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派,藏劍閣,萬劍山,萬劍谷。
當同安城一片恐怖景象時,靈山派卻是一片的安詳寧靜。
天剛矇矇亮,萬劍山中鳥鳴幽深,巨大而平滑的峽谷通道中迎來了一個孤獨的人影,他站在山崖下,就如同一隻小蟲子站在巍峨的山體前,仰望着這沉寂威嚴的險峻雄關。
除了出任務,大師兄每天都會來到萬劍山前,然後形影相弔的走進萬劍谷之中。
來到萬劍谷,大師兄瞥了一眼山谷中緩緩遊走的萬劍游龍,然後走到了游龍下方的劍冢墓地之處。
大師兄把攏着的手從袖子中拿出來,他手中捏着一朵小白花,輕輕的放在凌天十三劍的十二座墳堆中子母閃電劍的周凌波墳前。
大師兄默默的坐在墳堆旁邊,呆呆的看着這密密麻麻的墳堆,從懷中取出一個酒瓶和酒杯,他輕輕倒了一杯,然後灑在了地上。
這酒有一部分流淌到了墳堆前的一處石槽凹陷處,形成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酒槽,灑下去的部分酒水便流淌在裡面。過不多一會,石堆之中爬出來一隻小小的甲殼蟲。
這隻甲殼蟲很是熟門熟路的爬到了這小小的酒槽旁邊,腦袋上的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後,低頭開始喝着裡面的酒來。
大師兄笑了笑,輕輕的說道:“喝吧,喝吧!你以前最喜歡喝酒……最喜歡喝這種很淡的果酒。這種酒很配你,就像我第一次見你,像一顆櫻桃。”
“那時候……你把我當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弟弟,和大師兄一起照顧我,對我無微不至的好。我那時候,的確是什麼也不懂。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
大師兄悲然一笑,他輕聲道:“師叔師伯們都對我很好……他們對你……也很好。”
大師兄仰着頭,目光迷離像是回想起了昔日的崢嶸歲月。
那個畫面中,在靈山派的祖庭萬劍山的山巔處,有一個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女子回頭對他微微笑着:“呆子,愣着幹什麼?快來啊!”
青蔥歲月的大師兄傻愣愣的上前,與他的師叔伯和師姐們並排立在一起,當時朝霞滿天,凌天十三劍之首的小師伯與衆人一同注視着遠方升起的太陽,沉聲道:“閣主失蹤,師伯們也接連消失。我們不能放棄!我相信閣主一定會回來的!我們藏劍閣倒下過,但都再次站了起來!這次,我們也會再爬起來的!”
凌天十三劍並排而立,大師兄站在最末尾處,他激動得重重點頭:“嗯!”
小師伯沉聲道:“聽我號令!”
其他人紛紛側首,目視小師伯,卻見小師伯道:“背誦戒律!”
衆人高聲大聲道:“入我劍閣者,皆我親兄弟。晨飲靈山水,夜餐鷲峰霽。門規十二律,條條無情義。日日堂前頌,朝朝心頭記:”
“欺師滅祖者,殺!”
“不忠不孝者,殺!”
“見利忘義者,殺!”
“叛離師門者,殺!”
“犯上作亂者,殺!”
“出賣兄弟者,殺!”
“欺侮弱小者,殺!”
“*婦女者,殺!”
“畏戰不前者,殺!”
“臨陣脫逃者,殺!”
“貪功瀆職者,殺!”
“見死不救者,殺!”
雖然只有十三個人,但他們的聲音清澈震天,震散了朝霞,驚起了晨鳥,小師伯高聲道:“藏劍閣弟子,拔劍!”
凌天十三劍驟然拔劍,萬劍山的山巔處劍光涌動,氣衝牛斗!
“轟隆隆!”
一道閃電猛然劃過,大師兄腦海中回憶的場景驟然間轉變,他剎那間回想起了最後的那一個夜晚。
那一夜,大雨傾盆,電閃雷鳴,他瘋狂的飛奔着,僅僅是他離開的這一天,他的師叔伯,還有師姐便遭到了偷襲。
沒有人知道偷襲人是誰!
凌天十三劍少了一個人,無法組成強大的法陣自保,他們迫不得已,只能各自爲戰,最終……慘敗戰死!
