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和失戀的人，聯想力都豐富。想到這些，柳妍就惱羞成怒得恨不得要下車窗吼過去：孫子你纔是劈腿的！她還偷偷用車窗邊的後視鏡照自己的臉，確定了自己現在的臉色很難看，就差七竅生煙了，自然是比任何時候都醜。
“把那破電瓶甩了！”柳妍命令高照說，“你是奔馳，連電瓶都超不過！”
高照苦着臉說：“要不然我們還是跑步甩他們吧？”這個時段大車小車都堵在路上，大車不如小車跑得快，小車不如跑步跑得快。
“上高架，他們不能上。”柳妍說。
那也得等挪到高架入口再說啊。
可是一路堵死，走兩步，停兩步，大車和小車始終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柳妍坐在奔馳車裡哭的心都有。那孫子，當初坐她開車，載他去吃飯唱K的時候，他的笑容多誠摯，多善良啊。說的話也是那麼動聽，說她的性格柔中帶剛，不是一般的女人可以比；說她的身材無懈可擊，女明星和網上PS圖都不算，現實生活中就沒見過身材那麼好的。現在他與別的女孩說笑兩句，看一眼過來，那眼神就成了毒鏢，嗖嗖嗖地扎她的心。她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有資格嘲笑她倒貼了男人。
“起碼我們有暖氣可以孵，他們在外頭吃冷風。”高照想給她些優越感。
但是隨後跟上來的電瓶車上的女孩舉起右手，伸出了中指。嗯，年輕就是好，連下流的動作比出來，都自然而然，沒有違和感。問題是，她確實向自己比了中指。
柳妍把指甲摳進手心裡去了，她就是做不出相同的動作回敬，她的眼神在車裡掃來掃去，手剛伸向香水臺，就被高照按住了。“這個很貴。你不知道現在向車外丟垃圾要扣兩分的嗎！”
“才兩分！你平時超速闖黃燈的次數還少嗎？”柳妍氣急，對高照的態度也不好起來。
“問題就是，我已經超速闖黃燈被記錄了好幾次。不能再扣這兩分了。”高照也聳肩，“你要麼
堅持一下，過了這個月，計分清零重新開始，我就不怕了。”
難道他們要坐在車裡迎接新年？他們能等，那破小電瓶也不可能爲了讓她發動攻擊而耐性靜止不動。
柳妍開始翻自己的包，摸啊摸，終於找出一個掛在鑰匙環上的小手電，她摁亮了燈泡，不讓丟東西，光波攻擊總可以吧！最好晃花了那孫子的眼睛，讓他擦到隔離欄上去。就那電瓶車，他還心疼地什麼似的。和她談上戀愛後，去什麼地方都儘量不開電瓶車，要坐柳妍的尼桑。偶爾開一次，讓柳妍搭車，內心窘迫口頭上卻逞強着反覆說：“這次浪漫了吧，有感覺了吧。”他還問柳妍借絲巾擦他兩塊後視鏡，說紙巾擦了會留紙屑，真絲擦最好了。
二十歲的時候，開個摩托帶個女孩，盡情地飆一下車，或者慢悠悠地騎着自行車曬太陽吹海風是挺浪漫的。摩托有摩托的狂野，自行車有自行車的純情，電瓶車是最尷尬的，充滿小家子氣，小市民氣。不純情，也不浪漫，只有日子過得灰頭土臉的尷尬。而且西北風呼呼吹的寒冬臘月，搭這種沒殼子的車是什麼感覺。反正柳妍是覺得臉皮被凍得做不了表情了，空氣吸到肺裡，似乎從氣態變成固態的鐵塊，直墜進胃裡，吃不消，真心吃不消。回去後，膝關節也痠痛了一個禮拜，她都懷疑自己是風溼性關節炎了。你可以把自己的外形保養在二十歲，可是這種平衡是很脆弱的，一點點不周到就會讓身體報警，引起連鎖反應。你用一小時做了二十歲的時候做的瘋狂的事，需要用一個禮拜爲它付出代價。
柳妍揚手，燈光晃了一下。高照又把小手電搶過去，關掉電源後，塞進自己口袋裡，算是沒收了。他說：“違規使用燈光也要扣分的。”
“我這又不是車燈！”柳妍覺得高照也在找不痛快。
“交通法規上沒有規定只限於車燈。”高照驚弓之鳥狀，“另外你扒着車窗往別人臉上吐痰也是不行的。唯一可以的還擊是比中指，你不想比？那我幫你好了。”他把一隻手伸到柳妍這邊車窗，做出了手勢。手指
修長的人做什麼手勢都是漂亮的，比中指和做蘭花指一樣優美。何況他的神情氣度，瀟灑自然，彷彿不是在羞辱別人，而是在讚美別人似的。
那女孩眨巴了一下眼睛，居然把頭低下了。那小臉被風吹得更紅了。高照得意，等女孩再把目光投過來時，他向其拋了個媚眼。前前後後，只有那女孩看見了，卞聯沒再向柳妍這邊看過來，專心等前面的車子挪動。
“你在幹嘛！”柳妍捏了捏拳頭，果然男人都是一路貨麼。
高照欺負女孩隔着車窗聽不到，說：“我在幫你出氣啊。萬一我成功勾引那小姑娘，你男朋友也被劈了腿，他一定會懺悔自己的行爲，從此痛恨劈腿——你說我要不要趁現在塞張名片給她？你伸一下手，她正好接得到。”
“什麼歪理。”柳妍用包打高照的頭，高照一邊捂着頭一邊開車一邊笑。一看前方的車龍動了，他搶在電瓶車前發動，再次嘗試利用紅綠燈的轉換甩掉小電瓶。車頭抵達前方停車線一米時，黃燈轉紅，他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凝固，反應慢了半拍再猛踩剎車，驚心動魄的一秒鐘過去後，車子前輪越過了停車線。
“SHIT！”高照拍方向盤大叫。
卞聯把電瓶車停在奔馳旁邊靠後一點的位置，臉上充滿幸災樂禍的神情。
而一邊盯住他們很久的交警走過來，做了個手勢，讓他把駕駛證拿出來。這回拋媚眼說好話都不管用了。高照的十二分全部扣光，還欠交警四分。
幸虧柳妍隨身帶着駕駛證，而且一分都未扣，是個行人滿意交警放心的好駕駛員，後半程由她開就行了。但那麼一處置，到底耽擱了時間。電瓶車搖頭擺尾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後座上的女孩沒再比中指，還有那麼點戀戀不捨地看着高照，很有點可惜和歉疚的意思。
車繼續開，兩人的位置互換了一下。柳妍第一次開奔馳不適應，有點緊張。
“信不信，我只要招招手，她就會下來和我說話了。”高照接着開吹，也許不是吹，他說的是實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