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陽鎮地方十里,算上週圍也只是三村四屯,李乘風等人在聞訊後,很快便尋到了傻大個,也便是何柱師兄家中所在。
李乘風一開始還擔心不好詢問,但沒想到的是一問便知,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定是這達陽鎮中就何柱師兄這一個修行人獨苗子,故而物以稀爲貴。
想來成安城每次靈山派的入門大典,但凡要去參加考覈的成安子弟,連太守老大人都要歡天喜地的恭送,預祝他們選拔入門,那架勢可比恭送秀才們進京中舉要大多了。
這達陽鎮看起來鳥不拉屎可好歹也出了個靈山派的修士,怎麼着也算是雞窩裡飛出了個金鳳凰吧?
可李乘風一路捏着鼻子,忍着一路上的牛糞、雞屎味兒來到越上村時,李乘風才知道他又想錯了。
雞鳴狗吠的村頭一輛顛簸的牛車上坐着一名蓬頭散發的老太太,這老太太身着布襖,布襖上打着滿滿當當的花色補丁,她皮膚枯黃龜裂,彷彿地上乾涸許久的黃土,骨瘦如柴的她看起來風燭殘年,可那眼眸中透出來的勁頭和她那從村頭能聽到村尾的嗓門都透出一股勃勃盎然的生機來。
這老婦正坐在牛車上對着一戶農家破口大罵:“你這娼婦養的王八孫子,是哪家爺們的臭蟲把你們生養出來,做的這等見不得人的骯髒下流事,仔細將來跌了茅坑噎死,瞧見了你們祖宗後悔當年沒把你們射在茅坑裡喂蛆!”
這嗓門如同破鑼,吼得幾米開外農戶家門口掛着的風鈴都叮噹作響,李乘風這樣在街頭跟混混姐兒對着罵街一個時辰不帶重樣的人聽了都倒吸一口冷氣。
李乘風畢竟是貴族出身,破落貴族那也是貴族啊,而且謝氏是名門閨秀出身,從小家教將李乘風養得極好,哪怕是對着罵街,那也是極文雅的詞兒,缺心眼沒文化的一時半會都聽不出來是夸人還是罵人。
可這樣腌臢污穢的罵人話語說出來,李乘風聽了都忍不住皺眉,更何況是韓天行這樣讀聖賢書長大的書生,以及趙飛月這樣從小在宮中長大,衆星拱月的公主?
趙飛月猛然間一聽,眉頭一皺,神色中透出一絲不滿和惱怒來。
李乘風也聽不下去,上前便藉着問路的由頭去打斷了這老婦的村頭罵街:“這位大娘,請問何柱何師兄的住處在哪裡?”
這老婦一聽,扭過頭來,上下打量了李乘風等人一眼後,一張老臉裂開似的笑得跟多花兒一樣:“哎喲哎喲,我說今兒村頭喜鵲兒怎生叫喚呢!原來是我兒的同門來了,大喜,大喜!”
她話剛落,便聽見屋內有男人大聲叫嚷罵着回嘴:“你這潑皮老娼,人家村的佃租只交三成,你這生兒子沒屁.眼喪心病狂的老東西居然敢收五成,留神將來天爺爺收了你滿門,絕了你的後!”
這話說得李乘風心中一痛,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何母得意洋洋的叉着腰,坐在牛車上大聲回罵道:“孫家的孬貨,你爹孃可是生你的時候嚼了蛆噎了糞,生生壞了自家的囊球,累得你膽小如鼠,胯下wú máo,竟連罵人都要隔着門板?告訴你,老孃可有個好兒子!老孃的兒子高大壯實,胯下玩意比你胳膊都粗,球兒比你腦袋都大!將來呀,他可是要得道成仙的人物,老孃說不得將來要隨他雞犬升天,過上那神仙般的日子!”
李乘風等人聽得面面相覷,心中百味雜陳,又是悲苦,又是難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何母這番得意炫耀,鄰居聽不下去了,有一名老婦出來指着她破口大罵:“原本指望着你兒是個修士貴族,將自家田過繼到你家名下避稅躲捐,誰成想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老娼婦居然如此黑臉黑心,佃租居然敢收五成!”
許是這何母平日裡在村中極不得人心,左鄰右舍都紛紛出來破口大罵:“就是就是,你這喪了心的老娼婦,你收五成佃租,你讓我們怎麼活?”
何母坐在牛車上,叉着腰毫不示弱的一個個指着對罵:“嫌我收得高?好啊,那你們去租別人家的田呀!”
“還有你,張家的!當初你還不是想貪圖便宜?現如今覺得沒便宜可佔了便想反悔?告訴你,呸,沒門!天底下哪有什麼便宜都你們一家佔的道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蒼蠅下的糞球蛋兒,長大了也是個滾糞的蛆兒!頂多就在茅房裡面打轉吃香,還真想上天怎的!”
“喲,這不是趙老太嗎?怎麼着,你也要跟着zào fǎn吶?有能耐去告我呀!告訴你們,當初過戶的條子可都在老孃手裡呢,就算這狀告到皇帝老兒面前,他也要爲老孃做主!”
“還有你,小卓子,你穿開襠褲的時候,老孃還彈過你的鳥兒呢!誰給你的膽子朝着老孃齜牙!留神老孃踢爆你襠,讓你家絕後!”
李乘風等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何母坐在牛車上在村頭“舌戰羣儒”,見她一人怒罵村中越來越多村民們,大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氣勢,以一敵多,絲毫不落下風。
趙飛月只覺得這一會兒工夫聽到的腌臢髒話比她這輩子聽到的髒話加在一起還多,沒來得髒了她的耳朵,污了她的腦子,她忍無可忍,厲聲喝道:“噤聲!!”
她這一聲大喝,震得衆人立刻止聲,村中的村民們一個個怯怯的看着趙飛月這絕美身子,華貴衣裳,以及那卓爾不凡的氣度,怯怯的便不敢再說話,一個個囁囁的扭頭離去,只是離去之時都不禁惡狠狠的用眼神剜了何母一眼。
但何母這樣能以一敵百的大噴子又豈會在意這樣弱雞無力的眼神攻擊?她得意洋洋的回頭,彷彿打了大勝仗得勝歸朝的大將軍,她臉上絲毫沒有丁點兒的羞愧之色,笑嘻嘻的對趙飛月道:“哎喲,這姑娘長得真俊!真是天上下來的神仙人物,老婆子當年在春紅院見多了花魁也沒見到過你這般的人物,真真是可煞人兒!”
趙飛月見她拿自己跟妓院的花魁相比,哪怕是在誇她,心中也跟吃了蒼蠅一般的難受,兩條好看的眉毛越挑越高,若不是看在李乘風的面子上,這會兒便要發作。
李乘風見狀連忙道:“伯母,我等奉何柱師兄的命,前來探望伯母……”
何母不等他說完,便又笑嘻嘻的打斷道:“瞧瞧,我這老婆子真是粗鄙,不懂待客之道,竟是怠慢了貴客!來來,你們都是我兒的同門,快來我屋裡坐坐,喝口水也便是好的。”
李乘風等人對視了一眼,趙飛月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李乘風便笑着說道:“那就叨擾了。”
“哎喲,什麼話,諸位能來我家做客,那是老婆子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何母自己揮鞭趕着牛車,一指村頭幾百米開外的一處地方道“我家便在那兒,幾位貴客勞駕移步了。”
李乘風點頭笑道:“伯母前頭帶路,我們跟着便是。”
幾個人微微皺眉的跟在牛車後面,忍着這一路上的泥濘和污濁,走出幾百米後來到何柱的家中,一時間四人看了頓時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