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會所。
一個屬於男人和女人共同的會所。
來這裡的人,全都是傷心之人。
越是傷心,在這裡的權利也就越大,可以玩的東西和項目也就越多。
這些人之所以來這,就是爲了忘掉他們的傷心事,正在傷心着的事情,以及過去的傷心往事。
粉無常只是這些傷心之人中的其中一個。
在和紅色風衣人的短暫交流中得知,孟婆會所每兩個月纔開一次,開放時間不固定,人員從報名者中篩選,篩選之後,發給他們陰曹幣,以陰曹幣作爲進入的通行證,然後再經過一系列的交涉之後,獲得進入的方法,當然,有的爲了保險起見,根本就不告訴進入方法,任由那些通過的人自行摸索。
毫無疑問,粉無常和那些有陰曹幣,但卻不得其門而入的人是一類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沒進來,粉無常算是比較幸運的了。
紅色風衣人似乎只是這裡的一個迎賓之類的人物,粉無常繼續套話,也沒有套出什麼來,而且,整個過程中,粉無常竟然都沒有看見風衣人的臉,他的臉隱藏在風衣帽子裡,黑洞洞的,這讓他聯想到火葬場裡的肖老闆,那個穿着雨衣,將整張臉隱藏在雨衣後面的變態虐屍者。
風衣人被另外兩個似乎跟他有點熟的人叫走了,三個人在角落裡低聲說話,似乎說着什麼秘密的事情,粉無常不好意思在旁邊偷聽,就只能轉身走了。
他準備先看一下這裡面有什麼東西再說。
既然,師傅對這個地方這麼推崇,而且,本身進入這裡就極其不容易,進來了,也算是一種機緣,總要有所體驗才行。
就單單說剛纔那個玻璃罩裡面的絕色美人,就讓粉無常吃驚不小,據紅色風衣人所說,玻璃罩裡面的女人是全息投影,裡面沒有真人,看到的是動作捕捉之後的影像。
粉無常回想當時的場景,他實在沒法想象當時那個對着他搔首弄姿,媚態橫生的女人是一個幻影,那種感覺是如此真實,除了沒有觸碰之外,粉無常覺得她跟真人沒有絲毫差別。
他問過風衣人,裡面的美人是真實存在的嗎,還是假的?
對此,風衣人並未正面回答,只說了一句話:最好的忘記,就是尋找新的替代品。
這句話讓粉無常回味了很久。
雖然這句話有些腹黑,有些殘忍,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不得不說,這句話確實是真理一般的存在。
就僅僅經歷了一個玻璃罩美人,就讓粉無常陷入了對人生的思考當中,不得不說,這裡的東西確實還是有些道道的。
粉無常在圓形大廳內走動了起來。
此時,那個破碎的大玻璃罩已經被兩個穿着黑色緊身全包裹式的兩個人清理掉了,然後又立上了一個新的玻璃罩,沒過一會,那個絕色美人再次出現在了玻璃罩裡面,開始對着外面搔首弄姿。
看着美人的風騷動作,粉無常這次沒有嚥下口水,而是不由地感嘆了一聲:看來,任何美好的東西,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隻可遠觀,不可近玩。
粉無常看着那個美人,越看越覺得她不像是幻影,要不是自己曾親手砸碎過玻璃罩,而且,風衣人還跟自己說了其中的原理,就算是打死他,他都不相信裡面的美人是假的。
那眼神,那動作,那姿態,那表情……簡直栩栩如生。
粉無常雖然有些留戀,有些不捨,但既然已經知道是假的了,就好比是看了一場小電影一樣,便不再繼續關注,扭頭望向了另外一邊,然而就在他扭頭的一瞬間,他似乎看見玻璃罩裡面女人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失落。
粉無常的心揪了一下,他輕咬了一下牙關,制止住了自己想要回頭的衝動,他知道自己不能陷的太深,剛剛在玻璃罩上連攀帶爬,還拖下鞋來砸玻璃罩就已經夠丟人的了,他可不想讓別人將自己看成一個白癡一般的人物,畢竟自己現在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鬼門傳人,可不能在外面隨意丟人現眼。
圓形大廳內除了中間那個放着一個大玻璃罩的高臺子之外,四周還有四個小臺子,每個小臺子上都有一根鋼管,每根鋼管上都至少有一個豔舞女郎在上面扭動着身軀,揮灑着慾望的汗水。
粉無常看着上面的女郎,猜測着她們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從他角度來看,這幾個豔舞女郎怎麼看都不像是假的,因爲離的比較近,他甚至聽到了其中一個女郎發出的喘息聲,那喘息聲中帶着一種蓬勃的運動力,讓人心馳神往。
