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直真正看清面前這個人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的雙手已經推了出去,余文澤順着樓梯咕嚕咕嚕滾了下去。
所幸,樓梯只有半段,余文澤並沒有受太重的傷。
余文澤從地上爬起來,眉頭緊皺,齜牙咧嘴,一邊撫摸着自己的肩膀和脖子,一邊大聲道:“你瘋了嗎,爲什麼推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爲是那個打我的人——”趙直想要站起身子,卻發現四肢好像已經僵硬住了,他半蹲在石階上,緩慢活動着四肢。
“打你的人,誰打你了?”余文澤邁步走上樓梯,“你爲什麼會暈倒在這?”
“說來話長……”趙直勉強站起了身子,此時樓上再次傳來了一陣怒吼聲和尖叫聲,他擡起頭往樓上看了一眼道,“發生了什麼事?”
余文澤跨步上樓,攙扶起有些搖晃的趙直,低聲道:“據說死了一個人,你快回你的病房,隊長下了命令,讓我們對不服從的病人往死裡打,而且還要關禁閉!”
趙直搖晃了一下腦袋,想起了自己被人重擊的那一瞬間,不由地撫摸了自己的腦後,讓他感到奇怪的是,腦後除了有些微的疼痛之外,並沒有明顯的傷痕。
“快上去吧,否則我也幫不了你!”余文澤大聲道,神情有些緊張。
“好。”趙直有些不情願地轉過身,朝着樓上走去。
三樓現在已經亂作一團,病人四處亂跑,院警揮舞着警棍不停敲打,逮着一個病人就直接按倒,然後塞進病房。
“快回你的病房。”余文澤推了趙直一把,自己則朝着休息室跑去。
趙直往前走了兩步,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他扭過頭望向了休息室,霎時驚呼出聲。
休息室內血流成河,地面,桌椅,甚至牆壁,全部都被染成了紅色,有一個肥碩的身軀仰面躺在地上,鮮血正從他碩大的頭部汨汨流出,如同小溪。
“是那個中年胖子……”趙直心中吃了一驚,朝着休息室靠了過去。
“快把血堵住!”一個院警大聲吼道,“鬼知道這胖子體內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堵不住……”一個臉色蒼白的護士嘴脣顫抖地道,“腦袋直接裂開了,你讓我怎麼堵……”
“至少想想辦法!”另外一個院警似乎想要走過去,邁開步子之後卻發現除非將自己的鞋子浸泡在鮮血裡面,否則根本無法靠近那個胖子。
“天吶!”一個院警捂着自己的嘴巴,從喉嚨裡面發出一陣恐怖的叫喊聲,“他的腦袋真的裂成兩半了……”
有一個護士正在牆角落裡嘔吐,另外一個護士則一邊快速往後退着,一邊小聲地嗚咽。
眼前的場面不僅血腥,而且恐怖。
一個身體碩大,體態臃腫的胖子正仰面躺在血泊當中,他的四肢成大字型展開,他的腦袋一半往左,一半往右,額頭正中間硬生生裂開了一條縫,像是被人直接拽開的。
鮮血還在不停地流,像是無止無盡……
異常突然地,所有人都認爲已經死透了的胖子忽然猛地將脖子擡高了起來——
“嗚啊——!”
中年胖子仰頭厲喝一聲,鮮血隨即從他的口中噴射了出去,射向了半空,有個球狀的東西跟着血柱一同噴出,‘嗒’地一聲撞到了天花板上。
隨着如注的鮮血飄落下來,胖子的頭也垂了下去。
鮮血落在了他的臉上,將他原本就已經血紅的臉徹底淹沒。
在靜默了幾秒鐘之後,休息室內所有的人,包括正在外面偷看的趙直全都驚聲尖叫了起來。
“鬼啊!”
“詐屍了——”
一個院警從休息室內衝了出來,撞到了趙直,又有一個院警衝了出來,被他們絆倒。
“不要怕,他早就死了,剛纔只是一口氣憋在喉嚨裡,隨着肺部的萎縮,被擠壓了出來。”
休息室內響起了一個聲音,透過玻璃窗,趙直看見休息室內站立着一個人影,這個人,正是余文澤。
與此同時,一個高大的身軀奔跑了過來,他厚重的腳步聲響起的同時,他的聲音也傳來過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現在是大白天,哪裡會有鬼!”
吳野的臉上掛着猙獰的表情,他一腳踢在一名倒地的院警腰上,厲聲道:“起來!”
幾名院警顫抖着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趙直也跟着站起,吳野看了趙直一眼吼道:“你在這幹嘛!快滾回你的病房去!”
