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冰冷的山洞裡,湯圓支起來一個柴堆,燈泡往木柴上澆油。
「多澆點呀,這柴火不好點!」
燈泡不樂意了:「你是燒柴火,還是燒我?這是我的血,你不知道麼?」
火點着了,兩人在山洞裡邊打哆嗦,
湯圓嘆口氣道:「也不知道七爺那邊怎麼樣了。」
燈泡搖搖頭道:「這地方也不好找吃的,我估計天亮之前,七爺未必能回來。」
三頭岔,風雪很大,這裡比普羅州任何一處地方都冷,湯圓關切的來到山洞口,向外張望。
燈泡讓湯圓趕緊回洞裡:「別離洞口那麼近,忘了七爺怎麼囑咐你的?照了天光是要沒命的!」
湯圓和燈泡在蘿下山上,因爲這座山的形狀像半截兒蘿下插在了地上。
按照暗星局的資料記載,在三頭岔,蘿蔔山地區天光頻率較低,天光強度較弱,周圍有不少人定居,甚至還形成了幾座村子。
但有人定居,食物卻很難獲得。
燈泡試過,敲開一戶人家,你說問路丶要水丶要兩根柴火,這些都好說,但要是要吃的,哪怕說花錢買,對面也立刻關門。
一早上混上了火車,而今到了晚上還沒怎麼吃東西,兩人確實餓壞了。
燈泡埋怨道:「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我怎麼就聽了你的話,你說咱們打個出差申請單,說要跟七爺來普羅州出差,陳局能不答應麼?咱們名正言順來不就完了麼?非鬧這麼一出!」
湯圓也生氣了:「我跟你說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你光說出差,這不算由頭,出差目的怎麼寫?咱們去普羅州幹什麼?監視七爺去麼?」
燈泡搖頭道:「隨便找個由頭,能跟着七爺出來就行。」
湯圓皺眉道:「要不說你這腦子就不轉!你跟局裡說出差,然後留在普羅州不回去了,你知道這是什麼行爲麼?這叫叛逃你懂麼?你想過後果沒有?家裡人都得受牽連,這些事你都不考慮麼?」
燈泡低着頭道:「現在家人就不用受牽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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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圓撥了撥火堆:「咱們已經遞交了辭職報告,現在就不算暗星局的人了,
咱們現在來普羅州,不會受到任何處罰!」
燈泡哼一聲道:「剛讓人一杆子從火車上捅下來了,你還說不會受到處罰?」
湯圓扔了燒火棍:「這能一樣麼?這是因爲沒有路引,非法入境普羅州,和別的事情都不相干,況且列車員也不知道咱們身份,這事就算追究下來,也追不到咱們身上!」
燈泡還是有點委屈:「我就是覺得吧———
湯圓懶得解釋了:「你不用覺得了,我還沒埋怨你呢,你在行李倉那邊多等一會,等到了三頭岔,你在出來,也不至於被困在這地方!」
「我是擔心七爺在三頭岔下車,一時着急纔來看一眼,早知道這一路這麼不順當,咱們就換個時機——·..」
「我覺得咱們出來的時機正好,你要是後悔了就趕緊回越州,回去找陳局哭兩句,飯碗還能保得住。」
燈泡搖頭道:「我不後悔,我是真心跟着七爺出來闖蕩。」