但這一次,粉無常的心並未被勾起來,在經歷了玻璃罩中絕色美人事件之後,他的心神已經沒有最開始那麼鬆弛了,他已經有所收斂,心有芥蒂了,甚至慾望也沒有那麼強烈了。
他有種一切都是虛幻的感覺。
而且,這幾個豔舞女郎與剛纔玻璃罩中的絕色美人相比,簡直就差了不止兩個檔次,巨大的落差也讓粉無常失去了興趣。
圓形房間內走來走去的人也大部分是在觀看臺子上的豔舞女郎,以及中間高臺紙上玻璃罩中的絕色美人。
這些人的表情有的吃驚,有的錯愕,有的不可思議,有的表情誇張,慾望十足,有的呼吸急促,急不可耐,有的表情冷淡,一副無慾無求的模樣……
十幾張臉,有着十幾種不同的表情,每個人的臉上都有好幾種表情在緩慢地變化着。
但不管這些人的表情是怎樣的,他們的目光中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悲傷和痛苦。
任何表情都無法掩飾他們眼神中的傷心。
即使是微笑,他們的眼睛中也暗藏淚水。
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爬到了高臺之上,一隻手撫摸着玻璃罩,雙眼死死盯着裡面的絕色美人,臉上的表情中帶着不顧一切的慾望,讓人不忍直視。
粉無常看見那個青年男子,就好像看到了剛剛的自己,那慾火焚身,不顧周圍人目光的無恥模樣着實有點不堪入目。
他撇了撇嘴,扭過了頭去,不再觀看。
有個小臺子上,跳鋼管舞的由女人變成了男人,其中還有一箇中年婦女站了上去,看這婦女的穿着打扮,應該是來這裡的客人。
臺子上的男人並不是幻影,而是真的,因爲,那個婦女的一隻手已經搭載了舞男的肩膀上。
舞男開始對着中年婦女挑逗了起來,挑逗的中年婦女咯咯直笑,但是那笑聲中帶着一種苦澀,一種無奈,還有一種失落。
粉無常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在幾聲笑中能聽出這麼多東西來……或許,這些都不是他聽出來的,而是結合自己的親身經歷,想象出來的。
同是天涯淪落人。
粉無常輕嘆了一口氣,扭過了頭去,不再去看舞男和中年婦女的互動,雖然他對挑逗之後的發展比較感興趣,但那畢竟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要讓自己保持冷靜,保持理智。
首要目標,是弄明白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次,他要搞清楚師傅交給他的到底是什麼任務。
在圓形大廳的前方有一道珠簾門,很高很寬,珠簾是粉紅色的,珠簾上掛着很多的珍珠瑪瑙,極盡奢華之能事。
偶爾會有幾個人從珠簾門中走進走出。
粉無常並未發現喬貝貝,也沒看見那個紋身男,或許,這兩個人此時都已經進入裡面了。
他觀察了一會之後,跟在一個長髮男子的背後,走了進去。
裡面是一條走廊,紅色的地毯,紅色的牆壁,黃色的燈在不停閃爍。
走廊上有些地方掛着油畫,有些地方雕刻着浮雕,還有些地方佈滿塗鴉,使得整條走廊充滿了一種別樣的風情,將人的注意力瞬間吸引。
油畫中畫着的東西有些古怪,是一些異域風情的女人,有的在泉水中沐浴,有的在林中奔跑,有的聚集到一起,似乎在討論什麼事情,油畫中全部都是女人,沒有男人。
但是浮雕上卻全都是男人,孔武有力的,上身赤裸的,拿着武器,穿着盔甲,正在征戰沙場的男人們,這些男人組成了一副慘烈而熱血的戰爭圖像,讓人一看之下,不由地熱血沸騰。
塗鴉上是一些意向性的圖像和文字,這些東西初看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如果仔細琢磨的話,就會發現其中大有玄機。
粉無常一邊往前走,一邊仔細觀察着牆壁上的這些圖形文字,並未注意到在他的前方,有個戴着斗篷的黑衣人一直悄悄地在觀察他,那觀察的眼神讓人捉摸不透。
走着走着,粉無常忽然聽到了一陣似有若無的音樂聲,那音樂聲中似乎帶着某種特殊的魔力,一聽之下,全身毛孔全部張開,心跳似乎也變快了。
頭燈的光影在變化,兩側的牆壁也在變化。
粉無常感覺自己像是一直在往前走,其實他早就已經拐了好幾個彎了,他所處的這條走廊在他行走的過程中,一直在變化着,以某種肉眼難以察覺的角度變化。
