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磨硬泡對有些人會有作用,但是對於樑哲來說,卻是一點用都沒有。
樑哲打定的主意,九頭牛都改變不了。
趙直跪在地上,喊了十幾聲的師傅,可樑哲依舊無動於衷。
最終,趙直忍不住雙膝的痠疼,主動站了起來。
“樑醫生,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格??”趙直心中既氣氛又不甘。
“催眠這種事,一時半會學不會,而且學了對你也沒有什麼作用。”樑哲坐在了牆角落裡那個扶手椅上,平靜地道。
“可我真的想學……”
“不,你不是想學,你只是想利用催眠,達到你的某些目的,這是有違催眠原則的事情,在我看來,催眠只有一種用途,那就是治病救人。”樑哲說到這,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心事,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樑醫生,我——”
“別說了,我不會在這裡教授你催眠的,也沒有那麼多時間,說吧,你這次又來到是爲了什麼?”樑哲的眼神陡然間變得銳利了起來,他緊緊盯着趙直的雙眼,那眼神似乎能夠看到趙直的骨髓裡面。
“樑醫生,實不相瞞,這一次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幫我逃出去。”
“你還想着這事呢。”樑哲輕笑了一聲。
“除非我死了,只要我還活着,要不就是已經逃出去了,要不就是正在逃出去的路上。”趙直神情堅定地道。
“挺好,可是我幫不了你。”樑哲微微眯起了眼睛,臉上掛着事不關己的表情。
“就在兩天前,我成功進入了負二樓,找到了那個下水道的入口,那個入口因爲之前你逃出去過一次,所以被封死了,我們將它砸開之後,我爬了進去——”趙直頓了頓,看了一眼樑哲,樑哲依舊眯縫着眼睛,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我爬進去之後,順着管道一直往前爬,但爬着爬着,管道就分叉了,我選了一個岔路繼續往前爬,爬了一會之後,我覺得時間不夠了,於是開始往回爬,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竟然迷路了,我來時的路被堵死了,我身後的路也被堵死了,後來我通過風向找到了出口,原來是管道之間有互通,所以才導致我爬着爬着,不知不覺就爬進了另外一條管道里面去了。”
趙直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雖然最後我陰差陽錯地回來了,但是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沒有人告訴我,我在下水道中該怎麼走的話,我肯定無法通過那一條條錯綜複雜的管子,成功逃出去,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它們會將任何想要逃出去的人生生困死在裡面。”
趙直說完之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似乎放鬆了許多。
“憋壞了吧?”樑哲微微睜眼,眼神中帶着一絲笑意。
“是啊,他們都指望着我呢,我要讓他們看見希望,而不是一個又一個的挫折和不可能,我沒有任何的理由和藉口,只能想方設法去克服困難,去找到出路,所以,我才找你來了。”趙直這幾句話說得慷慨激昂,一個大義凌然的孤膽英雄形象躍於眼簾。
樑哲的嘴角微微上揚,顯然對剛纔這幾句話也頗爲讚賞。
“如果我告訴了你,你要怎麼報答我。”樑哲擡起眼睛來,盯着趙直。
和樑哲的眼神接觸了幾秒鐘,趙直就忍不住想要移開了,他總感覺那雙銳利的眼眸深處藏着一些常人無法參透和讀懂的深意,那眼神讓被看的人覺得自己仿似正處於危險當中。
或許,是潛意識給自己發的信號吧,告訴自己,這個人正在試圖攻擊你的思想,正在探聽你的思維密碼,正在挖掘你極力掩飾的弱點……
趙直將眼神往左邊移去,看着那個小屋子,道:“我會將你救出去。”
樑哲笑了一聲:“救出去?怎麼救?”
“這個……我還沒想好。”
“你倒是挺實在。你很清楚,能夠打動我的唯一條件就是讓我看見逃出去的希望,所以你纔會這麼說,而對於這一點,依你目前的能力,你根本就無法辦到,所以你唯有表現的誠實,纔有可能讓我主動放棄條件去幫助你。”
趙直啞口無言,樑哲幾乎一點沒差地說中了他剛纔的心理活動。
樑哲微微搖頭,再次眯起了眼睛。
過了良久之後,趙直忽然道:“樑醫生,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但不知道會不會冒犯你。”
“你連問題都沒有說,怎麼知道會不會冒犯我。”
“咳咳……”趙直碰了一鼻子灰,他乾咳了兩聲之後道,“其實我有點奇怪,你爲什麼不可以主動幫我呢,爲什麼非要我報答你呢?”
“主要是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我知道很多很多事情,總不能有人問我什麼,我就說什麼吧,你需要給我一個理由,懂嗎?”
“難道能夠救一個人出去,不是一件好事嗎,不算是治病救人嗎,只有心理治療和催眠纔是治病救人?”
