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湯藥了,把那些參片放到稀飯裡一起熬了給他喝上兩天就該沒事了”,他對雪鴛說道。
阿媚聽過之後,轉身就要出去。阿明又叮囑道:“就放幾小片,可別多放啊,火氣重,他現在虛得厲害,更容易上火”。
魁子送走了阿明就沒回房間,反而是阿媚很快回來了。
“嫌我笨手笨腳,把我趕回來了”,她對着雪鴛嘀咕道。敢情是魁子見不得她笨拙的手腳,自己去替我熬稀飯了。
“你沒事吧?”,我艱難的冒出一句嘶啞的話。
雪鴛搖了搖頭。
“算你有良心”,阿媚嗓門很大,接着說道:“你再不好起來,我就要照顧兩個病人了”。
“你病了?”我問。
“沒啊”雪鴛說道。
“那不是一般的病,是不可救藥的心病”阿媚竟然有點樂呵的說道。
喝過一小碗參片熬的稀飯之後,身子更覺得暖和了,我讓大家都回去睡覺,強調自己沒事了。
雪鴛也讓大家回去休息了,自己卻留了下來,也不說話,就是靜靜的坐着。
“還難過?”,過了許久,她輕聲的問。
“不難過”,我說道,發現自己似乎什麼感覺也沒有,彷彿只是看過一段別人的傷心事,這會兒回過神來了,就沒了什麼感受。
“想開點,很多事都不由人的”,雪鴛試圖安慰我。
“真的沒事”,我說道。
“那就好”,雪鴛嘆了一聲,挪了挪身子。
“你回去吧,看你這麼疲憊”,我說道。
“你別趕我走,我不放心”,她說道。
我只好使勁挪動自己的身子,在外面給她留下了空間,然後對她說道:“那你躺會兒吧”。
她很聽話的躺了下來,我把被子拉過去替她蓋好了,她一動不動。這一夜,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很多話,什麼內容都有,又什麼內容都沒有。直到天色微量才漸漸睡去了。
我醒來聽到了腳步聲,然後就看到阿媚進來拿走了水壺,這期間,站在牀邊看了我們幾秒鐘,我裝作沒醒。
多虧有大家的照顧,我又算活過來了。靠得是他們輪流守護,也仗着阿布去找了醫生,買了人蔘,連同其它許許多多的滋補藥材。
但我只活過來一半,另一半完全丟失了。連喝過幾天的參片稀飯,身體已經沒有任何障礙,但我就是懶洋洋的躺着,不願動、也不願想。整天整夜都在牀上。
魁子有天在牀邊跟我說了件事:胡三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然而我根本不在意這些事,餓不着、渴不了,就只管躺着發呆,然後睡去,醒來繼續發呆。
阿布也來過幾次,坐在牀邊跟我說了很多很哲理的話,但我都沒有聽仔細,自然也就沒有吸收哲學的效果。
又過了幾天,我的這種狀態不但沒有改善,反而變本加厲了,睡與醒更加沒有規律,腦袋也昏沉沉的,也就更不願意動彈了,他們多加了很多補品在我的飲食裡,但似乎全無作用。
這天下午,阿媚坐在我牀邊低聲的問我:“要你娶了雪鴛姐,你願意嗎?”。
“啊?她也不願意啊”,我低估道。
“你到底有心沒心?”她認真起來。
“無所謂”,我的懶勁又上來了,不想說話,隨意就這麼應付着她。
然而,很快,我就知道懶惰是有代價的!
這天夜晚,我聽得屋子裡比往日喧鬧了一些。大概到了吃飯的點,魁子進來了,但沒有帶吃的來,要我下去一起吃飯。
小傻也進來喊我下去,說飯菜都擺好了,大家在等,別等菜涼了。我一時不能堅持,只好起來了。
洗漱過後坐到桌子邊上,猛然發現情形很不尋常:滿屋裡點了很多蠟燭,平時不都是油燈的嗎?對門的桌子上立着的兩支蠟燭格外的大,足有一尺多長,也格外的亮。
桌子邊上也不全是凳子,面朝門的方向擺着兩個椅子,還墊了紅布的墊子。桌上全是菜盤子,擁擠得幾乎放不下,打眼這麼一看:雞鴨魚肉無所不全。
再看人,都穿得比往常整潔。阿布還套了件紅格子的馬甲。低頭髮現自己身上穿的更是離譜,青灰的褂子、青灰的褲子,全是嶄新的,還不知道怎麼就圍了條火紅的毛線圍巾。
雪鴛卻不在,等到她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我簡直是目瞪口呆:一襲火紅的旗袍,上面繡着大朵的花,像牡丹。頭上扎頭髮的絲帶也是紅色的,也帶花邊,耳垂上吊着亮晶晶的墜子,連嘴脣都泛着豔麗的桃紅,使整張臉就像怒放的荷花,帶着妖豔和溫潤。腳上的布鞋居然也繡了花,也是紅色的。
這是怎麼回事?直到和雪鴛一起被安排坐到椅子上,我纔不得不開始有所疑問。
然而大家都沒說什麼,輪番的端起酒杯開始消耗滿桌的豐盛。我埋頭吃着,不參與任何話題,但還是隱約聽得有人在說“恭喜”之類的話。
吃過飯,大家並未散去,而是讓我和雪鴛在那兩支大紅蠟燭跟前焚香祭拜。
莫非是他們國家的什麼節日?就像我們家鄉的春節一樣,要祭拜祖宗和各路神靈。我沒有仔細去思索,按照他們的指示一一去完成了。心頭在想另一個問題:如果祭拜神靈真有作用,那我以前一定在祭拜的時候犯過不可饒恕的錯。
一切都忙乎完了,我被送回到房裡,這下我驚醒了!