趙直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吳野的警棍便已經砸在了他的身上。
趙直痛叫一聲,剛想要反抗,只見吳野手中已經多了一個東西——槍。
“咔嚓!”一聲響,手槍上膛。
吳野握着手槍,指了指趙直,隨後緩慢轉動着身子,在四周指了指,他的眼神陰毒狠辣,表情猙獰恐怖。
“所有病人!統統給我滾回病房!”吳野厲聲大吼,聲震屋宇。
“所有院警聽令,四個病房一個院警,看守房門,維持秩序!”
“每層樓留兩個院警把守樓梯口!”
“剩下的院警在休息室集合,即刻開始行動,三分鐘之後,我要看到結果!”
在吳野的氣勢鼓舞和指揮之下,所有院警快速行動了起來。
趙直也在這一陣騷亂中悄悄返回了自己的病房,直到房門從外面轟然一聲關閉的時候,他的腦海中依然停留着中年胖子躺在地上腦袋裂開的畫面。
病房外面的叫罵聲和吼叫聲逐漸變小,看來秩序管理已經初見成效,病人們全部都回到了自己的病房,而病房的門也從外面被關閉了。
“你去哪兒了?”身後響起了孫震陽的聲音,讓完全沉浸在思考當中的趙直不由地渾身一抖。
“我看見他了……”趙直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孫震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撲倒在自己的牀上,掀開牀板,摸出了那片碎玻璃。
趙直將握着玻璃片的手掌伸了出去,調整好了角度之後,小心翼翼觀看着。
“現在什麼情況了……”孫震陽將腦袋伸了過來,他的語氣中帶着緊張。
“不知道,好像是被人殺死的。”趙直低聲道。
“腦袋被割開了吧。”二子也走了過來,站在趙直的旁邊,望着柵欄外面的鏡片,試圖透過鏡片瞭解下情況。
“腦袋的卻是被割開了……”趙直輕聲道。
三個人忽然都沉默了下去,趙直握着鏡片的手臂似乎在發抖,鏡片左右震顫,將休息室旁邊的幾個身影映照地左右晃動了起來。
趙直將手臂縮了回來,輕吸了一口氣道:“你們知道是誰殺的他嗎?”
孫震陽道:“我當時在房間內,正在看報,聽見了一聲尖叫,嚇得我茶杯差點掉在地上……”
二子道:“那時我正躺在牀上,不過在出事前,我就已經預感到了……不正常,今天早上的一切事情都不大正常……而且,巡邏的院警很少,似乎都忙別的事情去了……我感覺到了……那種詭異的氣息……”
“這裡經常出事嗎?”趙直問道。
“倒不是很經常……而且就算出事也是在晚上,病房內部病友之間鬧出來的事,也曾死過人……但像這種大白天的在休息室殺人……倒還真是第一次……”
孫震陽一隻手扶着眼鏡,似乎害怕它會掉下來一樣。
趙直吸了一口氣道:“這種場面我倒不是第一次見到,但發生在自己身邊倒還是第一次。”
“我們的身邊出現了一個惡魔……”二子忽然瞪大了眼睛道,“就在我們這一層,就是我們身邊……說不定就是你——”
二子伸出手指着趙直,然後又指着孫震陽,最後指向了自己:“說不定也是我!”
二子的眼神和聲音讓人莫名地緊張了起來,孫震陽抖了抖胳膊,離開了房門,快步朝着洗手間走去,一邊走着,一邊小聲嘟囔着:“惡魔,惡魔……”
二子緊隨其後,走到牀邊的時候,‘噗通’一聲斜着身子跌坐在了牀上。
外面的雨沒有絲毫的停歇,敲打在窗玻璃上,發出啪嗒啪嗒駭人的聲響。
趙直站在原地,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
就在不久之前,趙直下樓的時候,還看到了那個中年胖子,然而僅僅這麼短的時間,他就被人割開了腦袋,死於非命。
趙直的腦中浮現出了中年胖子靠在椅子上,腦袋歪斜,露出笑容的畫面。
“究竟誰會殺他呢?”
“又是爲了什麼?”
“而且在大白天的殺人肯定會露出很多的破綻,簡直跟自投羅網沒有什麼區別……”
趙直想到這幾個問題之後,忽然有些心煩意亂,此時他最關心的並不是胖子到底是怎麼死的,而是這次的殺人事件會不會影響他的出逃計劃——
答案毫無疑問是肯定的,說不定從此之後,他們連休息室都不能去了,甚至連病房的門都不讓出了……
趙直搖晃了一下腦袋,隨即想到了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他摸了一下後腦勺,自言自語地道:“究竟是誰在背後偷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