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土之內,我就是主!嚯哈哈哈!”李伴峰放聲大笑。
一個影子走到身邊道:“笑差不多了,就過來搭把手,這麼多屍體不好搬!”
六十多個三頭人,被李伴峰拾掇的乾乾淨淨,等搬完了屍體,手套簡單收拾了一下戰場。
手套也真是辛苦:“當家的,你把形影相弔這技法教給我吧,我也弄幾個分身,光是我一個人幹這個活,也太累了。”“你想學形影相弔麼?”李伴峰很認真的問了手套。
“想啊。”手套覺得一句玩笑話,應該不至於這麼認真“那你要拜我爲師呀!”
“好說呀。”手套倒是沒太在意,拜當家的爲師,也不是不行“那咱們準備一下,你現在就拜吧!”李伴峰越說越認真。
“當家的,別鬧了,現在哪是拜師的時候?”
“現在不是時候麼?”李伴峰生氣了,“你學藝的心思不誠,我還不教你了。”
手套仔細的看着李伴峰,發現他不是在說笑,他精神狀況有點特別,和在葫蘆村的精神狀態有些相像。瘋修技貌似有餘威,李伴峰還沒有擺脫技法的影響。
“當家的,咱們這仗不是打完了麼?這些影子差不多也該收了。”
“收了幹什麼呀?難得大夥一塊聚聚,多熱鬧啊!”李伴峰帶着幾十個影子,在荒野上一起狂奔。一路上,影子們有說有笑,氣氛跟過年一樣。
“話說今天是不是過年了?”“明天除夕,今天還不算。”
“怎麼能不算呢,臘月二十七,就要拜七老爺了,咱們都是李七,對咱們來說,今天肯定算過年了。”“真想去廟會看看呀,在三道嶺,咱們李七絕對是最靚的仔!”
“剛纔你身上好亮啊!”
“是麼?”影子仔細看了看自己,“我好像照了天光了。”
李伴峰迴頭道:“你一會不準回家,把天光消化乾淨再說!”
衆人一路往界線衝,衝不多遠,看到車伕和陸千嬌被兩百多三頭人給包圍了。
車伕手裡攢着車轅,用了踏破萬川,試圖逼退三頭人,可他這一腳踏破萬川的威力屬實有限,在李伴峰看來,比個大號炮仗強不了多少。
雖說李伴峰精神不正常,但他知道不能當面挖苦車伕,車伕肯出手,這就給了不小面子了。
李伴峰帶着影子衝到人羣之中,衝着車伕喊道:“你先走,不用擔心我,我有辦法脫身,那什麼..話沒說完,車伕已經走了。
李伴峰帶着影子衝進來之後,把三頭人的陣型打亂了,車伕趁機會立刻逃跑,一點都沒猶豫。陸千嬌看了李伴峰一眼:“兄弟,你那什麼...”
“不用說了,快些走吧!”李伴峰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陸千嬌還得看着車伕,怕他棄車跑路,趕緊追了上去。李伴峰一個人,帶着影子和兩百多三頭人廝殺在了一起。兵長立刻下令:“第..”
他想說第一套戰術,話沒說出來,三個影子一起衝上去,一人一個腦袋,把三個脖子全抹了。按照戰術規定,兵長沒了,副兵長接替指揮。
剩下這兩名百夫長互相看了看,都沒有開口。
一開口貌似就沒命,不管執行力有多強,可沒人不怕死。
一旦沒人指揮,這二百名三頭人的戰力大打折扣,和李伴峰的影子亂戰一團。真要說亂打,哪有人是李伴峰的對手,二百人越打越吃虧,死傷越來越多。眼看要殺出重圍,忽見遠處跑過來一羣人。
百夫長喊道:“援兵來了,弟兄們,跟他拼呀!”援兵真的來了。
這附近確實不止三千個無罪軍,光是被貨郎拖住的,就有八千多,他們原定在今夜發動總攻,如果真讓攻上山去,山上的一萬個三頭人,一個都活不了。
而今貨郎也拖不住了,他在山上光是周旋,不進不退,三頭人已經看出問題了,他們派人追下來了。
手套並不擔心,眼下戰局佔優,李伴峰有的是脫身的機會:“讓他們追,咱們現在就能甩開這些三頭人,後來的那些,累死他們也追不上當家的!”
李伴峰對此持不同意見
“跑?跑什麼?這一跑,氣勢不就丟了麼?”
“當家的,你要幹什麼?當家的,不能這麼鬧啊,當家的...
李伴峰沒跑,他把一部分影子留在原地繼續廝殺,帶上剩下一部分影子,朝着三頭人大軍衝了過去。“不行啊,當家的!”
