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同義,你堵塞言路,打壓同僚,就是戀棧權位,不想讓人動你手中的兵權!眼下冥王企圖亂世,我等自當討伐魔王,以定人間正朔!”
“放屁!分明是有人居心叵測,想要圖謀兵權,以達自己不可告人之目的!”
“誰?你有本事把這人名字說出來!”
“哼,還用得着說麼?長了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
這朝堂此時亂極了,李乘風眼見着兩個頭髮花白的從四品的高官一個拼命揪着對方花白的鬍子,另外一個拼命揪着對方所剩不多的頭髮,兩人一個拼命朝對方身上揮拳,一個拼命踢腿,只幾下便兩人一塊倒在地上,揪打翻滾,簡直如同市井打鬧的小兒。
不僅他們是如此,場中甚至還有武將已經比劃上了,兩人拳打腳踢,只幾下便官帽踢飛,官袍撕破,旁邊竟然還有鼓掌叫好,咬牙詛咒的!
李乘風大開眼界,看得眼花繚亂!
趙百忍看着亂成一團的朝堂,他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用力拍着龍椅扶手,大聲怒道:“夠了……夠了,夠了!”
可惜,他聲音嘶啞,拍着龍椅扯着嗓門喊着竟然都被下面的吵鬧聲壓了下去,還是一旁司禮監掌印太監上前一步,聲音尖利的喊道:“肅靜!!”
不得不說,這一嗓門如同熱刀捅進了軟豆腐之中,清脆幹利,衆人一下便停了下來,一個個回過神來,連忙低下頭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趙百忍站起身,憤怒的盯着他們:“瞧瞧,瞧瞧你們一個個的樣子!好臣子,好官樣呀!這是什麼地方?這是菜市口嗎?這是鬧市集嗎?一個個都是有身份講體面的人,在這大殿之中一個個口吐穢言,大打出手,成何體統!!”
說話間,不少臣子面紅耳赤的用手遮了身上被撕破的官袍破口處,有的扶正了官帽,有不少人卻是冷笑着互相對視着,暗自啐了一口唾沫,絲毫不將趙百忍的話放在眼裡。
趙百忍忍不住道:“寧同義!你是兵部侍郎,你說話!爲何要打壓言官言路!”
寧同義之前也跟人打成一團,被人報之以老拳,他也狠踢了幾腳,現在有幾名官員朱紫色官袍上都還有幾個灰撲撲的腳印。
寧同義聽到皇帝點名,他理了理儀容,不緊不慢的上前一步,道:“回稟陛下,禮部祭祀所言看似關切大齊的江山社稷安危,可實際上卻是危言聳聽,妖言惑衆!正所謂,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真正能威脅到大齊江山社稷的,並不是那些妖魔鬼怪,更不是那些瘟疾魔王,否則我大齊何來五百年國祚?九幽冥王並不是第一次想要禍亂人間,可爲何屢屢失敗,沒有一次能夠得手?”
寧同義身爲太子一系官員的核心鐵桿,既是武官又是文員,堪稱文武雙全,他說話條理清晰,聲音洪亮而鏗鏘有力,姿態不卑不亢,言語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就連李乘風這樣頗知內情的人都被他所感染。
對呀,這麼多年,爲什麼九幽冥王就一次沒有成功過?
李乘風也認真的聽着,卻聽見寧同義接着說道:“陛下,大齊之患,不在外,而在內!魔王若是降世,天下修行門派則會共擊之!天下軍民齊心協力,又豈懼九幽冥王?冥王這千百年來沒有成功過,他以後也不會成功!但若是我們大齊自己亂了,那纔是自毀城牆,自取滅亡!”
“陛下!”之前與寧同義吵架對罵的陳我同立刻出來怒懟“這纔是妖言惑衆!我大齊五百年國祚,天下四海平定,百姓安居樂業,又何來自亂一說?”
寧同義冷笑道:“陳我同,像你這樣讀死書的蠢貨,爲什麼就不肯挪一挪你尊貴的雙腳,四處走一走,看一看?而不是呆在這歌舞昇平的神京白日做夢,閉門造車?”