當大師兄飛撲到慘案現場時,入眼的是一地的屍體,雖然到處都是慘烈的打鬥景象,到處都是鮮血,可是那些被他們殺死的人的屍體全部都被帶走了,剩下的是小師伯他們倒在血泊中的身子。
“師姐,師姐!!”大師兄悲痛欲絕的將那個愛笑的師姐摟在懷中,他放聲大哭,可無論他如何哭喊,那張笑臉再也不會對他這個情竇初開的少年綻放,她安靜的躺在他的懷中,像是睡着了一樣,只是身子冰冷,一如這狂亂的夜雨,一如他悲涼的心靈。
就在此時,大師兄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了動靜,他連忙一抹眼淚撲過去,這才發現小師伯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小師伯!”大師兄連忙手忙腳亂的摸着身上的藥瓶,想要給他灌藥,卻被小師伯按住了手。
小師伯死死的抓着大師兄的手,掙扎着將自己手指上代表着藏劍閣閣主身份的藏劍環塞在他的手中,又將自己的佩劍塞到大師兄的手中,他不停的吐着血,掙扎着捏着大師兄的手,說道:“不,不要報仇,答應,答應我,不,不不要報仇!”
大師兄哽咽的緊緊捏着小師伯的佩劍和藏劍閣的藏劍環,他手背手心中滿是沾染上的鮮血,他用力點了點頭,道:“都怪我,我不該走的!”
小師伯搖了搖頭:“你在也沒用。他們在這裡設下了禁制,不僅禁魔,而且陽神也不能出竅!我們……我們輸的不冤……他們……他們很瞭解我們!你,你……以後藏劍閣……就剩你一個人了。”
小師伯此時迴光返照,他用力的抓着大師兄的手,掙扎着一邊咳血,一邊說道:“藏劍閣……交給你了!”
大師兄泣不成聲,嗚嗚點頭。
小師伯的雙手死死的抓着大師兄的手,他顫聲道:“你,你再背一遍戒律給我……聽……”
大師兄一邊哭,一遍哽咽道:“入我劍閣者,皆我親兄弟。晨飲靈山水,夜餐鷲峰霽。門規十二律,條條無情義。日日堂前頌,朝朝心頭記:”
小師伯聽着這每天都要聽到的戒律,他彷彿回到了朝天闕依舊帶領他們時,藏劍閣最輝煌的時期,上千名弟子在戒律堂前大聲唸誦着戒律,聲震雲霄。
而他那個時候,就如同大師兄一樣,站在隊伍的末尾,用景仰的目光看着那個站在戒律堂前威風凜凜的朝天闕。
可後來,那個人變成了他,藏劍閣的人數也隨之銳減。
“欺師滅祖者,殺!”
“不忠不……”
大師兄泣不成聲的背誦着,還沒背完,小師伯的手便跌落了下去,他的臉上掛着微笑,像是想起了以往的美好回憶。
夜雨中,一個年輕的男子抱着同門的屍體,在一片血海中仰頭嘶聲痛哭。
……
大師兄默默的坐在墳前,逐漸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神色痛苦,緩緩的說道:“小師伯……我知道,害死你們的……一定是靈山派的人。他們知道我們的行蹤,一定有人出賣了我們!可是,這麼多年……我一直就沒有查到,究竟是誰……伏擊了你們!”
“而且,我……也對不住你們。藏劍閣……恐怕是要不行了!我……我已經快撐不住了,現在藏劍閣如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根本看不到一線生機。”
大師兄眼圈微微發紅,他神情低落,完全沒有在衆人跟前強勢的模樣。
就在這時,萬劍谷外面傳來了呼喊聲:“大師兄,你在裡面嗎?”
大師兄立刻抹了抹眼角,深吸了一口氣,又恢復了堅強與鎮定,他沉聲道:“什麼事!”
裘楚囚很快走了進來,他一臉壓抑不住的喜色,道:“大師兄,他們回來了!”
大師兄一愣:“誰?”
裘楚囚道:“李乘風他們啊!他們回來了!”
大師兄一愣,隨即道:“回來了幾個?”
裘楚囚道:“都回來了,一個不少!”
他話音剛落,大師兄瞬間便消失在了原地,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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