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子的舉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連她的爹孃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連孫福海都愣在了原地,他沒有想到跳出來跟他過不去的,居然是一個五六歲大點的小屁孩!
孫福海哪裡將小竹子放在眼裡,他哈哈一笑,用大手將小竹子撥到一旁:“小竹子,莫要調皮耽誤你月涵姐姐的好事!”
小竹子抓着孫福海的手死死不放,她生氣的大聲喊道:“我爹說你不是好人,不許你靠近月涵姐姐!”
這一句話說完,四周立刻安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用一種莫名恐懼的目光看着小竹子,彷彿一個天真無邪卻又年幼無知的孩童一語戳穿了皇帝的新衣。
孫福海的面孔頓時耷拉了下來,臉頰處的刀疤也爲之拉長,顯得十分兇獰。
掌櫃的看着孫福海朝自己看來,立刻嚇得面色煞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老闆娘連忙勉強笑着說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我當家的可沒這麼說過,咱們淵錦城誰不知道福海哥義氣沖天?小孩子說話怎算得數?”
小竹子大聲喊道:“娘,你騙人!上次你還把我抱走,說讓我不要跟臭刀疤說話來着!”
這話說得老闆娘面無人色,看着孫福海時,腿肚子都有些發抖。
蘇月涵則看着小竹子愣愣的出神發呆,這一剎那,那遙遠的記憶似乎又爲之甦醒過來。
……
“喂,大個子,你別怕,這個傢伙看起來嚇人,但實際上很好欺負的!你別怕他,要是他敢欺負你,你就報小姑奶奶我的名字!”
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蘇月涵依稀記得,那是一個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早春,他穿着一襲白色長衫,白衣勝雪,施施然的從橋那頭走來,天空微微的有些小雨,他打着一把精緻的竹傘,面冠如玉,雙目如星,在他的身後七八個星落在天外,在她的身前兩三點雨染溼了衣襟,恰如她波瀾柔軟的內心。
蘇月涵現在依舊非常確定,他第一眼瞧見自己時,也是喜歡了自己的,否則,他爲什麼一直那樣定定的看着自己?
“大個子,你瞧,城東那家最大的府邸便是我家,這裡要是有人欺負你,那就是跟我們蘇家過不去!”
“噫,你這大個子怎麼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可不是什麼爛魚臭蝦都搭理的!你可打聽打聽,追求小姑奶奶我的,可以從城東排到城西呢!”
“喂,大個子,你說句話呀!你是不是個啞巴?你好可憐啊,長這般好看,卻是個啞巴!”
“呀,大個子,你騙我呀,你不是啞巴!你你你,認識你這些天,你居然一直在裝啞巴!你不是好人,我我,我不跟你玩耍了!”
“好啦好啦,怎麼你也是男人,怎的這般小心眼,比人家女孩子都還小氣!人家跟你賠個不是就好啦!我怎麼知道你爲什麼不說話嘛,來我蘇家幫忙七天不說話,人家以爲你是啞巴有什麼奇怪的?”
“大個子,快來快來,小姑奶奶我發現一個好玩的去處,走走,帶你一同去玩!噫,不去啊?你這人怎的這般無趣!你去不去!哦……那你陪我去!啊?不肯啊?那我陪你去好不好?你遲早要去的嘛!咱們這裡就這麼幾個地方好玩,也許去了,你會發現有比好玩的地方更好玩的事情呢?”曾經那個單純可愛的小姑娘暈生雙頰,揪着衣角,嘴角悄悄的含着一絲笑,帶着一些俏皮,一些羞澀。
“大個子快跑!!快點跑啊!!壞人就要來抓你啦!!你快跑呀!!我沒事的,我不怕他!!”
“大個子,你別死!!你別死呀!!前面就是大夫家了,我揹你去,你別閉眼,你千萬別閉眼呀!!”