「那就別那麼多話!」湯圓又去了洞口,看着山洞外的風雪,心裡一陣陣難受。
嘴上不讓着燈泡,其實她也有些愧疚,來普羅州追隨李七,這是她自願的,
但連累李七跳火車,這是她沒想到的。
天寒地凍,想着李七爲了給他們找食物,還在風雪裡跋涉,湯圓心裡疼的厲害。
「寶貝相公,再加點熱水不?」唱機試了試浴盆裡的水溫,總覺得差了點火候。
李伴峰倒不挑剔,在澡盆裡伸了個懶腰:「水溫差不多就行,就是這個肩膀上,還是有點酸。」
唱機呵斥洪瑩道:「讓你捏個肩膀,都捏不明白!」
「我捏了—
「相公還說酸,你聽不到麼?」
洪瑩着嘴,接着給李伴峰捏肩膀,李伴峰感覺差了點意思:「這麼冷的天,要是能喝杯熱酒就好了。」
洪瑩喝道:「小九兒,給七郎燙酒去!」
九姑娘正在搓衣裳,起身扔了搓衣板,給李伴峰燙酒去了。
酒燙好了,九姑娘沒好氣的往上端。
洪瑩怒道:「一天喪着臉給誰看?說你兩句不服氣麼?」
前天兩人決鬥,九姑娘沒打過洪瑩,在唐刀的見證之下,兩人簽了契書,三個月內,九姑娘對洪瑩唯命是從,不得有半句怨言。
回到九房,九姑娘正生着悶氣,銅蓮花笑道:「哎喲,真給人家當了小媳婦兒了,你是一點都不覺寒。」
九姑娘怒道:「還不是因爲你做出來這破身子不中用,要不然我會輸給洪瑩那夯貨?」
紅蓮嘆道:「之前給你做出箇中用的身子,誰讓你自己不喜歡?」
「那是個男人身子,你做出來就是爲了噁心我!」
「想要女兒身,還想要長得俊,還想這身子能打,你是不是太貪心了?」
「貪心怎地?咱們姐妹兒這份情誼,你還不得照顧我些?」
兩人正在拌嘴,李伴峰穿着浴袍,進了九房。
紅蓮笑一聲道:「九兒啊,你最好洗洗去,看這架勢,沒準他找你圓房來了九兒一驚,還真有點害怕。
李伴峰安撫道:「九兒,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紅蓮的。」
九兒看看紅蓮,對李伴峰道:「那我帶她去洗洗?」
李伴峰搖頭道:「洗不洗倒也無妨,我是來看看,杜文銘那兩把刀煉的怎麼樣了?」
杜文銘有兩把好刀,不管砍在哪,都能把人砍成兩截。
李伴峰本想把這對刀子留下,可試過之後,發現這刀子沒那麼好用。
首先是這刀子吃修爲,在百魔坊試刀的時候,修爲低的確實能砍成兩截,遇到修爲高的,在胸口上劃一刀,能在腰上留下個大傷口,造成的傷害和鐮刀相當,還不如唐刀。
這也是正常的,無論法寶還是兵刃,遇到不同敵人,肯定要看對手修爲。
可關鍵這對刀子用起來也不簡單,它們的設計非常獨特,不擅長刺,也不擅長砍,擅長的是跟着身體遊移旋轉,說白了就是刀子固定在手上,跟着身子動。
這種兵刃明顯是爲杜文銘量身定做的,肯定不適合李伴峰,李伴峰乾脆把它送進了紅蓮裡直接重造,按照銅蓮花的估算,今天也差不多該出鍋了。
李伴峰把紅蓮抱到了正房,在衆人的見證之下,紅蓮生出了一顆蓮子。
蓮子落在李伴峰的手心上,一家人聚精會神,等着蓮子炸開。
咔吧~
蓮子開了,裡邊出了一件銀光閃閃的好東西。
這好東西圓圓一片,放在手裡沉甸甸的,正面刻着「普羅」兩個字,背面刻着一片雪花。
「這不是銀元麼?」洪瑩一臉驚喜道,「七郎,咱家紅蓮會造銀元了!'
李伴峰也跟着高興,銀元這東西,只有貨郎能造,現在他也能造了。
他拿着銀元在嘴邊吹了一下,放在耳邊聽了聽。
帶響的!
真傢伙!
