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上半日,柳星恆坐在慶州的一輛出租車裡,一路開往佛國寺。
“師傅,這裡的櫻花這麼多嗎?”汽車行駛在大陵苑的石牆路上,兩邊是綿延不絕的櫻花樹,匯聚在一起,在頭頂交織,把世界變成粉色。
出於對櫻花的喜愛,再加上濟州島是韓國的櫻花發源地之一,所以柳星恆對於這種薔薇科植物還算了解,但他認不出路邊這些櫻花的品種。
不同的種類有不同的花期,一月底便已盛開代表它是早櫻的一種。但花朵的粉色較之山櫻有些淡,較之濟州櫻又有些深,或許是從全羅南道引來的品種。總之不是RB櫻,或是華夏的晚櫻。
當然也有可能是地理位置的問題,畢竟橘生淮南則爲橘,生於淮北則爲枳。四面環山的慶州,硬生生把櫻花的花色往山櫻那裡帶了一些。
不過一路行至現在,柳星恆發現花枝上還是有不少花苞,應該是還沒到完全盛開的時期,估算下應該是在二月底便會完全綻放,到時便又是另一番風景了。
“櫻花嗎?是啊。”司機師傅沒有回頭,手指輕輕敲打了兩下方向盤,看着後視鏡中的柳星恆回答道。
“這條路是這裡有名的櫻花路,全慶州的話差不多有三十萬株櫻花樹,三月末的時候會完全盛開,那個時候要比現在漂亮好多倍。”
“嗯。”柳星恆輕輕點了點頭,再次看向窗外的粉色。
一路上的行人並不算多,偶爾有幾輛停靠路邊的汽車,和一些駐足拍照的路人。
柳星恆有點不能理解,慶州是韓國最具歷史底蘊的地方,曾經的新羅王朝首都。
瞻星臺,玉山書院,石窟庵,國立慶州博物館,佛國寺……光是柳星恆聽說過的景點就有如此之多。
如此的人文內涵,再加上得天獨厚的自然美景,但慶州卻是韓國比較小衆的一個旅遊景點。單單是普門湖,柳星恆都想爲它喊冤。
“您不是濟州島來的嗎?我以爲您早就見慣了呢。”
司機師傅突然的一句話,讓柳星恆從粉色的思緒中脫離出來,轉頭看向坐在前面手握方向盤的中年男人。
柳星恆第一下有點懵,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這是被認出來了。
“我女兒很喜歡您。”看着後視鏡內不知做何應對的柳星恆,司機師和善的笑了笑。即使是透過反光鏡,柳星恆也能感受到他的樸實與真摯。
“康桑密達。”柳星恆不太擅長與陌生人說話,但基本的禮貌他都有,微微頷首迴應了一句。
車內的空間再次陷入靜謐。
窗外綿延的櫻花路終於到了盡頭,一個右拐彎把柳星恆帶上了另一條路,向吐含山開去。
柳星恆的視線有些無處安放,他想看向窗外,可又覺得自己應該回應這位中年男人些什麼,畢竟自己現在是一名藝人了。
司機師傅繼續盡職地開着車,目視前方,偶爾透過後視鏡看兩眼後座的柳星恆,確保大明星沒有任何的不適。
眼下的這條小路有些起伏,但柳星恆已然能看見遠處吐含山的大致相貌。四周是成片的原野,隨處可見的青色巨塚,應該是新羅王族們的墓。
時間一點點流淌,吐含山蜿蜒的盤山公路已經出現在柳星恆眼前。在汽車開始左右搖擺之前,柳星恆的心忽然變得異常平靜。
“師傅,你有手機嗎?”