粉無常感覺自己是一路走下去,沒有絲毫的拐彎,徑直走進了這間房間。
其實,是他在衆多的房間中,選擇了這一間。
而且,自從他進入走廊之後,四周的人明顯變少了,等他走到後半段的時候,幾乎一個人都沒有了,好像他走進了一條獨屬於他的走廊中。
然而,這一切設計的非常自然,過渡的非常平滑,讓一向機警的粉無常都沒有絲毫的察覺。
粉無常走進了一個房間。
房間不寬,但是縱深很深,一眼望不到盡頭。
當他走進去之後,身後的房門輕輕合上,沒有引起粉無常的注意。
房間內色彩斑斕,每一個物件都是濃墨重彩的,牆壁上如同掛着許多條彩虹一般,讓人目眩神迷,人的情緒也在瞬間高漲了起來。
房間內有桌子,是那種非常有設計感的小木桌,桌子是綠色的,明亮的綠色,如同童話世界裡的玩具一樣,讓人感覺不真實,但一摸上去,就知道這確確實實是一把木頭桌子。
除了綠色的小木桌之外,還有紫色的椅子,黃色的檯燈,藍色的吊籃,紅色的風鈴,視野之內,全都是大紅大紫,大藍大綠,視覺衝擊極其強烈。
這些強烈的色彩通過視覺傳入大腦,影響着人的情緒。
這時候,他再次聽到了那陣音樂聲。
音樂若隱若現,此起彼伏,但只要一出現,它立馬像是吸血蟲一樣牢牢抓住粉無常的耳朵,讓他的耳中容不下第二個聲音。
這是一種神奇的音樂,像是花香,如同美食,帶着味道,暗含色彩。
粉無常感覺自己的一隻手被這陣音樂拉住了,拽着他往裡面走去。
越往裡走,東西越是瑰麗,讓人目不暇接,有些東西,粉無常甚至都沒見過,比如,一個掛在牆上的花車,還有一個深藍色的像是海洋一樣的大水泡,漂浮在空中……
粉無常沉浸在這如同幻覺一般美麗到不真實的世界中,完全忘記了自我。
音樂聲變大了。
音符像是一條條飛蟲在空中飛翔着,從他的耳朵鑽進他的身體,在他的大腦深處緩慢地呼吸,組合成一曲唯美動聽的音樂。
粉無常從未聽過這樣的音樂。
它跟正常的音樂完全不一樣……雖然它也是由一個個音符所組成的。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粉無常根本沒有機會去思考,因爲這個問題只出現了零點一秒種不到,就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音樂帶給他的強烈震撼。
這不是搖滾,不是民謠,不是嘻哈,甚至不是世間所有歌曲中的調子,它獨樹一幟,它獨一無二。
粉無常聽呆了。
在他的前方,出現了一個游泳池。
游泳池中的水湛藍無比,他甚至聞到了海水特有的那種清新的味道。
音符就是從水中飄出來的。
它們像是魚兒一樣跳出水面,在空中長出翅膀,開始四處飛翔。
此時,音樂已經無比清晰。
它的節奏不快,不慢,也不多元化,甚至有些單調,但……這些單調的音符組合在一起,便具有一種特殊的魔力,這魔力讓粉無常的雙腿都忍不住發抖了起來。
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着。
他全身的血液如同海水漲潮一樣此起彼伏,不停地衝擊着大腦。
終於,他忍受不住了,他朝着游泳池衝去。
在奔跑的過程中,他本能地脫掉了自己的衣服,當他跳下池水的時候,已經赤身裸體。
“噗通!”地一聲,他躍入水中。
水浪翻滾,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極致爽感刺激着粉無常的每一個細胞。
他有種想要咆哮的慾望。
音符就在水中,就在他的身下,他已經徹底沉浸在音符的海洋當中。
音符像是一條條蛇徑直鑽進他的身體內。
他的身體開始膨脹,膨脹到一定程度之後,所有的音符像是水流一樣“嘩啦”一下從他的身體內全部崩出。
“啊——”
在這一瞬間,他的身心進入了一種天堂般的極樂境界中,語言在此刻顯得如此貧瘠,根本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那種快樂體驗。
粉無常咆哮着,身體開始萎縮。
音符再次進入他的身體,他的身體開始膨脹,膨脹到一定程度之後,伴隨着所有音符的突然傾瀉,他再次咆哮一聲,這一聲比之前更大,獲得的快樂體驗也比之前更爽。
粉無常覺得,這可能是自己這輩子體驗過的最爽的感覺了。
恍惚間,他的腦中飄過了三個迷幻的字眼,閃爍着炫目的光芒,刺激着視覺和神經,心跳和情緒。
那三個字是:在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