陳我同面紅耳赤怒喝道:“放肆!陛下,寧同義君前無禮,誹謗君父,該治他大不敬之罪!”
眼看着兩人又要吵架,趙百忍頭大如斗的喝止道:“夠了!寧同義,你把話說完!”
寧同義恭敬的跪下磕頭道:“多謝陛下!今日即便陛下不讓臣說,臣今日也要一吐爲快!”
太子一系的官員目光都死死的盯着寧同義,他們都知道這位性格剛烈正直,向來心直口快的傢伙又要放炮了!
寧同義起身後先將自己官帽摘下,似乎知道一會說完自己只怕就烏紗不保一般,他看向陳我同,道:“陳御史,敢問你可知五十年前,我大齊的稅收幾何?”
陳我同聞言一滯,冷笑道:“我又不是戶部官員,如何得知?”
寧同義冷笑道:“我也不是戶部官員,可我卻知道!五十年前,我大齊的稅收約爲九十八億兩白銀!那你可知,如今我大齊的稅收爲幾何?”
陳我同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寧同義道:“是二十八億兩白銀!”
有些數字不說不知道,一說衆人都嚇了一跳。
“啊?差這麼多?”
“是啊,幾乎縮水了四倍呀!”
“中間那七十一兩白銀哪裡去了?”
“就是啊,哪裡去了?!”
趙百忍身爲皇帝,自然是知道一些的,他長嘆了一聲,沒有說話。
寧同義又接着說道:“大齊現如今稅收急劇縮水,可四處用錢的地方卻越來越多!同安慘案需要鎮撫,靈州民變需要鎮壓,兵馬一動便需要糧草兵餉,那錢從何來?最近又是洪水又是瘟疾,百姓逃難的逃難,乞討的乞討,現在泰陽城都還殘留着兩萬難民!這還不算其他城鎮的受災百姓!他們眼看着就要斷糧了,沒有吃的就要四處流竄,找不到吃的就會起來zào fǎn!要想救濟這些災民,都是錢呀!”
寧同義一臉悲憤的對着百官同僚們說着:“可是,錢從哪裡來呢?國庫裡面現在只有兩千萬兩,連賑災的錢都不夠!這筆錢若是拿出來救災,下個月神京的百官都得上街要飯!”
這句話把衆人都嚇到了,他們紛紛交頭接耳。
陳我同冷笑道:“這又與你堵塞言路有何關係?”
寧同義也冷笑道:“自然有關係!如今大齊看似繁花似錦,實則烈火烹油,隨時都有傾覆之險!現如今最應該去做的是立刻停止朝廷內無休止的內鬥,儘快籌款,救濟災民!而不是空談浩劫,譁衆取寵!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按照觀星祭祀所說,將人力物力都用在對冥王的討伐上,這將會給大齊帶來多麼沉重的負擔?眼下東南大戰未艾,有些人卻又想着藉機生事,搶奪兵權!這簡直是置我江山於不顧,置天下百姓生死於不顧!這等人,乃是奸賊!國賊!!”
寧同義一番痛罵,朝堂之中一時間靜悄悄的,饒是李乘風這樣膽大包天的人物都不由得佩服這位寧同義的膽子真肥!
敢這樣把大齊的內憂外患一起血淋淋的在皇帝趙百忍眼前揭開!
趙百忍聽了眉頭緊鎖,他看向一旁一直端坐着的太子,道:“太子,他說的屬實麼?”
這一番話說完,所有人都屏氣凝息,這意味着兩黨內鬥此時已經正式進入最高.潮!
因爲皇帝陛下質問的語氣中明顯透着憤怒與不滿,這時候太子無論怎麼回答,這口鍋都會掉在他的頭上!
因爲,他是太子監國!國家現在弄成這樣,他難辭其咎!
可誰都清楚,真正導致國家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並不是太子!
可太子這樣聰明厲害的人物,爲什麼會突然間自己向自己發難呢?他所圖爲何?
所有人都靜氣凝神的等待着太子的說話,等待着他的出招。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