回的不是我的房間,是雪鴛的房間。也不是以前的模樣,四處都裝飾過了,牆上的畫換成了胖娃娃,門窗上都貼着火紅的圖和字。再看牀上,全新的錦被,也都是一色的紅。
房間門關上之後,並不只有我一個人,房裡還有雪鴛。
“你還在發什麼呆?”雪鴛在牀邊坐了下來,然後看着愣住了神的我問道。
“怎麼、怎麼回事?這……”,我不知道該怎麼問。
“你過來”,雪鴛招呼我過去,和她並排坐下了。
“往後,我們就一起過日子了”她在我耳邊輕輕的說道,但聲音鑽進我的耳朵如同炸雷,震得我更加發懵了。
“你是說……。”我囁囁地想問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們結婚了,我是你老婆了啊”,雪鴛瞪着眼睛盯着我說道。
“哦……。”,我已經崩潰了。
這叫什麼事?之前,池塘邊的那個小村裡,我莫名其妙跟一個小寡婦“喜結連理”過,好在沒曾拜過天地,卻也做下了夫妻之事。這回怎麼又稀裡糊塗入了洞房?老大變成了老婆,還宴席、祭拜一應俱全,我完全雲裡霧裡了。
“你不願意?阿媚說她問過你了”,雪鴛開始疑惑的問道。
可不是嗎?阿媚可不就明明白白的問過我嗎?但我怎麼知道那個什麼事都無所謂處之的姑娘這一次是認真的?可眼下我怎麼說?到了洞房裡再說不願意嗎?
死神,帶我走吧!連結婚這等事都稀裡糊塗的人就不要留在世間搞笑了吧?
“沒,沒不願意”,我已經無從應對。
雪鴛開始整理牀鋪,之後,一件一件摘下那些首飾,開始寬衣解帶了,釦子一個一個的解開,衣衫一點點的褪去,一座不斷臂的“維納斯”雕像呈現在牀上。
她閉着眼,一動不動,呼吸卻很急,小腹一起一伏顯得緊張,雙手護着胸前,這種無效的遮掩只能表示她的害羞。
我拉過被子,輕輕替她蓋好了。已經稀裡糊塗入了洞房,總不能將錯就錯真做了人家的丈夫吧?事情到這一步確實糟糕,但還有一絲餘地,等到天亮,找齊昨夜那些人,說明了不就解決了?
“我知道你不願意,阿媚騙我的”,她見我坐在牀邊遲遲不動,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接着又說:“他們都說辦場喜事,你就能好過來了,也是騙我”。
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複雜多了!這不僅僅是誤解了意願的結婚,而且還帶着爲我奉獻的色彩,這可如何是好?怕是諸葛亮翻遍衣兜也找不出錦囊來了。
“你聽我說:你不樂意沒有關係的,我們就和以前一樣就是了,但你要趕快好起來,哪天你能回國了,我送你回去就是,還跟朋友一樣……”。
她的話有點像阿媚的無謂了,可在我聽來卻是沉重無比。徒勞的糾結是於事無補的,我在她的勸說下,最後也躺進了被窩裡,但萬分警惕的保持着距離,只是擋不住那絲絲穿透肌膚的體溫不斷傳來。
天微涼,我就起身去廚房了,似乎這結婚這一招總算有效,至少這大清早的,我就不敢在房裡呆着了。
魁子到了廚房,發現我已經生了火,兩眼瞪得跟銅鈴似的,十分詫異。但這一次,他沒有開口問。
“你幹嘛去了?”,我問他,因爲我發現他身上沾滿了晨露,褲腿上都溼出了痕跡,決不是剛從房裡出來的。
“啊?沒事,沒去哪裡,院子、院子裡走了走”,他露着少有的驚慌。
我沒再問,疑惑卻埋在了心底。他的神態說明了他肯定是一夜沒睡,怎麼可能只是在院子裡走了走?但這麼長時間裡,人家悉心照料太多,我不好盯着人刨根問底。
雪鴛早上沒有起來,阿媚去送了早飯,回來後盯着坐在桌子邊上的我狠狠的看了兩眼,讓我覺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