對面是數千大軍!
手套都絕望了,一身的法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到李伴峰迎面衝了上來,三頭人大軍都愣住了,他們看不出這是什麼戰術。
看不出來不要緊,三頭人有固定的應對套路,兵長下令執行第三套戰術,第三套戰術的關鍵部分是披甲者進行阻擊,搏擊者形成合圍,這是應對敵軍衝鋒的關鍵戰術。
披甲者是一類非常特殊的暗能者,這類暗能者在普羅州找不到對應的道門,他們實際上對應了有特殊外甲的一類體修,包括蝦蟹、甲蟲、蠍子之類。
他們的暗能力也相對簡單,就是讓自己的身體覆蓋一層糙厚的甲,並且加大了自身的重量,用沉重和堅固來抵擋敵人的衝擊。
這類暗能者在抵禦敵軍衝鋒的過程中,能發揮非常關鍵的作用,在三頭岔,有很多三頭人在求生無望的情況下會選擇殊死一搏,可面對披甲者,他們的全力衝鋒會被直接擋住,被搏擊者包圍後,等待他們的是效率極高的圍殺。
面對如此簡單高效的戰術,李伴峰應對策略是殺了兵長。
他飛起來,越過了披甲者,來到兵長附近,然後用斷徑開路分開了周圍的士兵,同時也一併分開了兵長的身體。李伴峰發現,兵長是個很有趣的存在。
在無罪軍之中,兵長是整個體系中唯一需要做出判斷和思考的人。當然,殺了兵長還會有副兵長,副兵長陣亡,還會有其他人接替。
即便有人接替,這招也同樣管用,就像剛纔對付伏兵的情況一樣,逐一殺下去,就能摧毀對方的指揮系統。可這次李伴峰的應對有問題,精神不夠正常的情況下,他想的明顯不夠縝密。
沒有副兵長來接替兵長的指揮,因爲兵長當前的指揮沒有出現問題。兵長都死了,還沒問題?
這是無罪軍的應對指揮官陣亡的固定策略,如果指揮官生前的戰術部署依舊適應當前戰局,戰術就要繼續執行下去。他下令使用第三套戰術,目的是爲了包圍李伴峰,目前李伴峰已經被包圍了,戰術沒有任何問題。
陷入重圍的李伴峰必須突圍,周圍的博學者和評判者像海嘯一般朝着李伴峰輸出技法:“定勝負、決生死、半步不退!”見德思齊和同文共規,德修技和文修技居然能一起用,用的還如此流暢。
聲浪之中,李伴峰放棄了突圍的想法,準備硬拼。
他不想用展土開疆,他甚至放棄了所有技法,他腦子裡沒有任何戰術,只想和對方打白刃戰,一決生死。
所有的影子,連同身邊所有的法寶,在聲浪之中全都失去了理智,他們現在只剩下激昂的鬥志,要和李伴峰並肩作戰,戰至一兵一卒。
這就是無罪軍的戰力。
失去理智的李伴峰不管自己受了多少傷,也不管對面有多少人,只顧着拼命廝殺,照此情勢,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死在亂軍之中。
咣噹噹噹!
從山上突圍下來的貨郎,看到這邊人多,正好趕過來看看,遇到了殺得雙眼血紅的李伴峰。聽到撥浪鼓聲,無罪軍的攻勢稍微緩和了一些,李伴峰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貨郎從貨車上抓出一把胡椒麪,灑在了半空之中。
數千三頭人被嗆得鼻涕眼淚直流,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貨郎一推李伴峰:“這裡交給我,你快走!”
李伴峰點頭道:“好的。”
清醒過來的李伴峰,可以用斷徑開路突圍,但他沒有這麼做。他推上貨郎的車子,走了。
因爲他並沒有完全清醒。
貨郎愣了片刻,衝着李伴峰喊道:“你拿我車子做什麼?”李伴峰沒解釋。
他早就看上這車子了。
你說這車子多有意思,上面有這麼大個櫃子,櫃子裡邊什麼東西都有他以前就想推着試試,但又擔心貨郎不讓,今天他覺得正是時候。
打仗的時候,搶貨郎的車子,合適麼?
或許不合適,但現在的李伴峰不會想這些他現在很快樂!
他推着貨車,鑽進一堆影子當中,貨郎無奈,追進了一堆影子當中。
等追上了李伴峰,貨郎搶回了車子,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轉臉看着李伴峰道:“你把我帶到這來做什麼?”長方形的房間,放着一張牀,一個架子,一張茶几。
這裡是小火車的車廂,小火車是貨郎送給李伴峰的,貨郎對這非常熟悉。
“來都來了,坐吧。”李伴峰用老茶壺給貨郎倒了杯茶,然後繼續抱着貨車。一羣影子,圍着貨郎,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我現在沒心情坐,咱們一會再算賬。”貨郎拉着貨車,要往外走,卻發現隨身居的大門打不開。隨身居說話了:“不要拘禮,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了。”
貨郎皺眉道:“小火車,你這又是怎麼個意思?”