李伴峰笑道:「這回發了呀!咱們有自己的銀元了!」
唐刀也很激動:「以後咱們不缺錢了,想鑄多少,就鑄多少!」
洪瑩點頭道:「這個銀元的款式得改改,以後不要鑄什麼雪花了!」
唐刀點頭道:「洪將軍說的是,我覺得以後就把咱們主公的頭像,鑄造在銀元上,這種銀元,以後就叫七大頭!」
衆人紛紛讚歎:「七大頭好,以後就叫七大頭!」
唱機在旁問了一句:「相公,杜文銘那對刀子,應該不止一塊銀元吧?」
李伴峰笑道:「肯定不止,這兩把刀,少說能賣一萬大洋!」
屋子裡安靜了很久。
李伴峰走到牆邊,拿起了列車員鐵桿子,保持着笑容,走向了銅蓮花:「你這肯定不止一塊大洋,花九兒,咱不鬧,我正經跟你說事兒。」
銅蓮花道:「大洋確實就一塊。」
李伴峰舉起了鐵桿子:「你再好好想想。
紅蓮躲到了九姑娘身後:「你先聽我說,這和普通的大洋不一樣,這是銀子做的!」
李伴峰神色獰道:「哪塊大洋不是銀子做的?」
九姑娘一邊躲閃,一邊喊道:「你別往我身後躲啊,關我什麼事呀!阿七,
是紅蓮這個賤人騙你,和我可沒相干」
紅蓮解釋道:「這大洋有份量,能打人!」
李伴峰追着紅蓮開打:「爲什麼要用大洋打人?我用塊石頭照樣能打人!」
九姑娘抱着腦袋道:「你看準一點,別打着我!」
紅蓮繞着九兒,邊跑邊喊:「這塊大洋認主人,被你花出去之後,還能回到你手裡,在別人手裡還能替你打人,
笑千手要是把這塊大洋偷了,他可就要吃大虧了,這大洋和刀子有一樣的手段,砍在合適的地方,能連根砍斷。」
一聽這塊大洋是針對笑千手設計的,李伴峰火消了一大半,拿着大洋,坐在蓮花旁邊問道:「你說說,什麼叫合適的地方。」
紅蓮道:「比如說讓這塊大洋在別人手心上砍了一個口子,那人整隻手都會從手腕上掉下來。」
李伴峰道:「如果砍了小臂呢?」
「那就要看對方修爲了,對方修爲要是很低,想讓他哪斷就哪斷,
要是修爲尚可,能砍斷整條胳膊,也能砍斷小臂,這要看銀元的心思,也要看你給他的命令,
要是敵人修爲很高,大洋錢砍不動他手臂,它會想辦法把對方手指頭連根砍下來。」
李伴峰明白了紅蓮的意思。
杜文銘這對刀子,最顯着的特點是能把人斬成兩段,但實際的斬擊效果,要看對方的修爲。
這塊大洋錢,把斬擊能力保留了下來,同時還具備了選擇合適目標的能力。
可如果具備選擇能力,就證明這大洋錢有靈性。
這靈性從哪來的?
唱機的喇叭口看向了銅蓮花。
紅蓮趕緊解釋道:「靈性是他自帶的,我不吃生,他的靈性我拿不掉。」
唱機不相信:「這對刀子拿回來的時候,我親自檢查過的,就是一對上等兵刃,裡邊沒有靈性,現在你怎麼又改口了?」
紅蓮有些生氣:「這種事情,我爲什麼要騙你?難不成我自己給這大洋錢添了個靈性?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懷疑這對刀子裡有自生靈,或者是之前沒被人察覺,又或者那時候還沒開化,到底是什麼來歷,你們自己查去,
要實在覺得多餘,你就把這靈性吃了,這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要是把靈性吃了,這大洋錢也就沒那麼中用了,」唱機用唱針挑着大洋錢,交給了李伴峰,「相公,怎麼處置,由你做主。」
李伴峰拿着大洋錢,思索片刻,交給了手套:「這東西能看得住吧?」
