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凡人不清楚,但注重情報收集的修行人卻太清楚了。
李乘風像一個石頭縫裡面蹦出來的人一樣橫空出世在他們眼前,兩個月前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兩個月以後他已經名滿天下,在修行界人盡皆知!
“他便是李乘風?”
“聽說雷雲老妖和絕無疾那兩個大魔頭便是他殺的?”
“據說此子可是靈山派考覈評級中個人戰與天閣戰雙榜魁首!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切,就憑這個毛頭小子?據我所知,天閣大戰之所以能贏是因爲原藏劍閣代理閣主捨身一擊,重創千山雪,因此才被這小子撿了便宜。至於雷雲老妖和絕無疾,嘿,那可是因爲有云和公主殿下在一旁!否則,就憑他,能連斃兩大魔頭,他若是有這實力,咱們還比什麼,直接把桂冠發給他得了!”
“兄臺所言當真?”
“嗤,知道這些有何難處?我天機樓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那以兄臺所見,此次天下第一斗法大會,誰人可問鼎魁首?”
“這還用問?自然是合一門楚人狂、無想流江波淼、靈山派大師姐、鳳梧閣曲悠揚還有……不會吧,公主殿下也要參加鬥法?”
這些看熱鬧的修士們一個個震驚的看着趙飛月,而李乘風也更加震驚的看着趙飛月輕描淡寫的在申請表上簽字畫押,脫口道:“你也要參加鬥法大會?”
趙飛月微微一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屋內的官員立刻呵斥道:“放肆!竟敢對殿下無禮!”
這名官員剛要呼喊其他衛兵上前將李乘風這個敢對公主殿下直呼“你”的狂人拉下去,可他旁邊的一名副官立刻上前,將他拉到一旁,低聲道:“你可不要拍錯馬屁!留神吹皺一池春水,費力不討好!”
這名官員不滿道:“禮法綱常,豈可違背!?”
這副官似笑非笑的說道:“那也得看分誰!你沒看邸報麼?咱們的公主殿下有心上人了!”
這名官員一驚,飛快瞄了一眼李乘風,低聲道:“就是他?”
這副官嘿的一笑,意味深長道:“可不是?眼下公主殿下已經旗幟鮮明倒向太子殿下,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麼?”
這名官員立刻悚然,他低聲道:“殿下不是向來不待見修行人麼?爲何這次突然轉性?莫非,有奸人在側,私下吹風?”說到這裡,他已經是眼神陰鷙,殺氣騰騰。
這名官員身着正五品官袍,乃是禮部祀部司的郎中,看起來只是五品官品階不高,可郎中分掌六部二十四司的各司事物,乃是朝中實權僅次於丞相、尚書、侍郎的高級官員。
太子之師張大同擁有士林極爲崇高的威望,官居正一品,可他既不是丞相,又不是尚書,更不是侍郎,因此論實權,還沒眼前此人來得大。
而此人便是京中勢力最爲龐大的太子一系的重要官員,名爲顧蒼平,他這樣的官員在大齊神京數量極多,大多都是心懷蒼生,想要追隨太子拯救大齊的熱血士子。
這些人在官場上互相抱團,有着極爲強烈的道德觀、價值觀以及人生觀,並極其敵視與他們不同觀念之人,同時又對太子身邊出現的具有其他不同觀念之人抱有極其強烈的警惕與敵意。
而這些官員與太子一樣,都對修行人有着極其強烈的敵意,他們都認爲,大齊之所以會落得現在這樣,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爲有修行人壓在上面,這才導致大齊層層盤剝,如今不堪重負,帝國看似花團錦簇,但實際上危在旦夕!
雖然說大齊至今立國已有五百餘年,吏治**已然是朝野共識,可以大齊廣袤的疆土和大齊繁榮富庶的產出,以及大齊衆多的子民來看,即便是吏治腐朽,朝廷**,那也是可以再支撐個一百多年的。
現如今朝廷入不敷出,究其根本,根子還不是在這些修行人這裡?
最可笑最諷刺的是,他顧蒼平一生所願便是天下蒼生太平,最恨便是這些修行人,可眼下居然不得不低下頭來爲這些修行人辦事!
