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日,這天週六,姜戈和林月知去逛了花店,買了幾束新鮮漂亮的洋桔梗和兩個多肉盆栽。
自打失明,姜戈沒別的興趣,就愛養養花養養草,家裡的陽臺都快成了個小花園,一年四季都生機勃勃,瑰麗多彩。
宋西亭之前勸姜戈養一隻導盲犬,但她沒同意,覺得沒必要,一是因爲她從來沒有養過什麼動物,不懂得怎麼照顧和相處,二是因爲她平日很少出門。
而且,這麼多年,姜戈已經習慣無牽無掛的生活,不想迫於現狀去改變什麼。
從花店出來,林月知看見對面新開了一家蛋糕店,裝修挺漂亮,她拉着姜戈過去。
蛋糕店內是以淺粉色爲主基調,給人感覺乾淨又溫馨。
一進門,姜戈就聞到了濃郁的麪包香味。
林月知停在冷藏展示櫃前,低頭掃了一眼便說:“麻煩給我一個黑森林。”
姜戈拉了下她的衣服,奇怪地問:“你不是不喜歡吃甜食嗎?”
林月知湊到她耳邊,眼裡閃着雀躍的光芒,不過怕被旁人聽見,她很剋制,悄悄地告訴她:“我不喜歡,程硯大神喜歡呀!他可喜歡吃甜食了,尤其是巧克力,這事粉絲都知道。”
說完,她又轉過頭去認真挑選,完全忘了今天能不能見到大神還是另外一回事。
不過姜戈也沒有提醒她,反正按照林月知的四捨五入法,買到就是送到。
……
上樓的時候,林月知突然緊張起來,心臟像撒了一把跳跳糖,砰砰直跳。
還沒到五樓,她就有點想打退堂鼓了。
“姜姜,我們這樣會不會太唐突了?要不還是算了吧?”
姜戈見她慫了,不禁好笑:“你昨天不是還說,鄰居之間送點吃喝很正常?”
林月知糾結:“是這樣沒錯,可那是程硯啊!我總感覺這樣貿然去敲人家的門特別像一個私生粉的行爲,我怕大神誤會了。”
姜戈挑了下眉:“那就算了?”
林月知想了想,又覺得不甘心:“不行!蛋糕都買了,不能浪費!”
“……”
姜戈失笑:“你不承認是粉絲不就完了?”
“對啊!”林月知眼睛一亮,抱住姜戈的胳膊,撒嬌:“那還是得你去送,我在旁邊看一眼就行,這樣大神纔不會懷疑,好不好嘛姜姜,拜託了~”
姜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無奈:“行了,答應你。”
林月知親她一口,露出兩排小牙齒,開心:“姜姜最好了!”
從電梯出來,兩人在五零三的門前停了下來,林月知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身旁的姜戈,壯烈道:“我按了。”
姜戈被她視死如歸的語氣逗笑:“嗯。”
林月知按下門鈴後就默默退到姜戈身旁屏息等待。
馬上就要見到偶像了,她現在的心情又激動又緊張。
姜戈莫名想起兩年前,她剛從英國回到江城那時候,經常會聽林月知提起程硯這個名字,從她七零八碎的描述中,大概知道程硯是個怎麼樣的人,相貌出衆,才華橫溢,清雋高冷,從第一本書上市之後就備受關注,一路過來名利雙收,身後粉絲數目龐大,總之就是意氣風發。
姜戈之前並不知道五零三住着的人就是程硯,對這位沉默寡言的鄰居的第一印象是孤僻,可是孤僻這個詞,與林月知口中的大神完全沾不上邊,所以她在得知程先生就是程硯的時候,纔會感到意外。不過林月知也說了,程硯消失了快一年,或許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使得他有些變化也說不定。
“嗒。”
開門聲成功把姜戈遊走的思緒給拽了回來,她看不見,也就沒有發現林月知在看見程硯的那一刻,眼底飛快閃過了一抹驚愕。
程硯疏淡擡起眼皮,見是姜戈,目光一頓。
姜戈等了會兒都不見林月知出聲,壓下心裡的困惑,遲疑:“程先生?”
程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嗯了聲。
林月知這纔回過神,此時此刻,她多麼慶幸在醫院工作這些年也見過大場面,否則剛剛可能已經面部表情失控了。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臉上帶着僵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內心卻是在瘋狂顫抖,大神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追過程硯的線下籤售會,以前也近距離見過他本人,還是頭一次,看見他這般……這般不修邊幅的模樣,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
姜戈不知道林月知心裡在想什麼,以爲她是見到偶像太過激動說不出來話,鎮定自若地開口:“程先生喜歡吃甜食嗎?”
似乎怕他誤會,姜戈又解釋了一句:“之前你幫了我,我一直沒機會跟你好好道謝,所以就買了些蛋糕……”
程硯語氣淡淡:“你朋友已經謝過了。”
姜戈一頓。
這個朋友,應該是指宋西亭。
林月知急忙道:“那不一樣!”