手套接過大洋錢,搖晃着食指對李伴峰說道:「當家的放心,別的東西不好說,這個肯定能看得住,我一會先教教他規矩。」
兵刃算是煉出來了,李伴峰又拿出來一瓶雪花膏:「這個東西,能幫我煉下麼?」
紅蓮看了一眼:「這是貨郎的雪花膏,用來抵擋天光的,你要拿它煉什麼?」
「還煉雪花膏,只是希望煉製出來之後,毒性不要那麼大。」
當初闖肘子山的時候,貨郎給了李伴峰這瓶雪花膏,一共有三個人用過,分別是陸千嬌丶車無傷和李伴峰自己,
當時用這雪花膏的時候,三個人都很慎重,他們不敢多用,生怕中毒。
以他們的修爲都未必扛得住毒性,這雪花膏要是抹在燈泡和湯圓身上,這倆人得直接送命。
紅蓮的蓮葉,摩着雪花膏瓶子:「這東西可不好煉化,降低了毒性,抗性也低了,只怕未必能防得住天光。」
唱機問了一句:「相公啊,你那兩名部下在什麼地方?」
李伴峰道:「三頭岔的蘿蔔山。」
唱機想了想:「小奴知道這地方,這裡是三頭岔少有的太平地界,不少體修都是從這出來的,在這地方,雪花膏的抗性確實不用太強。」
紅蓮顫動着蓮葉,沒有急着動手:「你們可考慮好了,這可不是賭得起的事情。」
李伴峰正在斟酌,唱機又問了一句:「這兩位部下有修爲麼?」
「一個接近三層,一個到了五層。」
璧~
唱機笑了笑:「我當是白羔子,那確實扛不住,有了這個修爲就不妨事了,
偶爾被天光照上一次,只要救治得當,應該出不了人命,
相公說的沒錯,抗性低一些也無妨,讓紅蓮把雪花膏煉製一半,給他們倆用吧,剩下的一半,相公留着以後用。」
紅蓮不多問,把雪花膏煉製了一半,放在個小鐵盒裡交給了李伴峰。
唱機問道:「寶貝相公,這次來三頭岔是爲了什麼事情?你該不會又想和無罪軍交手吧?要真是這樣,我和瑩瑩都得抓緊備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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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伴峰搖頭道:「只要不遇到無罪軍,我肯定不和他們交手,我這次來是想看看體修的來歷,
說實話,這個道門我真是不熟,我不知道爲什麼有人能變蜘蛛,還有人能變大象,有人什麼都變不成,最後做了三頭人,這裡邊肯定有不少學問。」
唱機道:「這裡邊的學問,怕是沒有多少人看得明白,相公既是要在三頭岔逗留,可千萬要多加小心。」
李伴峰帶上幾盒罐頭出門了,唱機看了紅蓮一眼:「一雙好刀,煉出一塊大洋錢,紅蓮妹子,這裡邊的材料你好像收了不少呀。」
紅蓮笑了一聲:「零零碎碎一點邊角料,扔了也是浪費,我乾脆自己收了,
這點東西,姐姐還和小妹計較麼?」
九姑娘瞪了紅蓮一眼:「你剛惹了阿七,往我身後躲什麼,害我差點被他打了。」
紅蓮把蓮葉轉向了九姑娘:「你這是怎麼了?他打你,你也打他呀!你什麼時候那麼怕他了?」
洪瑩也覺得不對:「是呀,你什麼時候怕七郎了?
九兒怒道:「我怕他作甚?他才幾個修爲?我平時和他相處的挺和睦,我不想和他撕破臉皮。」
九兒怒氣衝衝回了九房,紅蓮嘆口氣道:「九房回不去了,我在外室住着吧李伴峰拿了罐頭給燈泡和湯圓,燈泡吃的狼吞虎嚥,湯圓不捨得動。
「等什麼呢?」李伴峰還以爲湯圓不餓。
「七爺,你吃了麼?」
「吃過了呀!」
「七爺,你就騙我們吧,你自己不吃,都省下來給我們,讓我們哪能吃得下?
