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明珠便裹上了頭巾,化了妝,稍微遮住了自己原來的面目,小心翼翼的出了門。
此時的明珠已經不復原來那個俏麗才女的模樣,她穿着一身樸素的麻布羅裙,由於化了妝,臉上看起來略微有些雀斑,這幾大的削減了她臉上的秀色,讓她原來這個一看便眼前一亮的美女此時看起來只是稍微耐看了一些。
上次逃出去以後,明珠很絕望的發現,因爲當時有錢,所以神京進來容易,可現在他們沒錢了,出去卻難如登天,尤其是帶着一個昏迷的千山雪想要逃走,更是不可能。
用腳逃走那是不可能的,僱馬車逃走更不可能,沒錢,搭乘弛道列車更是癡人說夢。
而且,她嚴重懷疑她帶着千山雪逃走的時候肯定會被千山家的追兵追到,所以她一咬牙,大着膽子帶着千山雪在這神京住了下來。
畢竟,這是一座天下第一大城,在沒有什麼高樓大廈的時代,居住人口居然達到了恐怖的四百萬之多!
在面積如此龐大,人口數量如此衆多的城市想要找出兩個人來,那無異於是海底撈針。
這麼恐怖的人口數量如果都居住在良好的住處,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因此城西南便成了大多數貧民居住的貧民窟,這裡最多的便是連綿不絕的棚戶,有的是簡單的草木結構,稍微好一點的也不過是竹木結構,而且屋挨着屋,屋裡面有點什麼動靜,隔壁居然聽得一清二楚。
居高臨下往下看去,這片棚戶區密密麻麻,猛一眼看向一個被剖開的蜂巢切面,裡面傳來嗡嗡嗡的聲音,便是那些生活在最底層的貧民階層發出的聲音,沒有人能區分得出,那是蜜蜂還是蒼蠅發出的聲音。
明珠在想辦法偷到了一身麻布羅裙後,她便將自己原來那一身絹稠的長裙賣了換了最後一點點的錢,讓他們得以落戶在這貧民窟之中。
可即便是這樣,這樣簡陋得四處漏風,只能夠容納兩個人平躺睡下,落地甚至都要側身的小破屋每一天也要收兩個銅板,算上兩人的吃喝拉撒,他們也最多隻能住得起七天!
她必須要儘快的找到能養活自己的工作!
所以明珠一大清早的便出了門,想要去找一份工作,可是出了貧民窟,明珠卻現在這片蜂巢迷宮之中陷入了困頓與迷茫,她的左右盡是窮困潦倒的貧民,他們有的穿着最簡陋的麻布衣裳,身上破開一個大洞,大洞裡面卻是凍得流膿的凍瘡,可他們神情麻木的看着她,彷彿自己是行屍走肉,看着明珠也彷彿是一個死人。
在她的腳底下到處都是污濁的臭水,它們在地上肆意橫流,腳下一踩便吧唧作響,彷彿踩在沼澤泥潭之中,拔起腳來都能聽見波的一聲響,清晰的提醒着走在這裡的每一個人:你們已經深陷人生最可怕的泥潭之中,誰也別想輕易的離開!
明珠雖然以前是被父母販賣後成爲的丫鬟侍女,後來因爲在音樂上有天賦而被千山雪挖掘才成爲他的樂師,可是哪怕被賣以後,她的生活條件反而好了起來,雖然生活壓力大,甚至生命安全都朝不保夕,可是錦衣玉食卻從來不曾短缺,她也沒有經歷過這麼苦寒,這麼簡陋的生活環境。
四周的聲音嗡嗡而來,充斥着明珠的腦海,讓她不知所措,直到旁邊一隻手忽然拍到了她的肩膀上,一個柔和親切的聲音在旁邊傳來。
“閨女,新來的吧?”
明珠猛然間回過神來,她扭頭看去,卻看見旁邊一張親切的笑臉正笑吟吟的看着她,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長着一張面目可親,忠厚老實的面孔,一看便讓人覺得親切可靠。
明珠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她道:“您是……”
這中年婦人笑吟吟的說道:“叫俺沈姨便好了,這兒的鄉親都這麼叫俺。”
明珠點了點頭,道:“沈姨……”
這中年婦人哎的一聲,拉起了明珠的手,笑道:“閨女是不是要尋一份工呀?”