迎上程硯冷淡的目光,她頓時緊張,磕磕巴巴:“性、性質不一樣。”
姜戈點頭,誠懇道:“沒錯,這是……”她硬着頭皮說:“我的一片心意。”
程硯沉默了半響,伸手。
見狀,林月知一臉欣喜,輕輕拍了拍姜戈的手背。
姜戈意會,把蛋糕遞過去。
程硯淡聲:“謝謝。”
林月知受寵若驚:“不用謝不用謝!”
姜戈怕她被幸福衝昏頭腦導致粉絲的身份露餡,忙拉着她回家。
對面的門已經關上。
樓道寂靜,依然是什麼事也沒發生。
良久,程硯斂眉,收回目光,轉身回屋。
……
宋西亭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他撈過牀頭櫃的手機放在耳朵上。
“喂?”
“宋隊,是我。”
另一邊是王毅景。
宋西亭眼皮還沒睜開,嗓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什麼事?”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關於程硯的。”
王毅景在電話裡說:“我今天碰到了一個以前警校的同學,他在樟木分局那邊上班,我聽他說,程硯的母親和妹妹在去年聖誕夜的時候遇害了。”
電話內靜了幾秒。
宋西亭緩緩睜開眼睛,耳邊又響起王毅景的聲音:“因爲警方還沒有抓到兇手,所以調查詳情至今沒有對外公佈。”
“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宋西亭也沒了睡意,他靠在牀頭回復了幾條短信,打開微信正好看見林月知的朋友圈發了一張沒有文案的照片,修剪好的綠色洋桔梗插在一個水晶花瓶裡,陽光落在花瓣上,顯得溫婉又純淨。
宋西亭一眼認出背景是姜戈家。
他順手點了個贊,下一秒林月知的電話就追了過來,譴責他:“宋西亭,你不知道程硯大神是我的偶像嗎?居然連他住在錦河灣的事情都沒有第一時間不告訴我,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宋西亭眉心輕皺:“你們見到程硯了?”
“嗯哼,還給他送了蛋糕。”
林月知嘚瑟完,又開始心疼:“不過大神消失這一年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瘦了好多,腿也不知道怎麼弄傷了,坐着輪椅,跟變了個人似的,我剛剛差點沒認出……”
話沒說完,宋西亭打斷她:“林月知,你最好離程硯遠一點。”
林月知“啊”了聲,莫名其妙“爲什麼?”
“他……”
宋西亭抿了下嘴:“反正別跟他走太近就是了。”
……
6號晚上,張運全回到江城,行李都沒放下就直奔錦河灣。
聽邵宇說,程硯已經幾天沒出門了,也不讓送東西過去,他不放心,就提前結束工作趕了回來。
他把行李放在門口,直接開門進屋。
屋裡只亮着一盞橘黃色的側燈,電視上正在投影着程瑜去年生日時的錄像視頻,程硯目不轉睛盯着畫面,背影落寞又孤獨,連有人進來了都未曾察覺。
張運全腳步一頓。
簡婉柔和程瑜遇害後,他從未見程硯掉過一滴眼淚,也未見他提起過兩人有關的事情,但他知道,程硯是在死撐,一天沒有抓到兇手,他就不可能倒下。
張運全只得出聲:“阿硯。”
程硯回過神,在張運全走過來的時候,已經關掉了電視。
張運全當沒看見,若無其事地問道:“我聽小宇說你這幾天都不肯出門,也不讓他過來,什麼情況?”
程硯推着輪椅轉身,淡淡道:“我在等人。”
“等人?”
張運全愣了下,跟在他身後追問:“什麼人?男的女的?什麼時候來?”
程硯說:“不知道。”
張運全繞到他身前,不解:“你怎麼不打個電話問問?”
程硯睨他一眼:“沒有。”
居然沒有電話??
張運全更懵逼了:“那你怎麼知道人家一定會來?等下放你鴿子了怎麼辦?”
程硯神色平靜:“她會來的。”
這麼篤定。
張運全真的好奇死了,到底是誰那麼大的架子,能讓程硯耐着性子等這麼多天,要知道程硯以前最討厭遲到的人了。
他盯着程硯冷漠的臉,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想問對方的名字,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畢竟程硯也有他自己的社交圈子,或許只是朋友也說不定。
反正人沒事就好,張運全也就放心了。
行李還在門口,他沒有待很久,又聊了幾句就起身離開了。
門關上後,程硯打算去書房待會兒,這時,客廳的燈突然閃了一下,似有什麼力量牽引着,他馬上反應過來,推着輪椅走向門口。
樓道的燈一閃一滅,燈光再次亮起的瞬間,他終於看見了站在電梯前的女人。
程硯緊緊盯着那道身影,像是怕她下一秒又會消失不見。
他緊緊繃着脣,推着輪椅緩緩上前,女人在這個時候轉過了身,兩人的目光就這樣猝不防撞在了一起。
後者看見她,眼底明顯閃過一抹驚恐。
程硯因此停下。
他盯着那張白天才見過的臉,神色複雜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