力湯圓這麼一說,燈泡掛不住了,也不敢吃了。
李伴峰皺眉道:「你這都從哪學來的?我能給你吃,證明我肯定吃飽了,趕緊吃東西,吃完睡一覺,明早上接着趕路。」
燈泡問道:「明天去哪?」
「去關防廳,找人帶你們離開三頭岔。」
「七爺,你要把我們送哪去?」
「送回暗星局,回去老實上班。』
湯圓搖頭道:「我們不回去,我們就跟着你,我們已經給暗星局交了辭職報告了。」
李伴峰笑一聲道:「交了報告能怎地?在我這都不作數!」
湯圓低着頭道:「七爺,我們是真想跟着你在普羅州闖蕩。」
「想跟我,那就名正言順的跟着,你們這偷偷摸摸算怎麼回事?」
湯圓搖頭道:「如果外州的身份還留着,就不算名正言順跟着你,上邊要是給我們一個任務,讓我們在你背後下刀子,我們到底聽誰的?所以這次必須和暗星局斷個乾淨!」
李伴峰微微點了點頭。
在他的印象中,湯圓一直是個試圖躲避矛盾的人。
可就今天這番話來看,當她能正視矛盾的時候,卻能把矛盾看的非常準。
在山洞休息一晚,第二天天亮,李伴峰把雪花膏交給了湯圓和燈泡,準備妥當,三人出發了,沿着山路一直往山下的村子走去。
和肘子山情況不太一樣,蘿蔔山附近沒怎麼看見三頭人,正常人倒是看見不少。
沒等走到村子,一名老太太在路邊喊道:「救我,救我一命———」
三人回頭望去,但見老太太又道:「哪位好心人,給口東西吃,我兩天沒吃飯了,實在扛不住了。」
湯圓看了看燈泡,燈泡沒有理會,要是真有餘力,他願意幫這老太太一把,
可他身上只剩下一個罐頭,那是要留到中午吃的,這種狀況確實愛莫能助。
湯圓還剩三個罐頭,兩個留給李七,一個留給她自己,
她想把自己那個罐頭送給老太太,可轉念一想,七爺昨晚沒吃東西,就爲了給他們多留一口,現在要是把罐頭給了別人,實在對不起七爺。
猶豫之間,忽見李伴峰看着她道:「湯圓,給我個罐頭。」
湯圓長出一口氣,她趕緊給了李伴峰一個罐頭。
七爺是個好人,這事可千萬不能忘了。
李伴峰把罐頭塞到老太太手上:「大娘,吃吧。」
老太太收了罐頭,連聲道謝。
李伴峰帶着兩人接着往村子走,走不多遠,老太太從身後趕了上來。
腿腳不錯,耐力也挺好,這可不像是餓了兩天的樣子。
「三位好心人,你們這是要去哪?」
李伴峰指着前邊的村子:「我們要到村裡租間房子。」
「在這租房子做啥?」
「我們尋思這地方不錯,想在這安個家。」
「蒙誰呢?」老太太一笑,「你們是想入道門吧,要不然誰想三頭岔安家。
湯圓道:「老人家,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來———」
李伴峰擺擺手示意湯圓別說話,轉臉對老太太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入道門?」
老太太咂了咂嘴脣:「我不知道,我啥都看不出來,你們要是不信我,就當沒遇見過我,要是信得過我,我就給你們指條路。」
李伴峰挺好奇:「指什麼路?」
老太太壓低聲音道:「你們是想要正經道門,還是想多長兩顆腦袋?」
李伴峰端正神色道:「當然是想要正經道門。」
老太太指着前邊的村子道:「你們是不是覺得在三頭岔找個地方住下,就能做了體修?我跟你們說,就你們三個白羔子,在這村子裡住上幾天,每人都得長出三個腦袋,
我看你們年紀也都不小了,穿的也像模像樣的,道門的規矩一點都不懂麼?
想入道門得有藥粉,沒有藥粉,可不就等着變三頭怪麼?」
「入體修還用藥粉?」湯圓睜大了眼睛,來普羅州之前,她也是做過準備的,相關的資料她掌握了不少。
做體修不用藥粉,直接來三頭岔賭運氣,暗星局裡有不止一份資料提到過這事兒。
老太太擺擺手,轉身就走:「這位姑娘,我看你就是不信我,算了,這話當我沒說,真長出三個腦袋那天,你就知道後悔了。」
李伴峰把老太太攔住了:「老人家,她小姑娘不懂事,我們是真想入道門,
可您也知道,我們要是有買藥粉的錢,就不來三頭岔了!」
老太太點點頭:「這是句正經話,我跟你說,在三頭岔,道門藥粉不是花錢買的,都是用真心換來的,只要你們找對了門路,遇到了體修的祖師爺,就能把藥粉求來。」
湯圓更聽不明百了,三頭岔還有體修的祖師爺?