明珠頓時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手中一用力,抓緊了沈姨,道:“沈姨可有門路?”
沈姨得意的笑道:“那可不?這附近左右誰不知道我沈姨的門路?”
明珠急忙道:“沈姨可否給侄女介紹個活兒?我做什麼都可以的,只要讓我做一份工!”
沈姨認真道:“可倒是可以,只不過……”
明珠立刻會意,連忙道:“侄女定然不會忘記沈姨的引薦之恩,必有厚報!”
沈姨笑道:“誒,都是窮苦人家,互相幫助是應該的!不過呢,沈姨也是吃這碗飯的,介紹你這活,沈姨也不要多了,只要你第一個月一半的收入,可好?”
明珠這會兒反而鬆了一口氣,感激的點了點頭。
在她看來,沈姨若是一點好處都不拿,那她反而要警惕了。
天底下哪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現在對方擺明了索要好處,反而讓她覺得沈姨可靠。
明珠跟着沈姨在這迷宮一樣的貧民窟中鑽來鑽去,約莫過了兩刻鐘的時間,兩人來到一處一堆棚戶堆積而成的小山一樣的貧民窟山嶺之處,明珠有些緊張的看着四周,只見四周都是孔武有力的男子,一個個蓬頭垢面,目光像惡狼一樣盯着自己。
明珠雙拳緊緊的握着,雙臂緊緊收攏放在胸口,腦袋壓得低低的,根本不敢與周圍的人有任何的目光接觸。
等她跟着沈姨進了屋,她便感覺到一股熱浪撲來,房間之中火盆子燒得極旺,四角站着四名鐵塔一般的打手,中央一名身材高大,滿臉虯髯鬍子,大冬天也敞着懷的男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狼皮大椅上,在他兩旁,依偎着兩名身材火爆,衣着暴露,容貌豔麗的女子正在與這男子糾纏調笑着。
沈姨一進屋便拉扯着明珠跪了下去,道:“這是全爺!這兒的鄉親大半都在全爺手底下討飯吃。”
明珠恭敬的叩了個頭,道:“全爺!”
沈姨笑道:“這是俺侄女,來討口飯吃。”
全爺吃了一口旁邊這妖冶女子喂下的肉乾,他這才擡起頭來打量了明珠一眼,他上下一看,微微點頭,道:“不錯,正好爺要用人!”
沈姨大喜,笑吟吟的回頭看着明珠,道:“你福氣好,正好趕上了!侄女將來若是飛黃騰達,可要記得沈姨!”
明珠大喜連忙道:“必不忘記沈姨的……”
不等他說完,沈姨便笑道:“不過呢,一開始是要吃點苦頭的,侄女可要熬住呀!”
明珠一愣,隨後她腦後一痛,便暈了過去,她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身後一名魁梧打手將她像扛麻袋一樣扛了起來。
全爺不以爲意的擺了擺手,這名打手便扛着她走了出去,剩下沈姨朝着他賠笑道:“全爺,這人數可湊夠了?”
全爺撇了撇嘴,道:“你這老婆娘,倒是運氣好,若不是最近樓裡面用人用得緊,哪裡輪得到你這般連續開胡?”
說着,他扔過去一個錢袋,沈姨連忙接住,她掂量了一下,聽了聽裡面的聲響,感覺出這裡面約莫有兩百個銅板,她立刻眉開眼笑,道:“全爺,那俺便去了,若是尋到好貨色,再給全爺送來!”
全爺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似乎都懶得搭理她。
沈姨也不以爲意,笑吟吟的離開,手中緊緊的攥着這個錢袋子。
在這裡,一個身材窈窕,容貌尚可的女人,便只值兩百個銅板……而在神京另外一側的神藝街,隨便一份連牙縫都塞不滿的點心價格便是白銀二兩,摺合銅板兩千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