那時候的她,揹着渾身是血的他,一邊走,一邊哭,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血,也從來沒有碰過這麼多的血。
素來有潔癖,甚至多看一眼鮮血便會暈倒的她卻奇蹟一般硬生生的將他背出了將近十里路去,一直背到了大夫的家中。
……
那時候,她最瞧不上的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自打瞧見了他,她所有的原則與堅持就都忘記了,他看着自己那種溫柔與憐惜像冬日的暖陽,一下將她融化,讓她可以爲了他付出一切。
那時候的她就像眼前這個小竹子一樣,什麼都不懂,只憑着喜怒好惡保護着自己喜歡在意的人。
蘇月涵古井不波的內心猛然間激盪起來,她看着小竹子的眼睛變得有些發紅,溼潤潤的,像是看見了那個曾經的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只憑一腔熱血。
孫福海笑容冰冷的上前,一把揪住了小竹子,將她拎到自己跟前,似笑非笑的說道:“小竹子,你把方纔那話再說一遍?”
小竹子絲毫感覺不到危險在靠近,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怒視着孫福海,大聲道:“你不是好人!!”
孫福海咧嘴一笑,神情說不出的猙獰,一旁的掌櫃嚇得瑟瑟發抖,想要大喊,聲音到嗓子眼時,卻被孫福海瞥了一眼,立刻嚇得又憋了回去,倒是老闆娘一聲嘶喊撲上前,道:“福海哥,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孩子一般計較!”
孫福海獰笑道:“那好哇,老闆娘,那咱老孫跟你一般計較如何?來來來,走走,咱們去那邊計較技巧!”
孫福海一把拉着老闆娘將她往旁邊小樹林中拽去,一旁的掌櫃連忙撲上來想要阻攔,卻被孫福海迎頭一腳踢翻在地,周圍人一片大譁,卻無一人敢上前。
小竹子小臉漲得通紅,她憤怒至極的一口咬在孫福海的手腕上,只痛得孫福海嗷的一聲尖叫,扭頭便要一拳打下。
他個頭雖然不甚高,可這拳頭卻是不小,若是這一拳打下,小竹子這小胳膊小腿,又豈有命在?
衆人一片恐懼的驚呼,只見孫福海拳頭朝着小竹子砸去,眼看要砸到的時候,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孫福海的胳膊上,卻是蘇月涵。
蘇月涵定定的看着孫福海,她微微一笑,透着一股媚意,道:“疤哥能看得上小妹,那是小妹的福氣,何必跟小女孩一般置氣呢?”
疤哥一時間也想不到爲什麼自己這一拳居然被蘇月涵輕輕鬆鬆攔了下來,他只覺得蘇月涵那雙眼睛定定的看了自己一眼,他便心頭大塊,哈哈一笑道:“說得是!說得是!不過……”他斜了老闆娘一眼,邪笑道:“那她呢?你也要保麼?你可要代她受過?”
老闆娘俏臉慘白,不敢說話,只是恐懼的看着蘇月涵,蘇月涵看了老闆娘一眼,低眉順眼道:“月涵落魄之時,承蒙老闆娘收留,月涵銘感於心。”說罷,她朝着疤哥微微一福,道:“還請疤哥原諒了老闆娘吧!”
孫福海一隻手挑起蘇月涵的下巴,邪笑道:“好啊,那便讓疤哥我快活快活!”說罷,便要摟着蘇月涵往旁邊小樹林而去。
但他手剛動,便瞧着蘇月涵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懾人的魂光,他立刻眼光便變得有些呆滯,呆呆的跟在蘇月涵的身後往旁邊的樹林中而去。
周圍人們一個個目光復雜的看着他們,有的憤怒而低聲唾罵,有的敢怒不敢言,有的豔羨貪婪,有的同情嘆氣,還有的像小竹子這樣哇哇大哭,想要衝進去救蘇月涵,卻被老闆娘死死抱在懷中的。
有兩名跟着疤哥的小混混眼珠子一轉,淫.笑着便跟着走進了小樹林,顯然是想要分一杯羹去。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