小火車笑道:“沒別的意思,敘敘舊唄,這麼長時間沒見面了。”
隨身居外邊,一羣三頭人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貨郎不見了,那個瘋子也不見了。
還有一羣黑漆漆的瘋子,也不見了。
正在詫異之間,一個黑漆漆的瘋子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用了一招斷徑開路。
原本形成重圍的三頭人中間,被開出了一條道路,黑漆漆的瘋子撒腿如飛,順着道路跑了出去。
但凡有一點防備,這羣三頭人也不可能讓這個瘋子跑了,只要一波兒集中輸出,就能讓這瘋子皮脫肉爛前提是他真的有皮肉。
這個瘋子是李伴峰的影子。
伴峰說了,有一個影子不準回家,因爲這個影子疑似照了天光。
平時說說笑笑,正經事情可從不含糊,伴峰說不讓回家,這個影子真就不能回家。
這個影子不會飛,不能用乘風駕雲之技,但就論速度,這些三頭人還真就追不上他,他手裡攥着非常重要的東西,一路狂奔跑向了界線。
趙驍婉和洪瑩還等在界線旁邊,隱約之間看到對面有人走了過來。趙驍婉稍加校準,立刻開炮,一道陰影,橫跨了界線。
陸千嬌跟着車伕上了暗橋,一路疾行間,陸千嬌感覺暗橋外邊好像有人。“車無傷,你沒覺得這附近有人麼?”
“有沒有人能怎地?”車伕懶得管這事,“這橋快塌了,你最好走快些!”車伕沒亂說,暗橋真的快塌了。
按照貨郎的計劃,裝了一萬多人的海吃老車,重量和一百人相當,李伴峰說暗橋能承受一百人,對貨郎而言正合適。可實際上,暗橋的安全承重是八十人,一百人已經到了暗橋的極限。
車伕很害怕,趨吉避凶的本能告訴他,這橋要塌了。
趙驍婉也很擔心,她也不敢說暗橋就一定能承受得住,從儀表上的各項指標來看,暗橋的狀況不是太好,很多元器件已經出了問題。
喵~
暗橋炮發出一聲低鳴,暗橋要撐不住了。
界線上的陰影不斷的搖晃,蟲洞裡的暗橋也在不斷搖晃。
陸千嬌有些慌亂,車伕倒是很平靜:“使出全身力氣跑,跑出去就沒事兒了!”
終究是普羅州第一車伕,車無傷拉着海吃老車,趕在暗橋垮塌之前,和陸千嬌一起衝了出來放下車轅,車伕坐在地上歇息了半晌,兩條腿不住的打顫。
陸千嬌廝殺一路,也累壞了,坐在路邊大口喘息。
趙驍婉還在維持着暗橋,回頭問這兩人:“我家相公呢?”車伕沒言語。
陸千嬌低聲說道:“他還沒出來...
洪瑩一擡長槍,指着陸千嬌道:“賤人,你出來了,爲什麼七郎沒出來?”陸千嬌沒法回答。
她是一代名將,而今自己從戰場上脫身了,卻把一個年輕後生留下了。小兄弟,你走到哪了?
李伴峰抱着貨車,正在隨身居里陪貨郎喝茶,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子,穿着一襲青紗裙,挽着一頭長髮,坐在茶几旁邊,衝着貨郎陰森的笑着,
這女子臉型微長,柳葉眉,杏核眼,說話時,眸光隨着語調不斷閃爍,眼神很有靈氣,鼻樑高聳,紅脣欲滴,姿色比不上趙驍婉,和洪瑩勉強算一個層次,可若是放在尋常人之中,那就是萬里無一的美人.
“嘿嘿!”美人衝着貨郎笑了笑,貨郎喝了半口茶,差點吐了出來。
平復片刻,貨郎對這女子道: “咱們要把話說清楚,你爸不跟你們拜把子,這事兒不能賴我!”姑娘點點頭道:“這事兒不賴你。”
“老火車不娶你姐這事,也不賴我!”
九姑娘想了想: “這事兒和你有關係!”
貨郎不認賬:“別扯淡!老火車不答應,和我有什麼關係?”
九姑娘嘆了口氣:“算了,就當不賴你吧!”
貨郎又道:“你姐自立門戶,建立瘋修這事兒,也不賴我,人家修爲夠了,道門也確實站得住,我就該給人家藥粉。”
姑娘點點頭道:“行,這事兒也不賴你!”
