。”大師兄說完,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拄劍石像上,剩下蘇由等人面如灰,一臉生無可戀。
李乘風抱着趙小寶,一路狂奔,等他狂奔回住處時,他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起來一樣,大汗淋漓,幾乎虛脫,正在佈置家中的蘇月涵見了嚇了一跳。
“少爺,這是怎麼了?”蘇月涵趕緊扔下手中的瓶瓶罐罐,迎了上去,她看了一眼面如紙的趙小寶,心中咯噔一下,立刻便知道,這是致命之傷。
李乘風有些意外看見蘇月涵這麼快便從山下回來,但此時也顧不上這麼多,他將趙小寶小心翼翼的放在用乾草鋪着的門板上,從包裹中取出攜帶的金創藥塗抹在趙小寶的傷口處,然後爲他準備包紮。
蘇月涵從未見李乘風如此驚慌失措,哪怕是遇到猛鸛,哪怕與猛鸛生死相搏,哪怕是被黑魚吞進了肚子之中,哪怕是被無數小黑魚瘋狂噬啃自己的雙腿,他也從未流露出如此恐懼驚慌的神情。
只有在這一刻,她才感覺到李乘風的脆弱與軟弱,才覺得他是一個年僅二十的少年。
蘇月涵見李乘風在撕繃帶時,他的手劇烈顫抖着,幾下都沒有撕下繃帶,她心中一嘆,上前接過繃帶布,用力一扯,幫李乘風撕開了繃帶,李乘風頭也不擡,嘶聲說了一聲謝謝,然後爲趙小寶小心翼翼的包紮着。
蘇月涵心中一顫,她有些不理解爲什麼李乘風要說謝謝,但此時此景她也不好開口詢問,她雖然覺得趙小寶的出現給自己增添了很多麻煩和變數,但趙小寶出現的這幾天,她大笑的次數幾乎比之前一百多年加在一起還要多,有時候看着這一對主僕耍寶賣萌時,蘇月涵內心深處會油然生起一種莫名的羨慕,連她也說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她想救他,可是,她不能救他。
因爲蘇月涵知道,如果她救了趙小寶的話,自己身份立刻便會曝光,妖類不像魔物,絕大多數的魔物是可以被馴化的,但妖類不行,妖類與人類之間只有血腥的戰爭和*裸的掠奪。
要麼是妖類掠奪人類的內丹而功力大增,要麼是人類掠奪妖類的丹元煉製出絕世丹藥。
大齊律例:私通私藏妖類者,全家株連,斬!殺無赦!
蘇月涵不敢冒這個險,而且,她眼下功力未復,之前救李乘風便已元氣大傷,若是再救人,必將留下不可彌補的損傷,蘇月涵更不願意付出這麼巨大的代價,更何況趙小寶對她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
或者說,對於一個沒有心的千面妖來說,可能誰都沒有那麼重要。
蘇月涵心中默默的想着,卻不禁感到一絲深深的悲哀:也許哪一天她被人抓住了,取了內丹,形神俱滅以後,也不會有一個人這般的關心她,在乎她,願意爲她奔走相救。
蘇月涵的腦海中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個已經模糊不清的身影,她漸漸的便消沉了下去,黯然神傷。
第二更八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