“如果我救了一個壞人呢?”
“你不相信我?”
“我可從來都沒說過要相信你什麼,我勸你最好也不要相信我,畢竟我們都是這裡的病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身份——精神病。”
“樑醫生,我從來都沒覺得你是精神病,我也不認爲我自己是,如果你不告訴我就算了,沒必要誣衊我。”趙直似乎真的生氣了,他右手一揮道:“就當我們從來沒見過吧。”
趙直說完之後,轉過身朝着扶梯走去。
樑哲在趙直的身後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年輕氣盛,有時候不見得是一件壞事。”樑哲低聲道,“趙直,我實話告訴你,逃不逃得出去,可不僅僅是選擇路線,躲開眼目那麼簡單,你要時刻留意你的身邊,有時候,最大的禍事源自最小的細節。”
“樑醫生,我如果能逃出去,一定會將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曝光,讓你們所有人都獲得自由……”
還沒等趙直的話說完,樑哲忽然道:“從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年前我自己的影子,不過你比我多了一股衝勁和狠勁……這樣吧,我告訴你一個人名,你去找他,他那裡有我當時畫下的路線圖的備份。”
“那個人是誰?”
“他叫冷空。”
聽見冷空這個名字,趙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他們那一層樓,冷空算是他最不想接觸的幾個病人之一。
“據我說知,他不是一個喜歡幫助別人的人。”趙直道,他確實有些擔憂。
“如果你跟他說我的名字,我想他會感興趣的。”
“好,謝謝樑醫生,我一定會把你也救……”
“先好好想想,怎麼救你自己吧,我現在呆在這挺好的。”
樑哲說完之後,便躺在了扶手椅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對了,樑醫生,你爲什麼會一直呆在這裡呢?”
“上一次你就已經問過這個問題了,其實我呆在哪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給他們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所以你是危險人物,他們就把你流放在這裡,懲罰你?”
“此言差矣,在這裡,其實是對我的優厚。”
“爲什麼?”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趙直沉默了一會,他在靜靜思考着樑哲剛纔說的話,同時仔細觀察着樑哲,與上次相比,樑哲似乎變瘦了一些,頭髮和鬍子變得更長了,衣服還是上次那件衣服,雖然破舊但卻很乾淨,他的手腕和腳腕上依舊綁着鎖鏈,只不過手上的紗布已經取掉了。
對於趙直來說,樑哲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謎。
一個連謎面都看不清的謎。
這樣的謎,該如何解?
趙直輕吸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了臨行的時候,孫震陽和二子囑咐自己的話語,他自感時間已經不多了,急忙問道:“樑醫生,二子你應該還記得吧?”
“二子……”樑哲微微揚眉,似乎想起了什麼讓他感興趣的事情,“就是那個一直在睡覺的小夥子吧?”
“對,就是他,他聽說我要來見你,特定讓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他想和一個叫譚維的人在夢裡相會,但他不知道譚維長得什麼樣,出現在什麼地方。”
“譚維?”樑哲的眼睛眯縫了起來,不過這一次,不是要睡覺,而是一種追憶和深思。
“二子說譚維曾經是你的助手……”
“確實。”
“那……”趙直覺得自己好像踩在雷區上了,話沒說完,就閉上了嘴巴。
樑哲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沉默着。
良久之後,他忽然說道:“譚維,身高165,體重45公斤左右,年齡20,瓜子臉,雙眼皮,長睫毛,高鼻樑,薄嘴脣,B罩杯……夠不夠?”
“夠了夠了。”趙直急忙說道,並將這些信息全都牢牢記在了腦海中,他忽然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問樑哲這個問題的,鬼才相信二子真的能和譚維在夢裡相遇呢,就算是相遇,人家譚維也未必認識他。
“她經常出現的地方在北城的郊區,一座廢棄的工廠裡面,她晚上就睡在裡面的一間屋子裡。”
樑哲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猛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盯着趙直道:“告訴二子,讓他跟譚維說,將我牀底下的一個黑盒子裡面的六角風鈴,還有一塊黑色雙魚玉佩取出來,然後去尋找一位名叫十三孃的都市法師。”
“黑盒子,六角風鈴,黑色雙魚玉佩,十三娘……好,我都記下來了……”
樑哲的嘴角忽然上揚,臉上露出了笑容,眼神中也閃現出了喜悅的目光。
“我怎麼會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呢。”樑哲自言自語地道。
“你說什麼,樑醫生?”趙直問道。
“沒什麼,你把我說的話傳到就好了,你還有什麼問題沒?”樑哲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明朗了許多。
“還真的有一個,是孫震陽讓我替他問的。”
“孫震陽……”樑哲的眉頭皺了起來,“我記得他。”
“他讓我問你:他還有救嗎?”
樑哲想了一會之後,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有,任何人皆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