貨郎皺眉道:“那你想幹什麼?”
九姑娘眉頭一皺,沉下臉道:“我就想問你一句,愚人城被滅這事兒,賴不賴你?”
貨郎沉默片刻,擡頭看向了李伴峰: “兄弟,怎麼個意思,特地找我問罪來了!”
“我就是請你來喝杯茶,沒想到九兒出來了。”李伴峰打開貨車的抽屜,腳下一踩開關,抽屜還能關上,這車子就這麼好玩,怎麼玩都玩不夠。
貨郎點點頭道:“原來她是你家九房!”
九姑娘衝着李伴峰吼了一聲:“我就跟你說不要叫九兒,聽着像你小老婆,還是最小的那個小老婆!”貨郎問:“不是最小的那個,你是第幾個?”
“我是他…………”九姑娘想說是師姐,但又覺得愚修這事兒最好不要告訴貨郎,“我是他第九個。”
九姑娘咬牙認了。
李伴峰鑽到了貨櫃裡邊: “師兄,我不知道你們過去有什麼恩怨,在你來之前,我都沒見過九兒,這是她第一次現了真身。”
貨郎冷哼一聲:“現了真身能怎地?想找我打一場麼?”
九姑娘恨道:“要不是因爲我打不過你,我早就和你拼了。”
貨郎笑一聲道:“不敢打就別說了,等你長本事了那天,再來找我。”
隨身居問了一句: “老火車被困在內州,你說這事兒賴不賴你?”
貨郎沒言語。
八房的算修喊道: “我天天給他們算題,算不出來他們就打我,你說這事賴不賴你?”貨郎沒說話。
七房的男子喊道:“我在這不知道待了多長時間,差點把自己道門都忘了,你說這事兒賴不賴你?”貨郎低下了頭。
五房姑娘喊道:“我已經把道門忘了,我什麼都忘了,我都不記得見沒見過你,你說這事兒賴不賴你?”
貨郎一捶桌子:“你都不記得見沒見過我,這事兒也往我身上賴!”
李伴峰抱着貨車,喊一聲道: “都別吵了,我請師兄過來,是爲了一塊喝杯茶,然後離開三頭岔,不是爲了讓你們在這說這些爛事,也不是爲了擺弄師兄的貨車。”
貨郎點點頭:“這話還像點樣子,你先從我貨車上下來。”
李伴峰從貨車上下來,坐在了貨郎對面。
貨郎問道:“你和無罪軍血戰,是爲了接應我?”這話怎麼回答合適呢?
實話實說?
實話是這樣的:我當時瘋了,就是想和無罪軍拼命,我根本不知道你要來。後來中了無罪軍的技法,要不是你來了,我想走也走不了。
這麼說不太合適...
思索片刻,李伴峰換了一種說法:“師兄,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來,但只要你還沒來,我就和他們拼到底,我就堅決不走!”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話也是真的。
貨郎也很感動,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行!這個兄弟沒白認。”又喝了兩杯茶,隨身居提醒道:“快到地方了。”
李伴峰道:“還有個朋友在這,你想不想見一面?”貨郎問道:“是老朋友麼?”
“是老朋友,和你很親近的老朋友,我去把花九兒搬過來。貨郎看了看九姑娘:“你是九兒,花九兒又是誰?”
九姑娘笑道:“紅蓮啊,你們倆不是老相識麼?”貨郎驚訝的看着李伴峰:“紅蓮在你這裡?”
李伴峰皺眉道:“你裝這麼像做什麼,好像你不知道似的。”
貨郎擺擺手道:“這種事情,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還有急事,紅蓮就不見了,先走一步。”
說完,貨郎推着車子要開門,李伴峰趕緊上前勸住:“不見就不見,你再等一會,過了界線再說。”..
洪瑩眼看要和陸千嬌打起來,趙驍婉連看都沒看一眼。
她站在界線旁邊,看着對面,望眼欲穿,只等着李伴峰迴來。洪瑩追問陸千嬌:“我家七郎到底哪去了?”
陸千嬌答不上來,趙驍婉準備再開一炮:“瑩瑩,我一會從這過去,你幫我控制暗橋炮,自己家的男人,我自己去找!”洪瑩走到界線旁邊道:“別扯淡了,我哪會弄什麼暗橋炮,你現在就開一炮,把我送過去,我把七郎找回來!”
正說話間,界線對面出現了一個身影。
洪瑩歡喜道:“驍婉,快看,那不就是七郎麼?”
趙驍婉仔細看了許久:“身形是和七郎一樣,可這人,怎麼這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