………………
汽車在到達佛國寺附近的時候停下,中年男人司機快速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打開車門,跑下車繞了半圈給柳星恆打開了車門。柳星恆有些惶恐地下了車,司機師傅對着佛國寺的方向指了兩下,在柳星恆掏出錢包的時間裡一溜煙跑回了自己的駕駛座上,揮揮手就開走了出租車,留下柳星恆在原地拿着一張世宗大王哭笑不得。
新羅果然是唐朝扶持起來的政權,走了兩分鐘,一座明顯帶有古唐風格的大門出現在柳星恆眼前。立柱是完完全全的古唐樣式,但飛檐有了一些變化,多了些本地人自己的思考。
這是單單的一座門,要去佛國寺還需往裡走。門口尚有十來人在排隊,或許是票務問題。
現在門中央的保安看見柳星恆的第一時間就走了上來,對着柳星恆鞠了一躬,然後對着門內攤開手掌,示意爲自己帶路。
柳星恆現在是越來越摸不透自己的便宜老爹了,明明是個在濟州島釣了二十年魚的退休老頭,爲什麼現在做的事那麼像是小說裡的隱世高人。
約在佛國寺見面也就算了,怎麼還安排了個佛國寺的保安專程等自己,還把自己往偏的地方帶,關鍵是看上去還特高大上,貼了個遊客禁入的牌子,感覺像是什麼住持方丈之類的大佬住的地方,分分鐘走出一個拿着盤了五十年的佛珠的白鬚老頭跟你講人生至理。
到了一處像是庭院的地方,保安在門口停下,對着庭院內比了比,示意柳星恆進去,然後就自行離開了。
柳星恆忽然覺得,自己穿越來的這個世界,要往玄幻的路線上發展了。
這個場景不就是大部分玄幻小說裡主角被灌輸世界觀的經典場景嗎。垂垂老矣的老人告訴自己他命不久矣,要把畢生絕學都傳授給自己,然後撒手人寰,留下自己面對這腥風血雨的江湖。
一步,兩步,三……
好吧,這事情還是脫離了玄幻的範疇,迴歸到現實上來。
柳星恆一進門就看見,一個西裝男正站在靠近庭院門口的地方,梳了個三七分,恭恭敬敬的模樣,像是在等待着誰。
柳星恆小心翼翼地走近,西裝男也有所察覺,轉身便看見了柳星恆。
雙方一前一後都躬了躬身,“柳星恆xi,柳老先生在前面。”西裝男給柳星恆指了個方向。
“內。”
柳星恆有些忐忑地點點頭,然後看向西裝男指的方向,能看見一個異常熟悉的老人的身影。
沿着庭院邊的路一路往前走,柳鎮永的全身出現在柳星恆眼前,他站在池塘邊,還是以前他釣魚時的那副模樣。但緊跟着,柳星恆發現了另一個他曾經見過的人,就現在柳鎮永身旁。
李敘賢,三星李家二小姐。
“叔叔,他來了,那我就先走了。”隔了有兩三米,柳星恆還是能聽見李敘賢對柳鎮永說的話,那恭敬的語氣讓柳星恆害怕。
“啊,來了。”柳鎮永轉過身,看見雖然鎮定但臉上疑惑表情明顯的自己的養子,笑着問候,然後又對李敘賢說道,“那小姐,您就先回去吧,勞煩您來看老頭子了。”
“叔叔我們首爾見。”李敘賢正色着對柳鎮永半鞠躬,然後給了柳星恆一個問候的微笑,轉身從另一邊走廊離開了現場。
一直到李敘賢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柳星恆都沒有開口。
“怎麼?沒什麼想問的嗎?”柳鎮永看見自家兒子的臉上,疑惑已經全部轉變爲了平靜,看來接受能力很強。
柳星恆看了眼自己的老爹,又看了看李敘賢消失的方向,忽然笑了笑。
“我在等你告訴我,其實我是個富二代,我過去二十年的平凡生活其實是對我的考驗,現在是時候讓我去繼承億萬家產了。”
“哈?”柳鎮永被柳星恆這一套騷話搞得懵了一下,隨即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二十年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從你嘴裡聽到說笑的話,哈哈哈哈。”
“笑得悠着點,老頭。”柳星恆看見柳鎮永笑得如此開懷,忍不住出聲制止道。他生怕這老頭等會笑岔氣了,這一把年紀了還是小心爲妙。
“咳咳。”果然不出柳星恆所料,柳鎮永咳嗽了起來。柳星恆趕緊上前,輕撫老人家的後輩。
輕撫了一會,柳鎮永的呼吸趨於平穩,柳星恆看了眼老人,終於還是問道,“說吧,李敘賢女士來找您幹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