這簡直是最大的屈辱!
顧蒼平自然一肚子脾氣!如果不是打不過這些人,他恨不得拿起刀來把眼前人盡皆砍殺個精光。
顧蒼平看着李乘風、趙飛月、趙小寶還有韓天行等四人插隊報完名後,他心中猶自憤憤不平,將報名的事務扔給了副手,自己一甩馬鞭,便衝到了太師府,氣沖沖的便衝進了太師張大同的書房。
帝師張大同是個典型的道德文人,書房之中文房四寶,墨香留韻,雖然位極人臣,可加重極是簡潔高雅,他本人更是如鬆而立,精神矍鑠,衣着樸素,他正聚精會神的畫着一幅畫,連顧蒼平衝進來也是恍若未覺。
“恩師!恩師可曾聽說了麼?”顧蒼平手中揮舞着一張油墨還未乾透的邸報,他剛衝進來便憤憤不平的大喊起來“恩師!公主殿下倒向太子殿下的事情恩師可曾聽說!”
張大同眼皮不擡,依舊仔細的觀摩着自己的畫,道:“聽說了。”
顧蒼平激動道:“那靈山派倒向太子之事,恩師可曾聽說?”
張大同擡起頭來道:“這倒是未曾聽說。”
李乘風與趙飛月通行,路上又曾救過太子,路過通仙關時又旗幟鮮明的拒絕了四皇子,因此在世人的眼裡,他已經是太子這邊的人,而且是鐵桿中的鐵桿。
這便是政治,有時候不經意的姿態便會被世人解讀成立場。
顧蒼平將邸報遞給張大同,張大同接過看了一眼,卻見上面竟然詳細的描述了整個事件的經過,甚至後面版塊中還有李乘風的詳細介紹。
張大同微微一笑,道:“倒是有趣……”
“有趣?”顧蒼平瞪大了眼睛,激動道“太子向來以推翻修行界爲己任,我等亦視太子爲旗幟領袖,唯太子馬首是瞻,可現如今,太子竟然要與修士苟合,這豈非,豈非……豈非是……”
顧蒼平激動得連說三個豈非,後面的難聽話卻是一時間說不出口。
張大同擡起眼,似笑非笑的瞥了顧蒼平一眼,道:“豈非自欺欺人?自取其辱?自己打自己的臉?”
顧蒼平憤憤的扭過頭,氣呼呼的不再說話。
張大同嘆了一口氣,放下筆,道:“你可知泰陽大災,朝廷需要五千萬兩白銀來救災賑濟,國庫中現如今還有多少存銀?”
顧蒼平哼了一聲,道:“我只是禮部小小郎中,又不是戶部郎中,如何得知!”
張大同嘿的一聲,道:“國庫僅剩不到兩千萬兩!”
“什麼?!”顧蒼平驚怒交加“怎麼可能!”
張大同冷笑道:“因爲乾坤神教剛剛從國庫中支走了一億五千萬兩白銀,只爲了舉辦天下第一斗法大會!”
顧蒼平急怒如狂,雙手握拳,振臂低聲咆哮:“國賊!國賊!!百姓受災,嗷嗷待哺,可這些修士卻還在忙於廝殺鬥法!他們既不事生產,又不納稅賦,爭利在前,賑災在後!眼中只有自身門派,卻無百姓蒼生!國之蠹蟲!社稷蟊賊!!”
張大同臉色一變,低聲怒斥道:“噤聲!”
顧蒼平這纔回過神來,他臉色漲得血紅,呼吸急促,神色憤慨的說道:“恩師,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呀!!”
張大同緩緩點頭,道:“修士勢大,非你我坐而論道便能掃清!尤其以神教勢力駐紮神京,幾百年根深蒂固,數甲子未逢敵手,眼下之局堪稱死局!”
顧蒼平毅然決然,咬牙道:“便是死局,我也願以這血肉之軀撞出一線生機來!”
張大同搖了搖頭,指了指手中的邸報,道:“不,眼下破局之法,不在你我,更不在太子,而在此人!”
顧蒼平順着張大同的手指指的地方看去,卻見正是邸報第八版尾部刊登的一則個人生平詳細介紹,正是李乘風!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