而且普羅州的藥粉都是從貨郎那裡買的,體修祖師爺竟然還能送藥粉?
李伴峰抱拳施禮道:「老人家,勞煩您給指條路。'
老太太長嘆一口氣:「我餓了整整兩天,也就你們給我一口飯吃,也就該着咱們有這一場緣分,你們跟我走吧。」
李伴峰連聲道謝,跟着老太太走了。
湯圓覺得狀況不對,卻見燈泡也跟着走了。
她拉了燈泡一把,燈泡回過頭,小聲說道:「咱們幹嘛來了?」
幹嘛來了?
跟着七爺呀!
燈泡朝着李伴峰一甩頭:「跟着七爺走啊!」
既然跟了七爺,自然得信得過七爺,這麼想倒也沒錯,
三個人跟着老太太走了小半天,老太太嘆口氣道:「這剛吃了點飯食,全都走出去了。」
李伴峰迴頭對湯圓道:「再給我拿個罐頭。」
老太太收了罐頭,又嘆了口氣:「我是有口吃的了,可家裡老伴兒還餓着。
李伴峰把手伸進口袋,摸了摸手套。
手套把大洋交給了李伴峰:「當家的,我剛纔跟他聊了聊,這小子挺上道,
你要哪塊,先跟他說說。」
李伴峰說了一個字:「手。」
老太太一愣:「小夥子,你說什麼手?」
李伴峰笑道:「手頭緊,身上沒多帶錢,我給你一塊大洋,你看行麼?」
他給了老太太一塊大洋。
湯圓覺得不對勁,對李伴峰道:「這個錢·—」
她覺得這錢不該給。
李伴峰笑道:「沒事兒,我就想試試這錢好不好用。」
老太太收了大洋錢,神情略顯遺憾:「這點錢,確實不算多,你們在外邊買藥粉,一個人下來,就得好幾百大洋,這還不算之前讚道緣的花費,
我給你們找了一場好機緣,你們就給我這麼點,算了,不和你們計較了,誰讓咱們有這場緣分,多多少少呀,也是一份心意。」
老太太帶着三人接着往前走,走不多遠,看見了小夥子。
「來來來!」老太太沖着小夥子一招手,「這三個人,要去找體修祖師,你帶他們去。」
燈泡壓低聲音道:「車把式!」
湯圓不知道什麼是車把式,這是一種流行於洋車行的騙人手段,說簡單些,
就是老張拉着客人走一半路程,要了車費,剩下一半換給老陳接着拉。
老陳半路不認帳,說之前的事幾和他沒關係,多要客人一份車費。
燈泡當年在藍楊村被騙的就剩一條四角褲,去過土匪寨子,當過壓寨夫人,
什麼場面沒見過?就這點騙術肯定瞞不過他!
可沒成想,這事兒騙過李伴峰了。
李伴峰帶着兩人,跟老太太道了別,跟着這小夥子繼續走。
果不其然,這小夥子沒走多遠,又找李伴峰要錢。
「我說你們三位,我也不是出來行善積德的,天寒地凍,我幫你們指路,你們怎麼不得給點辛苦錢。」
「好說。」李伴峰摸了摸口袋,大洋錢已經回來了。
手套擦了擦錢上的血跡,又把大洋錢交給了李伴峰。
李伴峰對小夥子道:「我這手頭緊,給你一塊大洋,你看行不行。」
「人家來找體修祖師爺,少說也得帶個十塊八塊的,你這就一塊-—-算了,
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湊合吧。」小夥子收了大洋,帶着三人接着走路。
湯圓這回看明白了,李伴峰這裡邊另有手段。
燈泡不忘打趣一句:「七爺,都兩塊大洋了,這生意好像做賠了。」
李伴峰笑道:「不賠,賺了,這一塊大洋可好用了。」
雪地裡,老太太從肩膀頭齊根兒掉了一隻手。
鮮血不停的流,她趴在雪地上嘶聲呼喊。
「救我,救我一命———」
風很大,直到她被大雪埋了,也沒人聽見她的呼救聲。